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

　　沈通一讶，经由沈煜这一提醒，这才意识到了方才的莽撞，不由眉头紧蹙，屈膝认错道：“爷……沈通也是一时焦急，现下四殿下知晓了，怕是太后那处也瞒不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等了会，沈煜叹口气： “也罢，太后那里迟早也要知道的。”

　　沈煜看着沈通，口吻又严厉起来：“四殿下虽然行为鲁莽，可与我们毕竟是一君一臣。君臣之礼，不可费！儿时他年纪尚小，沈家又甚得太后宠幸，你教训几句倒也无伤大雅，可如今诸王夺嫡，太后娘娘明着袒护沈家，心里却还是存有防备，若这时候叫有心人听了，怕是会说我沈家恃宠而骄，罔顾君臣之礼，太后更是会再生间隙......”

　　爷乃是一品朝臣，多少人背地里眼红，想要找个罪名将他拉下马，做事皆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这番听了沈煜的话，沈通这才猛然醒悟，不由暗自捏了把汗。

　　他倒不是怕担上什么罔上的罪名，却是怕自己爷受了连累。于是道：“爷教训的是，奴才知道了！”

　　沈煜点头，这才询问：“汴京那里可安排妥当了？”

　　沈通如实道：“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将消息传给了东宫的心腹，薛绫也已赶赴汴京与红拂姑娘会面。想来七王爷私下藏有军队的事情，很快便能传进慕容表的耳朵里！”

　　沈煜点头。

　　沈通不解道：“慕容珣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想让七王爷回京都，由他来讨要圣旨岂不更好？为什么爷这次偏偏选了东宫那头，难不成东宫与慕容表，爷更看好东宫？”

　　沈煜摇头，却是未答反问：“三王夺嫡在即，可朝野之中除了姜氏一族一直扶持慕容燕外，你可知道有其他氏族供东宫驱使？”

　　沈通思忖片刻，随即摇头。

　　这朝堂中的大臣，除了刘氏外戚站于四皇子，其余朝臣们皆是投于慕容表的麾下。

　　沈煜继续道：“太子生母地位不高，外戚更是薄弱，姜相国虽是开国老臣，却也不能以双臂抵的住千钧之力，慕容燕又向来不是善谋之人，既然如此，他慕容燕是如何做到与其余两帆抗衡而屹立不倒？”

　　沈通眼眸一亮：“乃是靠着圣上的宠爱！”

　　沈煜忽然道：“皇上当年也是靠着铁血手腕庙堂问鼎，如何看不透这朝堂上的局势？若当真宠爱这个东宫太子，也绝对不会给慕容表、慕容郯二人任何成势的机会。”

　　沈通不解：“爷的意思是......圣上这是故意给太子恩宠？只为了制约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势力？”

　　沈煜点头：“皇上之所以要给东宫荣耀，便是清楚慕容燕平庸无能，一是料定他翻不起什么风浪，二则是制衡其余两王的势力。只可惜这个姜相国太过急功近利，将那姜氏送进了宫，平白惹得圣上猜忌。既是如此，我便替他添柴加薪，待圣上猜忌的火候到了，怕是东宫一党也到了覆巢的地步......”

　　顿了下，沈煜复道：“当然，这只是其一。陈随雁私领禁军，即便他独揽罪责，慕容表怕是也难逃上治不力的罪责，更何况圣上天性多疑陈随雁越是揽下罪责，群臣越是倒向慕容表，慕容表的处境怕是越艰难。到那时怕他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招揽慕容珣？”

　　“原来如此！”沈通顿悟。过了会，又自得起来。

　　惊才绝艳、算无遗珠。

　　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比他家爷更当得起“明玉公子”的名号呢！

　　沈通叹口气：“只可惜消息传出之后，虽然能让七王爷回到汴京，却也因为这样莫须有的军队之说将王爷置于险地......”

　　“险境？”沈煜嘲讽：“如此大局下，又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所在？”

　　顿了下，沈煜眸色微沉：“与其让人宰割，倒不如抢夺先机来的好！”
　　——
　　慕容珣的马车一路从来悦客栈东去，待出了黔都城门又行十多里，便带领着一队人稍作休息。

　　打小落下的病根，慕容珣虽可行走，却不能久站，同行的穆甄很快从行李中取出软塌，供给慕容珣歇息。

　　穆甄此人三十出头，是个极为高挑的女人，本是鲁国国主派在慕容珣生母慧贵嫔身边的护卫，后来慧贵嫔遭人害死，穆甄自然也就侍候了小主子，四年前慕容珣去寿县，她便也跟着同去，一路守护。

　　穆甄脸上刻着道道风霜，只那双眼睛却是如鹰眼犀利。

　　朝堂政事向来不是她一个仆从能够干预的，况且还是慕容珣下定决心的事。可毕竟关系夺嫡大计，关系鲁国旧部一众人的生死……

　　慕容珣将视线投在穆甄脸上，见她犹犹豫豫似要说什么，不由道：“你若有什么想问，自不必瞒着。”

　　穆甄：“小主子当真要招揽沈煜？”

　　慕容珣将视线从穆甄的脸上移开，随即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如今已是出了繁华闹市，此处群山连绵，风景壮阔，慕容珣将目光投在两岸青黛的远山上，微微出神。

　　过了会，他才点头。

　　穆甄行到他身后，眉峰高高蹙起：“可是沈煜毕竟是刘家外戚，小主子如何能够信任他！”

　　她还是不相信这个传闻中的礼信候爷会忽然要扶持小主子。

　　“莫不是刘太后发现了什么端倪，便派沈煜来这试探王爷！”想到此处，穆甄面色一凛，淡色的眼眸里起了杀意。

　　慕容珣摇头：“我四年前便远离汴京，朝堂、军营，都没有我的一兵一卒。即便是鲁国旧部也只两年前才寻到我，如此隐秘，太后又怎会知道？”

　　顿了下，又瞧了眼自己的双腿，忽然自嘲道：“我这样的残缺之躯，又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

　　“小主子！”穆甄心中一痛。

　　慧贵嫔嫁于先帝，第二年便有了身孕，慧贵嫔独得恩宠，太医又诊断她腹中怀的乃是个龙子，不由引的龙心大悦，先帝更是扬言要立这个未出世的小皇子为太子，今后继承他的储君之位。

　　刘太后当时独揽朝纲，却对鲁国来的公主极为不满意，只说她是狐媚转世，魅惑君王，听到皇帝不称意立她看好的二皇子为嫡，更是恼怒的很。

　　宫里阴毒狠辣的招数比比皆是，穆甄不清楚那长宁宫的那位使了什么手段，只知道小主子生下来时便是残疾，口不能言，路不能行。

　　后来多亏了鲁国巫医，这才治好了七王爷的口疾，只这两条腿虽能行走，久站却如针刺骨……

　　想起往事，穆甄除了心痛更多的则是仇恨：“刘氏杀我公主，灭我鲁国！此仇若是不报我穆甄势不为人！”

　　慕容珣将视线缓缓收回，眸色有些冷：“我本打算迟些动手，如今沈煜既然要投我麾下，我便不再等了。”

　　皇位、王权，他通通都不在意，只杀母之仇他却一刻也忘不了！

　　慕容珣回身看了一眼那遥遥不可望的汴京王城，眼中暗流丛生。

　　“母妃，你放心，很快，那些人便会去向您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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