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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桂宝公公说得掷地有声，霎时间店里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全都望向了桂宝公公……旁边的陶芊芊。
作为柳京最高档的私营胭脂铺，有钱人家女眷撕逼的事情时有发生，冲突能不能起来，全看双方是不是都对此物志在必得，然而今天看来，陶芊芊是杠上了。
“掌柜，好物就是好物，有人想要也是当然，你看我出一千三百两可好？”陶芊芊冷笑。
“好好好，咱们小本生意，自古以来商道都是价高者得。”掌柜脸都笑烂了，她感觉又朝自己的海景大院迈了一步。
“夫人说得是，好东西自然值得好价，可也值得落到识货的人手里。”桂宝笑得满面春风，然而转眼口吻就低下来了，“掌柜，一千七百两。”报完价，他颇有示威的意思看着陶芊芊。
“公公这意思，可是说我不识货？”陶芊芊毕竟是尚书府后院扛把子，阅读理解常年都是满分。
“夫人可言中了，咱家可没这意思。”桂宝公公翘着兰花指喝了口茶水，“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微笑，微笑，继续微笑，陶芊芊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桂宝公公，看也不看掌柜继续报价：“两千两。”
桂宝啪得将茶盏放到桌上：“夫人可是不知道咱家是谁？两千五！”
“公公可得收敛点，我如何不知你是谁，只是我倒奇怪了，这铺子怎么阿猫阿狗都让进？三千两！”
桂宝公公坐不住了，站起来直跺脚：“你、你、你、你说我是阿猫阿狗？！”
陶芊芊依旧气定神闲坐在原位：“公公言重了，我可没这意思，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你明显话里有话，阴阳怪气！”桂宝公公咬牙切齿。
陶芊芊气笑了：“公公怎么连自己也骂？”
桂宝公公咬着自己下唇，显然被逼急了：“贱人就是矫情！”
一听这，陶芊芊可是乐坏了：“要说奴才就是奴才，嘴上不干不净，没教养，与你坐在一桌，可真是脏了我衣服。”
你刚刚不是还跟没教养的我坐了一路马车么，太双标啦！远处观战的夏香香心里想着。她侧头想和白公主讨论讨论，却见后者早就重新开始观摩字画了。
“喂喂，这么棒的好戏你不看啊？”夏香香在侧边挥手企图引起白辜潭的注意。
白辜潭是谁，阉党小公主，基本从小就跟这些公公一起混，见的这种Battle还少么？他凉凉回道：
“无趣。”
夏香香耸耸肩，觉得白公主才是无趣的那个，她随意瞟了一眼白辜潭观察的字画，撇撇嘴，在高雅艺术和民间艺术中，她果断选择了后者。看着身在漩涡中心的陶芊芊，夏香香突然觉自己的便宜老妈真是神采飞扬，果然这种撕逼的地方才是她的主场。
“夫人您早已人老珠黄，与其用这西域香膏，倒不如去找大夫求些药祛祛你脸上的褶子，我这儿有相熟的朋友，可需介绍给你？”桂宝公公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精致的容颜，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有保养心得，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宫里还有不少妃子找他要方子呢。
“多谢公公好意，”被人说年老色衰，陶芊芊的火气也上了一层，“不过你再伶牙俐齿，也还是不男不女，不过是个阉人，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么？”
“三千五百两！！！！”桂宝公公显然失去了理智。
“公公可真是小气，若真想一掷千金，五百五百得加有什么意思？五千两！”陶芊芊高傲得吹吹水面上的茶叶。
站在一旁观战的掌柜两眼放光，悄悄把伙计拉到一旁：“你去把卖房子的王二麻子找来，我今天就能把订金交了！”
“王二麻子不是卖人偶得嘛？”
“你懂什么，这是副业，人家柳京一霸有得是路子。”
“得嘞！”
“八千两！！！！”冲动是魔鬼，桂宝公公奸细的嗓音几乎袭击了在场每一位观众的耳膜。
掌柜乐不可支，已经开始构想她未来的生活图景了，首先，这门必须是三进三出！
“一万！”陶芊芊终于也端不住了，没想到桂宝公公居然如此难缠，如果这时候退缩，那她在柳京的贵妇圈里还混不混了？
嗯，宅院里必须有园林，香榭楼阁一个不能少。
桂宝公公呼吸急促，眼里的陶芊芊仿佛与他有夺弟弟之仇：“一万五千两！”
掌柜眯眯眼，摸着自己下巴。嗯，每间屋子的房顶，瓦片得是琉璃的。
陶芊芊险些喘不过气来：“你是不是有毛病？”
桂宝公公笑得花枝乱颤：“怎么，夫人可是囊中羞涩？”
去你妈的死贱人！“两万两！！！！！！”
掌柜撅起嘴巴颇为挑剔得望着房顶继续神游：对，家具师父必须是鲁班门下。
“三、三、咳咳，”桂宝公公气得被自己口水给呛到，掌柜连忙递上茶水，笑眯眯道，“桂宝公公真是一掷千金，您可是要出三万两？”
咕咚咕咚喝完水，桂宝公公尖细的嗓音终于沙哑了一些，他红着眼眶瞪着陶芊芊：“三八！你给得出两万两么？”
气焰嚣张的陶芊芊面部表情有一丝龟裂，然而到底是沙场老手，深谙输人不输阵的规矩：“呵，公公给不起，怎么就觉得别人也给不起？还有，你骂谁三八？”
“谁是三八我骂谁！”
“你个没教养的臭东西！”
“哟，有教养的夫人可是连骂人都不会，是不是只会骂臭东西三个字？说多了都觉得脏自己口？”桂宝公公挑衅道。
陶芊芊吃瘪，愤恨得憋了半天：“……你、你、臭东西！”
“你才是臭东西！”
“你臭！”
“你更臭！”
“你最臭！”
出现了，这种小学生一样的骂架！果然无论是再高级的撕逼，吵到最后只能变成这个样子。然而当一场骂架进入低级阶段，动手一定是再所难免。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事后有人回忆，好像是陶芊芊先推了桂宝公公一下，又有人说是桂宝公公先打了一下陶芊芊拿着香膏的手。总之也就眨眼的功夫，场面混乱起来，两个人撕扯扭打，场面极其难看，最后不知怎得，两个人竟然扯头发扯到了屏风背后，众人想上前阻拦，却由于撕扯时有柜子倒下拦住了出入，空间狭窄，只能看到两个人影在屏风背后晃动，整个店面一团混乱。
与此同时，毕竟嘈杂声过大，白辜潭的注意力终于从名画中抽离出来，然而他这时才发现，之前一直在身旁的夏香香早就没了踪影。他也没想四处找，倒不如说有些玩味，隐隐有点兴趣，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会是怎样的场合。
正这样想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白御史，玉兰香给您包好了。”那边的事有掌柜来处理，白辜潭这边可一定要照顾好，虽然很想看热闹，但小伙计知道这边也耽误不得。
白辜潭接过玉兰香，在嘈杂的吵闹中轻描淡写道：“这幅画我出三万两，你包好后送我府上。”
伙计既惊讶又为难：“白御史，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崇山雪湖图’……掌柜是不卖的。”
白辜潭斜睨一眼：“我说包好后送我府上。”
也就是说人家根本不管你卖不卖。
“可是这……”小伙计想把掌柜喊来，但现在掌柜正在混乱中心手忙脚乱，显然无暇顾及这里。
“一万两，明天我要看到它。”
小心眼果然是小心眼，白辜潭懒得商量转身就走。
“哎……白御史……”小伙计站在原地叹气，老板，你被打劫了啊。
另一头，打从两个人动手起，夏香香就因为担心自己便宜老妈而离开了。见两个人在屏风后厮打，她既担心陶芊芊的安全，又咋舌没想到这样的撕逼陶芊芊也会上手，如果老夏在场，怕是都不敢说这是自己的老婆。
夏香香有些疑惑，心说陶芊芊不是一直很识大体得嘛，怎么会这样跟一个公公弄得不堪入目？
一半疑惑一半担心，看见出入口已经被柜子挡住，夏香香灵机一动跑出店外，准备爬窗进入死角处，总之先把陶芊芊拉出来再说。然而等她千辛万苦找到正确的那一扇窗户将其推开时，却发现屏风之后是另一番风景。
“贱人！你居然敢咬我！”
“你居然扯我头发！！”
声音很对，然而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真打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陶芊芊和桂宝公公一边虚张声势，一边悄悄小声谈判着。
“你根本就拿出不两万两对不对？”桂宝公公捂着嘴巴。
陶芊芊也弯着腰低声道：“你也拿不出一万五千两可对？”
“你看不如这样，原价八百两，我出六百你出两百，这套香膏买下来六个盒子，我五个，你一个？”桂宝公公计上心头。
“公公，夫人，你们……可还好？”察觉到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场外观众开始出声询问。
陶芊芊一急，一边晃动屏风制造响声一边口里喊着：“好你个阉人，居然敢掐我？！”
可能是得了镇山王府真传，无论是声音还是投射到屏风上的肢体动作，陶芊芊演得是惟妙惟肖，她一边演，一边跟桂宝比划手指。
接下来就只见两个人口头上对骂着，手上的比划是越来越迅速。陶芊芊比了个五，桂宝比了个四，陶芊芊比了个六，桂宝比了个五。两个人比划来比划去，徒留夏香香看得一脸懵逼。
最后也没看清具体是比划得多少，陶芊芊和桂宝公公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定，最后两个人看着对方点点头，口头上说的话开始转了风向。
只见桂宝公公清清嗓子朝外面喊道：“不过是个小破膏，咱家就让给你了！”
“夫人，那就两万两成交，小的立马给您包起来。”掌柜在外面喊道。
陶芊芊和桂宝公公对了对眼神，朝外面吼道：“哼，说得好像我非要不可一样，这膏我不稀罕！”
这回，终于轮到场外的掌柜慌了，这掌柜又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在屏风外一边跳一边嚎： “唉哟桂宝公公，那我一万五千两出给您可好？”
桂宝公公恢复了平日的声调：“怎么，我是捡便宜货的人？”
“您说的是，说得太对了！夫人，一万两，我马上就给您包好！”
“这话说得，倒像我多寒酸一样！”
场外掌柜感觉自己明明眼看就要住进海景大院，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成了渣滓，她捧着自己心口继续道：“公公八千两可好？这东西您值得拥有。”
桂宝公公：“哎哟这可酸死我了，我担不起，还是夫人识货。”
接下来的对话让趴在窗口的夏香香大开眼界，两个人隔着屏风推脱来推脱去，最后又变成了给香膏挑刺，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硬生生让价格不仅降回了八百两，还便宜到了四百两。
最后陶芊芊带着夏香香抱着一整套战利品心满意足又不失高雅得离开了铺子，徒留一地狼藉。
喧闹过后，掌柜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有小伙计蹲在地上问道：“掌柜，若两人都不要，不卖就是，为什么好像还变成了棘手货非出不可？”
“你个傻子，你以为他们是真不想要？人家只是没有明抢而已！这东西卖给谁都得罪人，我们小本生意，对这帮权贵除了舔还能干什么？妈的，舔来舔去，舔得一无所有，我的海景大院啊……”
“掌柜，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人肉提词器小伙计问道。
掌柜默默眼泪：“先说好的。”
“刚刚桂宝公公说，适才动作比较大，若店里有什么损失，直接找他下面的小公公报账就是，但今天他和夫人的冲突，对外不能说。”
“给我十个胆也不能说啊，最多太平楼那边传点小八卦，反正你把下面的人管好就是，客人的嘴巴我可不敢管。不过好在店里就是乱些，损失不大，我找谁报账也不敢找桂宝公公报啊，咱自己担着吧。坏消息是什么？”
小伙计使了个眼色，让其他扫地的同事拿了一个枕头过来放在地上，在掌柜疑惑的目光中，小伙计开口了：“刚刚场面混乱就没跟你说，白御史一万两收了你的‘崇山雪湖图’真迹。”
他妈的，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掌柜两眼一黑往后仰，瘫倒在地上，正正好脑袋睡到了枕头上面。
“掌柜掌柜，王二麻子我请来了，诶，店里被抢了？！”
另一位小伙计拉着王二麻子跨进店内，却没想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居然乱成这样。
“差不多是被抢了。”扫地小伙计答道。
王二麻子两手抄在袖子里四下打量：“哎，你们掌柜怎得睡在地上？海景大院的房契我都带上了，快叫她起来签字。”
“什么海景大院，不存在的。”人肉提词器小伙计感叹一声，“哎，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啊，怎么越有钱越抠呢？”
几个时辰后，柳京台院内
白辜潭面无表情地在案桌上练字，耳旁是桂宝公公聒噪的声音：
“那位夫人可真是慧质兰心，咱家好久没碰到这样聊得来的姐妹了，这一套香膏，咱家与她对分三盒。”
说完，就将战利品放到了平铺的宣纸上。
“拿开。”白辜潭觉得自己没有把人赶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桂宝公公早就习惯了白辜潭的臭脾气，依旧笑嘻嘻道：“哎呀，其实咱家这番折腾，都是为了你呀！”
白辜潭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脸色立马臭起来：“我不需要！”
“你想哪儿去了，咱家是让你拿去送给姑娘的呀，这样的珍品，只要是个女人一定喜欢。”桂宝公公说道。
见对方并没有搭话，反而用一脸“你是神经病吧”的神情看着自己，桂宝公公继续给提示：
“就是上次传言你在艺术楼包厢见的那位姑娘啊，这感情一定要经常维系，你这么一心扑在工作上，可别让人家凉了呀！”
“……滚。”
另一边，王府内。
“陶姐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以为你一直都那么有教养呢。”夏香香磕着瓜子说道。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发现陶芊芊并没有外面看着的那么知书达理，佩服之余也不由感叹，原来这个女人藏得也很深啊，我大昭的演艺人才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陶芊芊冷笑：“柳京权贵，那都是利益优先，其他的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堕胎下药，都不过是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哪个好用就用哪个。这是为母给你上的第一课。”
“啪啪啪。”夏香香佩服得使劲鼓掌，终于有些明白陶芊芊是靠的什么品质坐稳尚书府扛把子的宝座，明白她是如何在尚书府后院管理老夏那十八房姨太的了。
“你跟着我慢慢学，只要听我的，以后柳京没有哪个女人敢欺负你。”
以往都是被夏香香气，这回收到崇拜的目光让陶芊芊心情大好，感觉自己似乎在对方的心中形象高大了不少，肯定超过了曹雅芝。
不对，她为什么要跟曹雅芝比？
挥掉脑内的不和谐声音，陶芊芊将包装精美的三个小盒子放到桌子上推给夏香香：“这个你就收着。”
“哎，陶姐，这不是你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战利品么，给我干什么？”望着面前的东西，夏香香一脸懵逼。
陶芊芊恢复了高门贵妇的模样，仿佛之前在脂粉铺上演闹剧的是别人一般，她用团扇给自己扇着风说道：
“你没听见那掌柜说的？男人闻了流泪，闻了魂牵梦萦，这东西就适合你们年轻人，你把世子摆平了，于尚书府于你自己，都是好事，可不要辜负了为母的一番苦心。一年之内，你必须怀上孩子才行。”
我真是谢谢你的母爱啊！夏香香语塞。
从某一方面来说，陶芊芊与桂宝公公能意气相投也是有原因的，毕竟父/母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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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撕逼居然能爆字数，我就不太明白了【不，合情合理
再玩一小会儿日常应该就可以进入新事件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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