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曾来过

　　签售会敲定后，王静怡开始忙了起来。这期间，也再没见过赵青川。秦洛洛似乎提过，为了尽快把剧本写出来，赵青川最近都在房间里头悬梁锥刺股。不过对于王静怡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好事，至少再也不用因为他而吃不好饭了。虽然偶尔她晚上回去的时候会在走廊撞见他，但是好在他们都有把彼此当陌生人的默契。

　　而宋哲自从去了中东以后，大概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只在每天晚间打一通电话给她，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因为或是宋哲那边有情况或是她这边在忙而只来得及匆匆忙忙说上两句话。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冯导也专门打了电话来让王静怡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时间全部空出来，他们打算到首都戏剧学院去挑演员。
　　鉴于这部小说的很多戏份都发生在男女主人公十几岁的时候，所以直接从学校选人最合适，他们都还年轻稚嫩，又有活力激情，会比一些老演员更符合剧中人物的性格。
　　隔天一早，王静怡、赵青川等一行人就要去首都戏剧学院，王静怡到集合点时其他人都已基本到齐了，冯至在最前面的车旁跟她打招呼，王静怡迅速跑到了前面，等到发现赵青川也在这辆车上时，已经来不及说自己想要换一辆车了，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才一上车，王静怡就发现，赵青川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眼下的乌青也十分浓重，他靠在后座上睡着了，这样的入睡速度，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彻夜未眠。王静怡心底有些庆幸，又一丝心疼他，甚至在一刹那起了帮他一起改剧本的冲动，但最终克制了下来。
　　事实上，赵青川不仅是昨天没睡，他这几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可能都不到8个小时。他的睡眠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曾经最严重的一段时间甚至产生了药物依赖性，最后实在是觉得药物太伤身体，才勉强戒掉。只是，没有了药物作用，他的睡眠状况就只能听天由命。本来，这两年他的睡眠质量已经稍稍有所提高了，大概是这几日睹人思忧。
　　现在，他虽然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在假寐，只是心情太糟糕懒得理会冯至的打趣罢了。
　　这会儿，王静怡坐在了她旁边，他就更不想睁眼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平时他看似镇定，其实心底也不是没有焦灼，他们俩相处，总是无话可说却能满屏尴尬，还不如就闭着眼，两个人都自在。
　　车子缓慢地爬上公路，摇摇晃晃，为了节约时间，司机打算抄小路，所以总是左拐右拐，导致车上的人也随着车身左右摇晃。不可避免的，王静怡也总是在急拐弯时碰到赵青川，而那个假寐的人，竟像真的睡着了似的，由着她往自己身上撞。
　　相比于赵青川的怡然自得，王静怡有些尴尬，可是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本身就瘦，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平衡感，偶尔走个路都会东倒西歪，从前没少被赵青川笑话，而现在即便是坐着也没有其他人那样的平衡力，只能破罐子破摔地任由自己左歪右倒，反正旁边的这个人好像已经睡得很熟。
　　而那王静怡一直以为睡得很熟的赵青川心底竟然因为她狼狈的样子泛起一些好笑，连连日来心里的不快都消散了很多。
　　这个人，不论多大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前一起挤公交车时就喜欢往自己身上撞，他再没找到另外一个平衡感有她差的人。这样弱弱的一个人，让他忍不住想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抱。

　　幸好路途不远，没过多久车就稳稳停在了首都戏剧学院里，赵青川也悠悠睁开了眼，眼神往王静怡这边扫了一下。
　　王静怡面上通红，神色有些恼怒，活像个被人惹毛了的孩子。
　　冯导事先已经跟人打好了招呼，这会儿他们直接到学校大礼堂去就可以了。

　　王静怡从来没想过有这么多人参加海选，乌压压挤满了一大礼堂，搞得他们一直从上午忙到晚上八九点，不过收获也是很大，已经定下来好几个主要角色。
　　只是对男女主角王静怡始终没有看到她心怡的学生，起初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后来看到冯导与赵青川也是一副如此的样子才安下了心。
　　不过男女主角总是要尽快确定下来的，王静怡在北京也不会待很久，赵青川也还有剧本要赶，都没有太多时间。
　　“选了一天，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吃晚饭。”冯至站起来说。
　　九点多，与其说晚饭，不如说宵夜，不过大家也理解都是为了工作，并没有抱怨。
　　看大家都累了，冯至把聚餐点直接定在了会酒店路上的一家路边摊。
　　冯至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在饭桌上还不放松，拉着几个副导演与王静怡、赵青川一边喝酒一边在讨论男女主角的选角问题。导致等回到酒店时都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吃着吃着，王静怡放在桌子上的电话亮了起来。在海选现场为了不被干扰，她给电话设置了静音。是宋哲。
　　王静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离开了桌子，等走到马路边才按下接听键。温温的声音传就传了过来。
　　“今天一天在干什么？”
　　“都在选演员。”
　　“难怪。辛不辛苦？”
　　“还好。”
　　而在王静怡没有看到的地方，赵青川正站在她背后，听到她轻扬的声音，指间的烟明明灭灭，眼神里有平静的寂灭。那个从前属于她的女孩正跟另外一个男人撒娇呢。而他，连再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街灯照着她，同时也照着他，他们在一片灯光下，却好像隔着无法逾越的千山万水，实在是让人有够难过。而从前，他的女孩也会对他撒娇，和他说最好听的情话。
　　其实赵青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想一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躲在一边听她的电话，实在不是光明之举，可是当电话亮起，当他扫到“宋哲”两个字时，鬼使神差，他跟出来了，不知道是好奇他们俩会说些什么还是好奇她会怎样对待另一个男人。简直是病态，却又无法控制。
　　而这边，又聊了一会儿后，那端的男人用低低的声音说：“静怡，我想你了，很想你。”
　　王静怡面庞红了红，也低低地说：“嗯，我也想你，等你回来就能见面了。”
　　实在是聊得太久了，王静怡只好要求挂电话，不然等一下他们都要等自己了。
　　挂了电话，王静怡松了口气，果然，她还是无法适应太过浪漫的对话，大概是，长大了就不像小孩子似的脸皮够厚了吧。
　　等到王静怡回身时，她就看见了这样一个男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站在这里多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自己与另外一个男人的对话。她唯一知道的，她不该在意，更不必把他的眼神归结于自己，太自恋。
　　她很快就对他扬起了一个更亲和的微笑，便擦过他回座位上了。
　　而赵青川迟迟没有动静，既没有拦下她，也没有想着回去。
　　直到一行人吃好准备回去了，赵青川才出现，不过也没有什么异样，依然是冷静的。

　　住在酒店五楼的只有赵青川和王静怡两个人，出了电梯就只能一起往走廊走去，他们的房间都靠里面，而这家酒店的格局又是长廊型的，一时间，整个走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王静怡先到，赵青川的房间还要拐过一个角。
　　“我到了。”
　　王静怡说完这话，赵青川却没继续往前走，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王静怡实在猜不透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只好假装镇定得从包包里拿房卡，王静怡的包包很杂乱，她喜欢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这会儿终于吃到了这苦头，翻了很久还没翻到房卡，又不好意思当着赵青川的面把包里的东西导出来，只好埋着头继续翻。
　　而旁边的赵青川既不说离开，也没有来帮忙，好像看热闹似的一直站在旁边。
　　王静怡被那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得手心满是汗，好在最后从角落找到了房卡。
　　“那我进去了。”王静怡一只手放在手把上，一边对赵青川说。
　　见赵青川没有回话，她也懒得再跟这人说什么，直接迈开步子往房间里迈。
　　而身后，赵青川突然一手拉住王静怡的手。
　　王静怡整个人一震。既不甩开，也不回头。
　　大概有一分钟之久，两个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们就像雕塑一样安静。直到赵青川用自己的大拇指磨蹭了王静怡的手腕，王静怡才像惊醒了一般，回头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赵青川把那只落空的手抬起来，想要摸摸王静怡的脸，却终于中止于王静怡的微不可察的退缩。
　　“晚安。”他说，然后不做停留地往前方走去。
　　而身后的王静怡，在愣了几秒之后，也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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