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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解红尘认为来生意了，绝对是元始天尊垂怜，亲自用宝珠给他们拉来的金主爸爸，他抓着颜灵均不放手，“小友，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体内阴气深重难以拔出，一定是长期遇鬼。”
“你眼神还可以。”颜灵均双手小心捧着宝珠，一时没办法挣脱，“不过还是先把宝珠放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比一复刻的，但是这宝珠代表了元始天尊的混元宝珠，象征混元无极，他怕自己捧多了折寿。
总共就那么点命了，好歹给他剩一点吧。
解红尘哦了一声，“这不要紧的，比起小友你宝贵的生命，这算什么。”
颜灵均：不不不，我的生命比起混元宝珠一点也不宝贵，不算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个个都想他死。
他只是一个贫穷的、有病的小傻子啊！
解红尘完全不了解他的心情，继续循循善诱，“我跟你说，你这个阴气一定要重视，轻则百病缠身，重则横死街头啊，不如我先随你回家看一看，将那些恶鬼驱除了。”
颜灵均：“我没钱。”
解红尘：“我是个方外之人，提什么钱不钱的，小友看着方便给就是了。驱邪八百，祈福两百，我给你打个对折。”
颜灵均：“我就十二块五，你要不要？”
“差得有点多。”解红尘砸吧砸吧嘴，“你看这样好不好，十块钱！我给你俩平安符，你拿回去试一下，灵验了咱们再说。”
“也行吧。”颜灵均昨晚听楚云泽说这里的道门衰落，连城隍庙出来的符箓都不过尔尔，也有心想看看这老道人的水准。
他被宝珠的光晃得有些眼睛疼，“先把它放回去行吗？”
解红尘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观里的梯/子坏了，你受累多抱一会儿，等画完平安符，我去买个新梯子。”
颜灵均凉飕飕道，“十块买梯/子够吗？”
老道人被他嘲得脸都红了，摆手道，“梯/子本来就要买的，只是加了十块，说不得可以买个折叠的。”
颜灵均：……太惨了
解红尘带着他先参观了一圈清风观，让他受受神仙的熏陶，别看观里穷，地方挺大，除了正中的三清殿，左右还有娘娘殿、雷祖殿、药王殿和财神殿，门楼上甚至还修了钟楼和鼓楼。
“供得起吗？”颜灵均照着解红尘的心扎。
供奉神仙、菩萨是要香烛贡品不断的，他看这些神像前头都是空空的。
“心诚则灵，日日供清水亦可。”
意思是确实供不起。
颜灵均又问，“是矿泉水吗？”
解红尘先是惭愧得摇摇头，然后又期待地看着颜灵均，“小友敲钟吗？五块钱敲三下，祈福保平安！”
“打个对折吧，我就剩两块五了。”
解红尘：“……好的，小友请。”
敲钟也有讲究，镇邪钟、祈福钟、渡化钟，还有报丧钟，古时候皇帝死了，全皇城的钟就得给他敲起来。
不同的钟声，有不同的钟声偈。
颜灵均跟宝珠打商量，“你先让他抱一会儿行么？就一会儿。”
宝珠不太开心地转了半圈，最后还是震了一记表示同意。
“老道友，你可捧稳当了。”颜灵均与他打机锋，“元始天尊的宝珠可不是谁人都能捧的。”
“唉，我何德何能，机缘在小友身上，我不过暂代罢了。”解红尘长叹一口气，丧了吧唧的。
颜灵均：……
这种机锋原是佛家论禅而来，颜灵均本是想替这老道人讨个口彩，好转一转运，不想他竟真的没有这样的运道。
这就和蛟问人自己像不像龙一样，对方回答什么，皆是天注定，与人无尤。
算了算了，敲钟吧，花了两块五呢。
七月十七，鬼月过半，合该敲一敲钟，渡一渡亡魂。
“三清在上。”颜灵均念罢敲响第一下钟，然后想起来自己没背过超度的钟偈，为了强撑着不垮掉，又维持着淡然的神色，匀速地敲了六下，“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这句是易经的，意思是天地间阴阳循环，以七日为一往复。
此消彼长，有生有死，方成不灭轮回。
清风观祖上有一位十分有文化的观主，考过状元当过国师，认为文字之中蕴含大道，因此流传下来一种法门，可让观中弟子修炼出属于自己的本命咒。
他师父姓颜，选了一句李太白的诗，“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不但有姓，还暗合自己的性格。
颜灵均的本命咒虽不是这句，但借易经为钟偈还是可以的。
自仓颉造字到如今，文字衍生千变万化，其中不单有神力，更有人力。
大道三千，它也占一位。
颜灵均：谁人能被渡，我就不管了，总共就花两块五，要什么自行车。
*
楚云泽在去接颜灵均的路上，鬼月之中，路上阴暗处总会有些孤魂野鬼，他本不以为意。
“铛铛铛……”
突然之间，正东方传来钟声，比之他从前听过的浑厚钟声，显得有些清脆短促，应该只是普通的撞钟。
随着钟声袅袅，他听见有人缓声道，“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这和旅游景点差不多的钟声，呼啦啦地把这条街上起码一半孤魂野鬼给当场超度了。
原本迷茫蜷缩的魂魄舒展开身体，于白光中遁入地底，魂归冥府。
楚云泽心想要是让这一位用太平寺的太平钟敲一回，岂不是效果更好？
只怕鬼差又要盯上这位道友，喊他去穿情侣装了，不知道这位道友是佛是僧，有没有兴趣来当房产中介。
他顺着钟声找到清风观，发现竟是熟人。
颜灵均抱着丢不掉的宝珠，惊讶地看着楚云泽，“云先生怎么来了？”
他听见昨日的鬼差喊他云先生，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楚云泽的心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得很，他又发现颜灵均的一个破绽。
望海市的口音绝非他这样绵软的，倒像是江南那边的。
楚云泽道，“我听见有人敲钟，是你吗？”
“是我。”颜灵均道，“对了，云先生，你带钱了吗？”
“要多少？”
“两块五。”
“……我只有一百的。”
颜灵均便回头问那解红尘，“老道友，一百块找得开吗？就当我买六送一吧，第七下别收我钱了。”
说好了两块五敲三下，他刚刚敲了七下，得补两块五给这老道人，看着老道人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解红尘猛一抬头，吸吸鼻子，大声嚷道，“你是不是隔壁太平寺派来欺负我的！你的头发是真的吗！是不是带假发了！”
颜灵均：？？？
他比解红尘更大声地嚷嚷道，“你别瞎说！我只是一个小傻子！我有残疾证的！”
解红尘更更大声地嚷回去，“那你怎么能光靠钟声就超度了那么鬼！！这分明是隔壁秃子的绝技！咳咳！”
因为太激动喊破音了。
颜灵均愣住了，“我超度了很多鬼吗？”
刚才敲得太认真，都没注意，而且他才放下钟锤，这狗一样的宝珠就扑过来了。
楚云泽点头道，“确实很多。”
颜灵均激动了，他两眼亮晶晶地问楚云泽，“那会有功德吗？”
楚云泽都不忍心打破他的满怀期望，挣扎了片刻，还是诚实地摇摇头，看到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赶紧道，“不过冥府可能会给你发些奖励。”
“纸钱嘛，我不要。”颜灵均委屈得嘴都要撅起来了，嘟嘟囔囔抱怨道，“我花了五块呢！还有两块五是借的呢！”
楚云泽：……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这样看确实挺可爱的。
楚云泽正想说钱不用还的，鼻尖忽然浮现幽冥特有的冰凉腐败的味道。
半空中慢悠悠飘落一张红色的纸片，精准地落在颜灵均脑袋上。
虽然沾染了香烛的味道，但是实打实是一张人间货币。
“给你报销。”
鬼月里幽冥忙得很，白无常谢必安在这附近捉拿厉鬼，也是被钟声引来的，见楚云泽在，知道拐带回去当公务员是不成了，索性先结交一二，彼此留个好印象。
“是谢必安。”楚云泽道，“他白日无法现身。”
何止是留个好印象，颜灵均对谢必安的印象简直好到爆棚，“谢爷真是个好人……真是个好鬼！”
解红尘已经被刺激得有点恍惚了，抓着颜灵均的手道，“小友，难道你是幽冥之人？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还想骗你的钱，你可千万要原谅我，不要抓我去下油锅！”
颜灵均：……倒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钱被你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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