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卖凶宅的日子

　　这是个整装鬼。

　　她浑身挂着结冻的白霜，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头却是朝着门口的，口中不断发出嘶哑怨毒的声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颜灵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结合外面颜姨妈的话，这个鬼是原主的妈好像是石锤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会超度厉鬼吗？”

　　在颜灵均短暂的职业生涯里，他们对厉鬼一直是能动手就不动口，能打死就不留口气。

　　傅翀刚刚被阴风刮出去老远，还好是落在沙发的被子上，不然也得工伤，此时老大不乐意地把头埋在翅膀底下，“我也不会，那是和尚道士的活儿。”

　　而我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鸟。

　　桌子底下捂着眼睛看鬼的小熊猫更是不能指望了。

　　楚云泽扫过面前三个下属，最后把目光落在颜灵均身上，“不然你和玄空玄苦现学一下？”

　　傅翀忙喳道，“这个主意好，你和那俩小和尚连视频，让他们远程超度。”

　　颜灵均：……

　　“那还是我来吧。”颜灵均头疼，他开始觉得同事不靠谱了，“万一等会儿我喷血了，记得抢救我一下。”

　　道家超度一般分三类，第一是超度十方亡魂，属于慈善工作，像是中元节放焰口，就是这类；第二是超度先祖亡人，属于指定工作，亡人的亲属要给钱的，第三种就比较麻烦，是超度冤魂，这里面的品种就多了，有时候是受人之托收钱，有时候是做慈善救人。

　　步骤大体相同，斋戒、设坛、作法、诵经、布施化食。

　　像是作法的道士还要穿忏衣。

　　颜灵均自己没制服，常年穿的是他师父师叔的，一家子身材差不多，凑合都能穿。

　　画符已经一切从简了，超度也一切从简，还真的是……让人打心底觉得贫穷的味道不好受。

　　颜灵均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他们这会儿最多在坛上摆两个苹果，其他步骤暂时都没办法做到。

　　楚云泽看他算得认真，便问道，“需要些什么？我让熊危去买。”

　　颜灵均：“买两个太平寺和尚回来吧。”

　　楚云泽：……

　　*
　　颜姨妈是有家里钥匙的，见邻居指责她的越来越多，她心里不好受，索性开门躲进了屋，嘴里喊道，“均均？姨妈来看你了。”

　　均均：……灵异剧情再加上家庭伦理剧，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鬼本来只是不停地复读，看到颜姨妈之后，突然就奋力冲撞起困阵来，口中发出模糊的嚎叫声。

　　颜灵均急道，“你站着不要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该碰到困阵了，他的符和他的人一样容易没气，万一被人碰失灵了，就麻烦了。

　　颜姨妈身体不好，生机没比颜灵均多到哪里去，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鬼，无疑是让她也收到影响的，她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均均，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过道很窄，颜灵均没办法过去拦住颜姨妈，只得看向傅翀，“哥？帮个忙呗。”

　　傅翀道，“呵呵，这会儿想起来我是你哥了？刚才怎么不寻思搭救你哥一把？”

　　颜灵均不明所以，“哥你怎么了？”

　　这不是好端端在被子上窝着么，我还没嫌弃你睡我被子呢。

　　傅翀：……无心更伤人，合着你压根就没瞅过我一眼

　　祸不单行从来不是一句空话，颜姨妈进来之后没锁门，紧跟着就有一人也推门进来了，“颜家姨妈，你别跑啊，你把话说清楚！”

　　她脖子上隐约有白光一闪，随即就将面前的鬼看了个真切，惊声尖叫起来，“啊！鬼啊！”

　　外面看热闹的邻居听到这一声，跑得一溜烟全没了，仿佛身后真的有鬼追。

　　“我开始知道为什么我们公司招不到人了。”颜灵均头更疼了，“要是驱邪作法的时候，一会儿一个活人一会儿一个活人地打扰，保不齐自己都得赔进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鬼又开启了复读机模式。

　　王阿婆都不用听清她说什么，光这个样子就勾人受的了，跪地就给鬼磕头，咚咚作响，没多大功夫额头就红肿了一片，“不要杀我，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颜姨妈被阴气侵蚀得神智都恍惚了，“我听到有人在哭，是谁在哭？声音好熟悉啊。”

　　一老一弱被堵在门口，面前是神智更不清楚的厉鬼，一时间这场面都没法看。

　　楚云泽抬手揉揉颜灵均的脑袋，“昨天敲钟也能超度那么多，今天也可以的，试一试？不行上表城隍便是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没什么负担，我怕承担因果。”颜灵均坦白道，“我没有遇到过谁给亲生母亲超度的，这不符合规矩。”

　　就和傅翀不会对枉死的厉鬼胡乱下手一样，作为亲属是不会亲自操持先人超度的。

　　也表示颜灵均已经相信这个鬼便是颜均均“离家出走”的妈妈了。

　　楚云泽收回揉猫的手，“你知道目连救母的故事吗？她没有害过人，你应该帮她解脱的，你再迟疑，若她真的伤人，只会更难办。”

　　“行吧。”颜灵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平静许多，“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①……”

　　《太上救苦经》，济幽度亡，消一切罪。

　　从小就一直被抓着背的经文，到现在已经是倒背如流，他神情从容，语气轻缓，竟叫傅翀看出了几分宝相庄严，不自觉地从被子里挪出来，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念经。

　　颜姨妈并不知道为什么傻外甥好端端地竟然会念起她没听过的经文了，呆滞地道，“均均，你在说什么？”

　　颜母在颜灵均反复的诵经中，渐渐褪去了一声冰霜，也褪去了厉鬼的模样，化作从前的模样。

　　她与颜灵均和颜姨妈长得都很像，只是眉宇间更为英气。

　　颜母想要上前要碰触颜姨妈，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眼中落下血泪，与许茜的血泪一样，滴落在地便化作黑烟消逝了，“姐姐，我在这里呀，你看看我。”

　　“是你！真的是你！”王阿婆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是你老公杀的你！你不要来找我啊！”

　　啪嗒。

　　她脖子上的白玉观音碎成两瓣，轻轻砸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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