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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一样的月亮
湛蓝也听说了卢仲平的事,不知为何,心底竟起了一丝怜悯。
在回京的第一个晚上,队伍原地休整,湛蓝提了一壶酒去寻了沐成阳。
囚车四面无遮无拦,囚车内只有一床被子,这还是看在他是瘴南王子的份上,其他人都是没有的。
回京的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任谁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可湛蓝看到沐成阳,仍觉着,他依然是那个在林中起舞的风姿卓越的男子。
湛蓝提着酒,走近了沐成阳的囚车,示意守卫退下,将酒放在了囚车里。
沐成阳一袭白衣早已污浊得看不出原来的眼色,可这完全无损他的气质,他掖了掖腿上祛寒的被子,笑得温文尔雅。
“是什么风将湛女侠给吹来了。”好似端坐家中,而湛蓝是来访的友人。
“不久之前,我们也曾对月畅饮畅谈过。”湛蓝将酒向他推了推。
沐成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样的月亮,人却不一样了。
拿起那壶酒,喝了一口,沐成阳向湛蓝问道,“你过来这,你那相好的知道吗?”
湛蓝没想到原来他也已经看出来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根本没在遮掩的。
“不知道又怎样,能奈我何。”接过沐成阳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
湛蓝有一个问题藏在心里很久了,若现在再不问出口,便不知何时才能再问了,可却又问不出口。
沐成阳看出了湛蓝的神色,“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现在也伤不到我什么了。”
听到他这么说,湛蓝想起了月柒柒,那个娇俏的人儿。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要这么做呢?”湛蓝问得很慢,字字斟酌后才说出口。
沐成阳指了指湛蓝手里的酒,示意她递过来,接过来,喝了一口。
“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大宣了,一来便进到了那个华丽的宫殿内……”
由于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沐成阳作为质子来到了大宣,进入了那座恢弘的皇宫中,那里有一座宫殿是专属于他的。但,那就只有那座宫殿是属于他的了。
小的时候,他就只能在那座宫殿内活动,稍微大了一点之后,作为皇子们的陪读,他能走一走皇宫了,直到成年后,才获得准许,得以走出皇宫,只是,行程会被如实上报。
他原本觉得自己的一生可能就这么过了吧,可是心底老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说,他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在一处围城内郁郁终老,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这一切。
可是他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来做些什么。
于是,他每天在城里溜达,有衙门的公审,喜欢去凑凑热闹,听着审理,自己在心里不断问着自己,如果遇到了会怎么处理。
路上还因缘际会结识了几个江湖人士,廖琇他们几个就是这么认识的。
后来,先帝驾崩,改朝换代,经历了好一番争斗,新帝即位,忙于安抚和恢复,对他的管制松懈了不少,他才得以走出京城,四处去看看。
但瘴南还是不能去的。
他曾走到离瘴南最近的地方,他遥遥望着故土,想着阿爹阿娘,心中郁郁。
只有有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对着他说,他有办法让他回去。
虽然也曾怀疑过那人的目的,但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那人帮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没有军队,让他借助江湖势力,还帮他联系上了远在瘴南的大祭司和各部族首领。
部族没有武器,他帮他筹集。
他需要一个机会离开京城,他帮他搞到了武林大会的邀请函。
他需要有一件事能牵制住京城,他便让皇帝陷入昏迷。
只可惜,自己还是功亏一篑了,可能还是自己内心不够坚定吧。
他想要做不平凡的事,却想要平凡的生活,如此的矛盾,怎么会成功呢?
而且,自己还因此搭上了自己最爱的人的性命。
“那个人是谁?”湛蓝问道。
沐成阳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又喝了一口酒。
他不愿说,便是还承那人的情,湛蓝也不便追问,他自己都说了,他知道那人另有目的,说不定只是利用了他,但他是自愿的。
湛蓝看着他,没忍心告诉他卢仲平和卢英男的事,他失去了最爱的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吧。
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天色也渐渐晚了,湛蓝该回去休息了,拎着空了的酒壶,向沐成阳道别。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谈天了。
湛蓝走在路上,惆怅地想着。
“吧嗒”边上树林里传来踩断树枝的声音,打断了湛蓝的思绪。
直觉告诉她有异,正想前去查看时,传来一声“喵。”
原来是林间小野猫,呵。湛蓝轻笑几声,便离开了。
在湛蓝离开后,原先传出猫叫声的树林里,几道黑影闪过。
沐成阳蜷腿躺在囚车里,被子随意地盖在身上,眼睛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刚刚喝了酒,却没有什么睡意。
囚车狭小,腿伸不直,过一段时间便得换个姿势,不然腿会发麻的。
睡意上涌,沐成阳换了个姿势,正要睡去,忽然听见兵器相击的声音。
爬起身一看,竟有几个黑衣人正与守卫相斗,看样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沐成阳心里早已一片荒芜,生死又何惧呢?
看着那闪着冰冷光芒的刀刃向自己砍来,沐成阳闭上眼承受。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睁开眼一看,一柄通身湛蓝的剑正抵在他身前,挡住了砍来的刀刃。
何必呢?沐成阳不由得苦笑。
湛蓝可不管沐成阳怎么想,她正奋力与那几名黑衣人搏杀着。
旁边的几辆囚车里的都是被沐成阳招揽的江湖中人,穿了琵琶骨,身上几条极重的铁链加身,看到这一幕,竟有人欢呼了起来。
就算沦为阶下囚,江湖中人的那副脾性还是一样,看见打斗,浑身上下好斗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欢呼声惊动了远处的守卫,“怎么回事?”,见到打斗,纷纷赶了过来,协助湛蓝。
随着守卫的加入,那些黑衣人很快便败退,湛蓝更是重伤了其中一个,将其抓获。
卸下了那黑衣人的下巴,防止他吞下早已藏在口中的毒药,湛蓝挥挥手,示意守卫将其收押,随后来到了沐成阳的囚车前。
“你就这么想死吗?”
沐成阳对湛蓝苦涩一笑,“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还有什么用处吗?”
“可现在,你的命已经不是你的命了,是月柒柒的,她舍命救你,并不是让你就这么死去的。”
听到湛蓝提到月柒柒,沐成阳浑身震了一下。
“……我只是想早点去陪她罢了。”
“我觉得,她并不是这么想的吧,否则,她便不会拦在你身前了。”
沐成阳瘫坐在囚车里,“罢了,既然是她希望的,那我就算是苟活,也得活下去了。”
天上的月光洒落一地,是刻骨铭心的思念。
回到帐子的湛蓝,撩开帐帘,看到里面等待的那个人,刚刚因为沐成阳而低沉的心情瞬间变得开朗起来。
“刚刚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湛蓝微笑着看着君景天。
“是啊,等一下要连夜提审那名黑衣人和沐成阳了,看来是那幕后人急了吧。”
“辛苦啦!”湛蓝冲着君景天娇笑道。
君景天点点湛蓝的鼻头,“你背着我去和另一个男人喝酒聊天,这事我看在你帮我留下了一个黑衣人的份上,就这么算了,下一次,哼哼。”
“好嘛。”湛蓝竟也不知不觉从一个豪迈的侠女变成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子。
“不过,我还想感谢那个黑衣人呢。因为他,你多留了一天。”湛蓝娇声道。
君景天摸了摸湛蓝的头,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自从拿到了那颗黑木樨的果子后,君景天本想在拔营回京的第一个晚上,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队伍先行赶回京城,没想到却碰上了沐成阳遭人刺杀,只能延后一天走了。
当天晚上,君景天和华笙连夜提审了那名被湛蓝抓获的黑衣人和沐成阳。
那名黑衣人是一个死士,难突破得很,就算拿掉了他口中藏着的毒药,安回脱臼的下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咬舌自尽,卸了下巴,问他是非题,眼神都不带变的,更别提摇头或点头了,只得让人带下去上刑。
于是,沐成阳便成了突破口。
坐在堂下的沐成阳十分的闲适,仿佛在山间饮茶下棋般,虽浑身狼狈,却毫无窘迫。
华笙开口问道,“沐王子,你应该知道今晚来刺杀你的人是谁吧。”这是一句陈述句。
沐成阳但笑不语。
“其实,你也知道那人让你挑起这场战争只是在利用里。”君景天接着述说到。
沐成阳依然微笑着。
湛蓝早已将沐成阳的故事告诉了君景天,听了故事之后,看着堂下的沐成阳,君景天不断在猜测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有能力找到黑木樨的下落?
是谁,有能力协助一质子外逃回故国?
是谁,能瞒住大宣所有人的视线搞到大批的武器?
这个人必然位高权重啊。
想到这里,君景天在心里罗列出大宣朝廷中能称得上位高权重的人。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君景天问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沐成阳嘴角的弧度有些平缓了。
“你族民的惨死,你爱人的惨死,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个人吧。”
“不!”沐成阳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
“你当初也只是想想罢了,是因为那个人,你的想法才能变成得了现实。”
“……是吗?是这样的吗?”沐成阳跌坐在地上,再无刚刚的风姿。
一直以来心里的枷锁被这句话解了开来,但他却没有感到轻松,那又怎么样,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你现已身陷囹圄,报仇的事只能是交由别人来做了,正好,我们也想找那个人算账,殊途同归,我们很乐意帮你完成这件事。”华笙接着君景天说道。
“报仇……要的,要报仇……”沐成阳兀自喃喃自语。
“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我们来帮你报仇。”君景天循循善诱。
终于,一个名字从沐成阳嘴里吐露了出来。
命人将沐成阳带下去,君景天目光晦暗不明,“去,查查我们尊敬的国师大人这段日子来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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