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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四）
04.
苏沐言而有信，当真领着娇娇去到林薇床榻前。
绿崖将浸湿了的帕子递给她，她便转手送到娇娇手里。
林薇尚未醒转，脸色煞白，看着十分唬人。娇娇贴身的衣物教热汗牢牢粘在身上，她双手托着帕子腾地跪了下去。
“我错了。”
抖着肩膀，眼珠子骨碌碌转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惊惧极了。
苏沐没接她的话，到她跟前站着，低头打量她一会儿，说道：“你且将帕子拿好了，林薇没醒，你就得照顾她。你在我面前认错没什么意思，你得向苦主求得谅解。”
娇娇连连点头，就怕苏沐改变心意。她在苏沐眼皮底下战战兢兢抢了林薇贴身丫鬟的活计，一面还捱着小丫头的白眼。按她的性子最受不得旁人的轻视，可她一看林薇白成墙粉的脸，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外头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系统通知苏沐，林薇要醒了。
它预告得非常准时，苏沐没来得及走到林薇床边，便听到林薇湿润润可怜惨了的声音：“你是谁……”
林薇面前就一个娇娇，娇娇今日出了一身的汗，妆面花了都没顾得上。往常娇媚的娇娇脸上开了颜料铺子，脂粉都腻在脸上。
病中的人心神脆弱，林薇便叫她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吓着了。
娇娇没那胆子向林薇直说：就是我害的你呀！
她频频往苏沐那边望，后者稍一示意，她立刻就为苏沐腾了空。
苏沐撩起袖子抬手在林薇额头上摸了摸，恶汗已经止住了。林薇的气色仍然不好，但气息已经顺畅了许多。
苏沐：“刚刚你见到的是府里的妾室。”娇娇心中稍安，就听到苏沐下一句说道，“就是她下的毒。”
娇娇：“……”
林薇对姐姐以外的人都不关心，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照顾自己，醒来发现那是害她腹痛的魁首。她垂着眼皮提不起劲来，恹恹道：“姐姐，你带着她走吧。我想再睡会儿。”
害她的人此刻在她眼前好端端站着，姐姐没有丝毫惩戒娇娇的意思，林薇心想，这事多半是林沐借了娇娇的手，她哪会对自己人下手呢。
林薇怔怔望着帐顶，心里说不来的难过。
“那你睡……”苏沐以为林薇是疼累了，顺着林薇的意思才说了半句，旁边的娇娇急了。
“咚！”绿崖眼看着娇娇直挺挺跪在地上，压根就来不及伸手拦她。
娇娇第一跪是吓得，这第二跪苏沐就不懂了。
“娇娇，你这是做什么？”
娇娇哭得脸上颜色糊成一片。
“我……我已不是夏侯的妾室了。鬼迷心窍对夫人的妹妹下了毒手，其罪值当万死。夫人心慈，我求您，求您饶了我的性命！”
苏沐当然不会杀她。仗着对原作的了解，她为这位诗才斐然的娇娇感到惋惜。
娇娇想从她这里讨来安心，但她不想令娇娇那么轻易地安心。
“你该向薇薇道歉，你的命在她手里，为什么求我？”
娇娇呼吸一窒。她见过不少人，自然看得出林薇那里铜墙铁壁，她绝对争取不来。
林薇身子软绵绵的，整个人往被褥里缩，苏沐和娇娇的对话还是听得一字不差。心中忖道：这两骗子！定是故意在她眼前演什么苦肉计呢！
林薇不清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裹着被子单单露出个脑袋，忍着心中的冷笑，她说道：“你下的什么药，你自己就吃了尝尝吧。”林薇冲着娇娇笑了笑，“你吃了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娇娇心口拔凉拔凉。这药药性强烈，林薇吃了一点就够受罪的，她不敢在这对姐妹面前作假，实打实一口药粉下肚，今后的月事再也不可能正常了。
下药时只想着让对方怎么凄惨，谁想过恶念这么快就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娇娇木然地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拆开了倾到口中。
她怕呀，她真怕呀。
很快，她额头上就都是汗珠，肚子一阵阵的绞痛。
娇娇一下子坐到地上，忍着疼，没忘记向林薇说：“我错了。”
她真错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境地。
即便苏沐不要她的命，这药粉兴许就夺了她的命。
娇娇眼中泛泪，凄凄惨惨。
苏沐这时才说：“我认识一位女大夫，她先为薇薇看过了，解了药性。她所带的止痛药剂量不足，再制了第二份药丸，只能解药性，你拿着吧。”
她装模作样从袖子里摸出来系统刚刚给她变的假药递到娇娇手里。
“多谢夫人。”
娇娇接下药丸，拿衣袖擦了擦自己个儿斑驳的花面。
林薇先前疼惨了，疼得身子发虚，听苏沐说早为她解了毒，她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其实没哪里难受了。
林沐那么巧能认识大夫来解药性，这不更说明，事情压根就是她搞的鬼吗？哼，想让她这个傻妹妹对她死心塌地，才不可能呢！
林薇弯了弯唇角，做了个口型：够了。
她可看够林沐的虚情假意了。
*
林薇的身体翌日就恢复如初，娇娇就惨多了，第二天浑身雪白，和个白纸人似的。
娇娇脚步虚浮，拼了小命在苏沐身边献殷勤，林薇就坐在旁边冷眼看好戏。
娇娇不肯与她们坐一桌，苏沐就让绿崖另外搬了一张座椅来。
苏沐问：“你有什么技艺？”
娇娇：“我只略微会些诗词。”
苏沐便说：“那也十分厉害了。”
苏沐想着怎么让这位诗人娇娇放开眼界，别将自己局限在内宅之中，身边的林薇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姐姐，我笑她只会淫.诗.艳.词，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薇不敢挖苦这位假惺惺的姐姐，对这个沦为婢女的娇娇却用不着口下留情。
苏沐摇头，“能养活她的诗词就没什么好坏。她现在脱离了红楼，再作诗就不必附庸，总不会差的。”
娇娇被她夸得脸颊飞红。白的面，红的晕，随时要晕倒一般。
林薇张张嘴没说话。
奇怪了，姐姐只晓得关心自己，怎么改了性子捧起旁人来了？
总之，一切的反常都代表苏沐想要搞事情！
苏沐让绿崖扶着摇摇欲坠的娇娇回屋休息，林薇便见那位姐姐含笑向她招招手。
“薇薇，新来的点心师傅将夏侯最喜欢的核桃酥做得很好，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林薇：关我什么事？
虽这么想，林薇还是亦步亦趋跟着苏沐。与其担心林沐算计自己，还不如跟上去搞明白林沐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点心师傅做好了两碟核桃酥，苏沐尝了一口，将林薇往前一推。
“你学着做了给夏侯尝一尝吧！”
林薇：关他什么事？
林薇糊里糊涂和苏沐一起沾了满手的面粉，苏沐听完师傅的指点，再一条一条转述给她，好像她们不是什么官家子女，而是点心铺子的学徒。
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丑得不像话。
苏沐咬了一口，一嘴的面粉味道，违心地告诉她：“味道不坏！”
林薇拽着苏沐的衣袖将后者拉到厨房外头。
“林沐，你到底搞的什么鬼？”
苏沐眨眨眼，不明白林薇突然间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往好里想，是林薇终于发现，她与原身相比就是只纸糊的老虎，不必过多忌惮。这勉强也算放下了戒备了吧。
苏沐将衣服上的褶子理平了，没回答林薇，而是问她：“你喜欢夏侯，对吗？”
“我……”林薇心说，当然喜欢他了！但也怪了，她就是说不出口。随后想到姊妹间为了一个夏侯生出诸多的罅隙，林薇晲了苏沐一眼，斩钉截铁道：“我喜欢他！”
苏沐点点头，“那你正好将点心送给他。”
姐姐做什么撺掇她去讨好夏侯？明知道夏侯喜欢的是姐姐，不是教她自找没趣？
林薇狐疑地看着她。
苏沐向她招招手，林薇往前走了一步，警惕地停下。苏沐大咧咧将她扯到自己近边，贴着她的耳根：
“薇薇，我们交换身份吧。”
既然你喜欢夏侯，那就如你所愿。
你开心吗，你能放下对我的敌意吗？
林薇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面前这个人是个假的林沐。
“你有病吧！”
换来换去的，是以为夏侯是个傻子，还是以为世人都是傻子？
苏沐挠了挠头，眼里是真切的疑惑，“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薇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她泥鳅样从苏沐手中挣脱，一下蹦了好几步远。
“怎么？一个夏侯还不够吗？总不能是因为你太信任我的眼光，非要追着我跑吧？”
苏沐的长相有种天然的亲和力，以往她从没有费心从旁人那里得到认同，装在“步薇薇”的身体里，失去了天然的武器，苏沐便不知所措。
她对林薇没有恶意，为什么林薇感觉不到……
“薇薇。”
她想起了步薇薇，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肯与她亲近的人。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苏沐蔫了吧唧地向系统求助：“场面好尴尬，我想不到怎么收场。”
小孩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她的身体自动向林薇来了个猛虎扑食。
一块青砖从林薇头顶从天而降，继而砸到了苏沐头顶。
她无比怀疑这个系统其实是个抖S……
之前把林薇疼晕，现在要把她砸晕。
不要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苏沐后脑勺疼得麻木，只感觉脑后有一股液体慢吞吞淌过。林薇后背剐蹭到无数细小的伤口，她也感觉不到疼，伸手在苏沐脑后一按，满手的红色。
这红比她的嫁衣还要艳。
“姐姐。”
林薇心中一恸。
在好久好久以前，她们还是一对相差无几的双胞胎。
那时，姐姐也这么保护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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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断电了没写完……明天晚上坐火车，准备在车上码字，那段路上隧道特别多，更新大概在凌晨吧，得随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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