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卖凶宅的日子

　　日头渐渐升高，太阳晒到了沙发上，颜灵均眯着眼，感受体内翻滚的阴气，他现在就和感冒发烧的人一样，只是发烧是免疫系统和病毒做斗争，他这儿是阴气和阳气做斗争。

　　太阳：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是今天，你和阴气必须烧死一个。①

　　其实修道的人身体里有些阴气很正常，还有修鬼道的呢。

　　驱除阴气这种事，可以慢慢来的。

　　但是，颜灵均腿麻了。

　　这客厅朝南，阳光灿烂得很，他刚刚用过驱邪咒，一晚上聚集的道炁都消耗光了，手软脚软的，连把腿掰回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和包装袋上的小熊猫一样盘腿坐着，接受阳光的蹂躏。

　　颜灵均是他师父从河里捞起来的孤儿，因为那天是端午，原本取的小名是粽子，直到七岁要上学报户口了，给改了个大名，跟着师父姓，取了个屈原的名。

　　虽然一路义务教育又高考念大学的，但是清风观里祖传的本事也没落下，一些个道法符咒还是学得不错的。

　　好好一个道二代，硬是沦落到这地步了。

　　就好像是SSR给削成了R，哪个玩家不得把官方骂得狗血淋头。

　　哦，是元始天尊啊。

　　那算了，不敢。

　　七月又称鬼月，诸事不宜，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在鬼月最盛，到处地溜达抢食。

　　这具身体命格不佳，身体不佳，仿佛浑身上下挂满了集火标记，昨天这些个鬼，今晚说不定还得再来。

　　然而他已经亲身试验过了，只要用道术，就会消耗身体的元气。

　　没火没技能啊，没技能就得扑街。

　　可是没元气了，一样要扑街的，这元气不但要当火用，还得当命用。②

　　这种游戏敢上线，可能要被喷没了。

　　直到脸皮晒得发红发烫，他才缓了过来，腿掰回来的时候，又抽筋了。

　　这次运气比较好，只有右腿抽筋了。

　　肚子咕咕在叫，颜灵均磨磨唧唧地爬起来，从地上捞了一包小熊猫干脆面，也不捏碎，拆开就啃。

　　他边啃边找照镜子，得先看看这张脸长什么样子。

　　自己往常在观里打个醮，也是能引来小姐姐小哥哥们围观偷拍的，要是颜值再降，就只能去做N卡了，那还是去死算了。

　　“草……”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禁不住说了一种植物。

　　这原主长得特别好看，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的，脸颊上还新添了伤口，但真是荆钗布裙不掩绝色。

　　尤其是这双眼睛，虽是杏眼却因为眼尾微翘，染出几分潋滟。

　　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和原本的自己一模一样了。

　　颜灵均：……太好了，虽然不知道这位旁友为什么和我共享了同一张脸，但是靠着脸，好歹可以当一张热门的R卡。

　　原主家就是普通的两室一厅，屋子里长时间没人打扫，一摸一手灰，地上更是堆满了纸钱的灰烬和香灰。

　　这群鬼可真是扎扎实实地从清明吃到了七月半。

　　标准的吃绝户。

　　他一瘸一拐地翻箱倒柜，最后只收获了个小猪存钱罐，砸破了勉强摸出三十多个硬币。

　　十七个一毛，十一个五毛的，八个一块的。

　　总计十二块五。

　　颜灵均：…… 好穷啊

　　不但穷，还脏。

　　刚才他看了，头发油得一缕缕，身上更是被腌入味了，衣服脏得看不出本来是个什么色，

　　累了，毁灭吧。

　　忽然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黄毛探头探脑的，“有……有人吗？”

　　颜灵均正烦着呢，没好气道，“我不是人吗？你师父没教你敲门吗？”

　　他没有爸妈，这句话的意思约等于“你妈没教你吗”。

　　小黄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你怎么知道我有师父？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刚刚敲门了，可能你没听见。”

　　“哦，那我没听见，你就直接进了？”颜灵均又撕开一包干脆面，啃得嘎吱嘎吱，“你这叫私闯民宅你知道吗？要是你去坟头问鬼能不能进，鬼没听见，那你也直接去死？”

　　小黄毛弱弱地道，“那……那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进吧，但是没地方坐。”颜灵均觉得这个人挺好欺负的，可以慰藉下他受伤的心灵，“找我什么事？”

　　“你……好你好，我是房产中介的，我们公司是专门负责凶宅买卖的，在业界非常有名声。”小黄毛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递了张名片过去，“请问你们家房子卖吗？价钱我们好说。”

　　这颜家是嘉善新苑里有名的鬼屋了，小区的居民都绕道走，听说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屋里有香烛纸钱自己烧起来，这单元楼里搬走好些人了。

　　店长说这家就剩个傻子，很好忽悠，就给他这个新来的当练手。

　　颜灵均看小黄毛个头不高，穿着西装跟偷来的一样，还长了张娃娃脸，老大两个黑眼圈，接过名片来一看，险些看瞎了眼。

　　这名片印得很花哨，花哨到什么程度呢，就和那些“天地银行”“冥界银行”几百亿一张的冥钞似的。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认为鬼会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东西。

　　烫金大字金光闪闪地写出“含笑九泉房产中介”，下面小黄毛的名字和电话要小一些。

　　剩下就是些口号，什么“凶宅买卖，我们是专业的”“含笑九泉，你值得拥有”，特别地鸡血，也特别地找打。

　　连小黄毛的名字都一丝丝的奇特，他叫“熊危”。

　　看着是挺容易危的。

　　这家房产中介是不是快倒闭了，所以只能招到小黄毛这样的。

　　“熊先生，你们做中介的，没有被打过吗？”颜灵均真心实意地发问，见对方迷茫地看过来，跟被拿走了骨头的狗子一样，无语地道，“我是说你们准备多少钱买这套房子？我考虑考虑。”

　　“哦哦！”小黄毛来精神了，声音也比刚才大很多，给了他一个报价，“两万一平，全款的话，你再给我们打个八折。”

　　颜灵均估算了下这地方大约七十平，也就是一百四十万，再打八折，到手一百万出头吧，听着还可以。

　　“那这小区不是凶宅的，卖多少钱一平？”

　　“五……五万。”

　　颜灵均：……

　　“滚！”

　　小黄毛吓了一跳，差点想逃跑，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凶的，顾忌到入职后的第一项任务，强忍下炸毛的尾巴，弱弱地道，“你不是屋主吧？我看资料说屋主是个傻子，我想和他谈。”

　　颜灵均气笑了，“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啊，就能忽悠到傻子了是吧？”

　　“是你……你太凶了。”小黄毛挠挠脑袋，“我可以加钱的，店长说最高出到八五折。”

　　这个小结巴真的挺好欺负的。

　　颜灵均也不逗他了，指着自己说道，“哪儿凉快哪儿玩去吧，我就是那个傻子。”

　　“你也不傻啊。”小黄毛又吓了一跳，“傻子还能治好吗？”

　　颜灵均正要继续吐槽他，忽然看到小黄毛地上的影子有点奇怪。

　　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正常的人，只是这中间段吧，有条奇怪的东西在左右来回甩，就跟活得一样。

　　顶端圆鼓鼓的。

　　瞧着像是尾巴？

　　哪个根脚会有这么胖的尾巴？

　　他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捏着自己手里的干脆面，“实话实说，我这房子闹鬼，要是你们买走，出事了怎么办？不会找我麻烦吧？再说了，你们出事了，我也于心不忍啊。”

　　“你好，这个不用担心的。我们公司招聘的中介都是经过培训，对凶宅有清洁能力的，等你卖给我，我花力气给它清洁好了，再卖出去就没事了。”小黄毛老老实实地给他解释，“我来之前查过了，你有智力障碍的残疾证，完全可以申请去特殊学校，那里可好了，教人读书做工，花不了多少钱。到时候你包吃包住，又有一百多万，完全是个白富美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难道不比在这里被鬼欺负好吗？鬼很可怕的！”

　　“是啊，我好怕啊。”颜灵均眼里漾起笑意，似是春日湖水层层荡开，“你看起来年纪好小，真的有办法对付这些鬼吗？”

　　三清保佑，竟足不出户，就有小动物上门让他骗……不是让他寻求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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