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奇杰之〈Pray〉

　　他们倒也没为难奇犽，说完了正事便命女儿又将四朵花分别还到了他们的手上。

　　凶狸狐父亲看众人一脸的茫然，忍不住笑道：“既然都采了，我们就来一同欣赏花谢的模样吧。在此之前，你们有想把它送给谁么？虽然最重要的人现在可能不在身边，但也可以试着用想像的把这份思念传达出去啊。”

　　小杰一接过，在听完他们说话以前，早已毫不犹豫地递到了奇犽面前。这举动自然怔住了对方，但更让他难为情的是那接下来直白单纯又坦然无遮掩的话语：“奇犽，我把它送给你──因为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笨、笨蛋……！”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由得害臊又忸怩。但若是无人时，他早就抓起他的领子对着唇印上去狠亲一把，最好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在这样不得不冷静的状态，奇犽接过小杰的花想了一下，转身却朝阿路加走去，但还没把手里的花送出去以前，就听到对方失笑说道：“等等，哥哥不应该是要给我的吧！明明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了呀，小杰哥哥也送给了你，你这样不回礼的话，对小杰哥哥不公平！”

　　他脸不禁又变得更红。阿路加这家伙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最重要的人”而不是“最重要的朋友”，就算他现在已经明白──原来在关系未明之前小杰也已说得清楚了啊。

　　但即使如此，奇犽依然蹲下来牵起了阿路加的手，把花放进他手里，温柔笑道：“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这是怎样也不会改变的事。”他顿了一会，回头看了一眼小杰，坚定地说：“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摘取花朵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一次拿下两朵，但是就在他的手碰触到第二朵幻象花的时候，那朵花居然瞬间就枯萎了──不同于谢落的枯萎是毫无征兆且发生在一眨眼的事。幻象花的花瓣甚至茎梗羽叶通体都晶莹胜雪，晕光如幻，枯萎后卻骤然衰败得比普通植物还要难看，整体化为尘土般的一朵灰白之物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

　　见阿路加笑着接下花朵，奇犽又说：“反正我和他永远在一起，那么就是一起的。我的东西也是他的东西。他把花送给我，我再送回给他，意思也差不多──我们一朵就够了。”

　　哥哥这个情话……简直满分。虽然本人居然没有自觉是在说情话，反而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实。

　　阿路加不禁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才发现原来气氛早就不一样了。

　　小杰对着阿路加露出赞同的微笑，然后又投向奇犽并与之专注地对视着，那目光炯然似火，但比起以往男孩子的热血豪情之外，又多了更多一点细致的情绪与温柔。

　　这种情感上的流露，很难能会出现在单纯一根筋的小杰身上，简直可以说是把所有能表达的心意都亮堂堂摆在眼前了。

　　而奇犽被他这样望着，在人前目光几度躲闪又勉强拉了回来，纵使再觉羞涩却又不肯服输地刻意假作无事，可臊意早已随着红痕从面颊一路爬到耳根去了。即便如此，自恃平时冷静的奇犽恐怕也一点都不能压抑住他此刻心里爆炸升腾至空中绽放烟花似的喜悦，而这无非正是因为两人早已确认了彼此互属啊。

　　阿路加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只要是奇犽的欢喜，便是他最大的欢喜。

　　他高高兴兴地笑道：“哥哥也是我最重要的哥哥，绝对不会改变。”他凑上前亲了一口奇犽的左脸，就像这两年来他对他做的许多许多次。随后他却笑得顽皮像个小恶魔似的，“──那就像哥哥说的一样，哥哥送给我，我把它回送给哥哥也是一样的，但既然哥哥已经有一朵了也就不需要我回送了吧？嘉路亚的花想要送给另一个人。”

　　奇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自然是呆了呆，看着妹妹目光瞥向了其身后的科尔温。他正惊讶，阿路加便已踅过身，走去将自己的那一朵花在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下递了出去。

　　他说：“……科尔温虽然不是嘉路亚最重要的人，但却是我现在唯一最重要的朋友哦！”

　　见状凶狸狐女儿“啊”的一声道：“对了，这么一说来，幻象花除了‘见证永恒’还有一个花语，叫作‘你是唯一’──所以这也当然适用在朋友身上咯！”

　　科尔温接下后感动地笑道：“谢谢你，嘉路亚……我的这一朵花，也送给你吧。你也是我现在最重要的朋友。”

　　“谢谢──！”阿路加高举胜利的手势，“……嘻嘻，这样我就有两朵啦！”

　　奇犽小杰二人相视而笑，从彼此眼里读出一句话。

　　──你是我唯一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

　　幻象花谢落的时候，仿佛卷起漫天的飞雪流霜。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万千片冰雪般的花瓣一瞬间冲上高空旋落暴散，如湍急的流水打在石上，顷刻飞溅如雨，卷迭生出一阵阵的烟云。山岚般的幻雾不如采撷时所见的浓郁如涂覆，而是浅淡若幻象花本身薄纱似的清透。

　　天空中幻象般的缤纷花雨便由薄如蝉翼般的霜雪所构成，手里的花朵谢了一瓣就卷起一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花雨，映在皎白的月光与深蓝色的黑夜与罗列着棋布的星辰下，一幕幕放在脑海深层里最珍视的回忆仿佛也能从那幻象中重现。

　　幻象花不只反应观者内心的恐惧，也带来给人们美好回忆的幻象。

　　“奇犽好厉害，东巴先生的果汁你居然喝得下去，那味道超奇怪的！”
　　“啊？是么？我没怎么感觉到味道有不一样啊──啊啊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是狗啦。”
　　“后来我们才认识呢……还是雷欧力先搭的话，奇犽感觉起来很酷！”
　　“嗯，就是看到居然有跟我一样年纪的小孩，觉得很有意思。”

　　“──啊！那是跟奇犽一起在飞船里探险的时候，我还记得，然后奇犽跟我说了你家里的事情！”
　　“是啊，就你这个怪胎居然还一脸认真地问我全家都是杀手么……”
　　“什么啊这个反应不是很正常么，我知道奇犽是认真在说的啊。”
　　“那是两回事……正常人会害怕才对吧，你这个傻瓜。”

　　“……这里是哪里？那个打你的人是谁！”
　　“哦，是我家牢房──那是我二哥……啊？当然不像啦，他那么爱吃又不运动……小杰！我没事啦！只是看起来很狼狈，其实一点也不痛。我听到你来了，真的很高兴。”
　　“原来是我去奇犽家里的时候么？嗯，后来我顺利找到了奇犽！”
　　“然后就一起去了天空斗技场！哈哈！”

　　“遇到了智喜……那时候我们还不得已去外面找房子来租！”
　　“也没几天吧，打到100层我们就有私人房间啦。”
　　“对对，奇犽每次明明就有自己的房间还硬是要跑来我这里睡──”
　　“喂……哪有每次！那是因为反正都要一起修炼床又那么大没关系吧，我偶尔也是有回自己房间睡的啊！”
　　“可是奇犽睡相超差──”
　　“你还敢说我？！是谁昨天差点用脚把我脖子勒到窒息的啊？”
　　“奇犽你自己还不是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害我差点不能呼吸！”
　　“好啊！那你就不要说一起睡啊！”
　　“那才是两回事。我就是要跟奇犽你一起睡，以后的每一天都要──！”
　　“……大一点的床可以。”

　　“啊──在贪婪之岛的时候，奇犽因为手受伤只好让我喂你吃饭和帮你洗澡！”
　　“闭嘴啊，那么丢脸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怎么会丢脸，奇犽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啊。但是那时候奇犽宁可让手痛也不要让我帮着你上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真是的，明明洗澡就可以……上厕所应该也差不多吧。”
　　“我不是就叫你别说了吗！！”

　　“后来就去找凯特了吧，在NGL都要野营，全身都脏兮兮的还要特别去找溪水才能洗干净，每天黏糊糊的真是受不了。”
　　“其实奇犽有洁癖吧，嗯，而且还很爱漂亮。”
　　“你说什么──这叫爱干净，还有基本的重视仪容，不要把那种娘娘腔的字眼冠到我身上。”
　　“反正奇犽本来就很干净漂亮啊，这又没什么。”
　　“笨蛋……你别以为你换个方式说我就会觉得高兴。”

　　夜晚悄悄在漫天堆雪般的幻象花雨中结束。

　　大杉树上的二个少年一直聊到夜深之时都还意犹未尽。

　　阿路加最美好的回忆都是和奇犽一起，但在男孩面前或许有了顾虑他也并不会生出想看见过去的欲望。正如他在幻象花粉里分毫无惧并不受幻象所惑，他在一片花雨中看到的也仅仅是空白。

　　但他陪着科尔温看着他的童年那些快乐的过往，看着他最仰慕的兄长递给了他一个口琴，看着他最疼爱的小妹妹说出“科尔温的演奏最棒了”的话，还有父母亲到场聆听他以极优异的成绩担纲音乐学校的代表出赛的大型演奏会……

　　他好像参与了一次科尔温的童年，听着科尔温介绍着他的家人、他的世界。

　　阿路加很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珍藏的回忆也重现于眼前，分享给科尔温知道，甚至是叫出纳尼卡来介绍给他认识，就像对方此时毫无保留地摊开给自己看的一样。

　　但是他和奇犽甚至连姓名都要隐瞒的约定让他不能这样做。

　　与奇犽的回忆大多都与许愿有关连性，更且对于阿路加最快乐的过去莫过于在暗黑大陆的那两年多。更早一点八年之前或许也是同样相去不远的快乐，但因实在太过于年幼而显得遥远且懵懂傻气──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幻象可以只部分出现什么，而又不出现什么。

　　科尔温不会念，体力自然没有阿路加好，甚至是在一番长时间几乎耗尽全力的折腾下，他显得一下就累了，花雨看到一半便开始打盹。由于也已经太晚，凶狸狐们也早早都说了明早才会再送他们过去试验会场，当然他们到这个时候也都已经进屋子里去了。

　　阿路加看了一眼大杉树上尚且相谈甚欢精神正好的两人，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于是决定与科尔温一道进入木屋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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