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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我觉得我又被江时东给调戏了。”
公交站台，檀苹倚着旁边的柱子向关蓉心感叹。
关蓉心充分尽到一个八卦爱好者应尽的责任，追问道：“怎么了，你们俩刚才发生了什么？”
檀苹叹着气说：“我夸他眼睛里有星星。”
关蓉心：“……”
她掰正檀苹的脑袋，严肃道：“苹果你醒醒，这是你在调戏他，不是他在调戏你。”
“可他让我看他眼睛里的星星长什么样，那时候他眼里就只有我啊。”
关蓉心丢开她的脸，做出嫌弃的表情，“你们俩的对话怎么这么油腻。”
“唉，”檀苹沉默着沉默着，又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女怀春吧。”
抬眼看到被落日余晖染红的半边天空，檀苹纠正自己刚才的说法，“不对，应该是少女怀秋。”
今天坐这班车没有碰见江时东。
车上人满满当当，狭小的车厢内充斥着刺鼻的汗味。
车内开了空调，司机提醒不要开窗户，不通畅的空气让檀苹感觉到有些窒息。
她破天荒地晕车了。
摇摇晃晃地被众人挤着，某个瞬间恍惚到错认为自己睡过一觉。
幸好离家路程不远，走走停停中，到了她要下的站。
檀苹飞快冲了下去，头疼目眩。喉咙里的干呕再也压抑不住，跑到垃圾桶前吐了。
难受到眼眶里泪花打转。
回家前，先去了小区外的公共厕所洗脸漱口。
缓到胸口不闷，神智也清醒不少才回家。
回到家，依然只看到门口的一双男士皮鞋。
檀苹低头换鞋，朝屋内喊：“我回来了。”
等了会，檀杰的声音才从书房里传来，“回来了啊，饭菜在厨房里热着，一会你自己先吃。”
她知道，这意思是妈妈不回来吃晚饭，而他也忙着创作没空。
檀苹没去打扰檀杰，回了房间。
头还有点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忽然又爬起来把床下的铁质盒子拉出来，翻出笔记本。
她趴在床上写下：
【江大侠眼里的星星很好看，
那颗星星，叫苹果小姐。】
把笔记本放回去时，夹在里面的银色星星发夹掉了，落在老旧泛黄的木板地上一声闷响。
檀苹把发夹捡了起来。
发夹是她十岁生日时爸妈送的，那会她还是长发。
原本是一对，还有一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上了高中以来，檀苹就没再戴过发夹，藏到了这个小铁盒里。
.
吃饭的时候，檀杰还在书房。
檀苹一个人吃完饭，又去洗了碗筷。在客厅看了会电视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才看到端着玻璃杯的檀杰满脸欣喜地从书房出来。
可欣喜也遮掩不住他的倦容。
檀苹给他重新热了饭菜，坐在餐桌边听他讲创作上的事。
檀杰是一名作家，加入了本市的作协。他跟同在作协的几位朋友开了家工作室，也早九晚五地去上班，只不过比别人自由些。
从小檀苹就非常崇拜檀杰，希望长大后能跟爸爸一样也当一名作家。
可是妈妈李文君却不喜欢和不赞同爸爸的职业。
李文君指责他“无所事事”、“没有正当职业”。
檀杰则怪李文君不懂得理解他。
这些年，他们吵架的原因，绝大多数就是檀杰的职业。
檀苹夹在中间不好论谁对谁错，听谁说都觉得在理。
她也不过多去掺和大人之间的事。私心期盼着某一天爸爸真能成为著名的大作家，妈妈也不再跟他争吵。
看着爸爸想到某个灵感时而兴奋的脸，檀苹跟着笑了。
她想起一事，起身去房间拿来一个盒子。
檀杰见了，笑着问：“什么东西啊？”
“爸，你看看这笔值多少钱？”她打开了钢笔礼盒。
檀杰哟了声，接过来左看右看，还笑着打趣：“这笔可不便宜啊，同学送的？是不是男同学？”
檀苹嗯了下，又立马解释：“你别想多了啊，笔是人家送来当做道谢的礼物，我再把这个还回去对方会不会觉得我在故意躲避什么啊？”
“怎么，那个男同学还趁机跟你表白了？”檀杰认真打量闺女，感慨道，“姑娘果然是大了啊，有人惦记了。”
此时，玄关口传来开门声。
李文君回来了。
见到父女俩坐在餐桌旁，李文君看了一眼就瞥过了视线。
檀苹笑着喊了声：“妈妈。”
李文君换好鞋，放了包过来抚了下她头发，手心湿漉漉的。
她说：“怎么没吹头发？吹了头发去睡觉吧，在学校一天你也挺累的。”
“嗯。”
檀苹收拾着钢笔，准备回去。
瞄见钢笔的那一刻，李文君眉头微蹙，下意识质问地看向一旁的檀杰，埋怨道：“这个是你买的？”
檀杰抬脸，也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脸色。
两人静静对视，檀苹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她赶紧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同学送我的。”
成功转移了李文君的视线。
李文君的眉头却还是皱着，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让她先回房间休息了。
檀苹抱着钢笔回屋，一关上门就趴在门上偷听。
果然，外面开始了争吵。
他们刻意压制了声量，只不过情绪压制不住，导致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檀苹又听到了离婚二字，还听到什么女儿归谁。
不想听下去了，檀苹捂上耳朵钻进被窝。
被子里闷热，又开了电风扇，对着湿淋淋的脑袋吹。
“咯哒咯哒”的声音盖过外面的动静。
檀苹闭着眼，静下心来。思维却很混乱，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放在床头的手机在响，她也没心思去看。
没开灯的屋子里很黑，这个狭小的房间像个独立的个体，被隔离于诺大世界之外。
骄傲的心在这一刻卑微到极点。
她不想联系任何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落魄时的样子。
原本以为已经不在意父母之间的争吵了，可是真的做不到完全洒脱。
这时候多羡慕关蓉心啊，羡慕她有一对感情恩爱的父母。
关心现在应该正跟她爸妈有说有笑地吃团圆饭吧，真好。
没几分钟，有人敲响房门。
“咚咚咚”，很温柔的声音。
檀苹没有起来，也没有应答。
门外人轻声说：“苹苹，妈妈知道你还没睡，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一下，妈妈进来了？”
檀苹还是没吱声。
门开了，客厅里的光照进来，檀苹被光照到的眼皮动了下。
她侧身转过去，避开光线。
李文君进来了，开了灯，坐在床边。
“一转眼，你今年也17岁了，再过一年就要成年了。”
李文君的声音柔柔的，不像是刚跟人吵过架。
没人应她，李文君也没有气躁，依旧情绪平和地讲：“有的事情呢，妈妈平时忙，没来得及跟你讲。你现在正是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一脚踏错，误了以后的人生。”
听着话不对，檀苹睁了眼。
李文君继续说：“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也懂。可是谈恋爱这件事，现在真的不太适合，你们都还是学生，任何方面都不成熟。你现在觉得喜欢这个人，将来可就不一定还喜欢这个人。”
“妈，”檀苹轻声插了一句，“我没有谈恋爱。”
李文君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说：“嗯，我知道。那支钢笔不还就不还了吧，妈妈把钱放在这，你把钱还给对方。”
檀苹没说话。
李文君见她没有反对，站了起来，“那好，你睡觉吧，妈妈先出去了。”
灯光熄灭，门也被人轻轻关上。
檀苹在黑暗中闭上眼，耳边风扇的声音令人烦躁起来。
原本她就是想还钱给李毓章的，这个没异议。
可是被妈妈那样说了一通后，不知哪句触动到她，就突然，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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