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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陆衍回来的很晚，曲涟都已经睡下了。本来打定主意要弄清祭天流程有多复杂的她因为身体原因，连看流程图都打不起精神，以至于陆衍今天一整天要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概念。
曲涟有些失落，陆衍安慰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别哭太累就好。”
“那你一定要好好教我。”
“自然。”
曲涟睡的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床边有人，用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睡梦里的她看，她虚着眼睛欠起身，“陆……？”
“是我。”
“回来的好晚。”曲涟躺回去，“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她停了一下，“你喝酒了？”
“两杯。”
曲涟困的不行，闭着眼睛脸朝外躺着，含糊不清地问，“是太累了，还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所以心情不好？”
“都是。”
曲涟眼睛睁不开，从暖和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陆衍撑在床沿上的手，手背居然是冰凉的。她本来在上面轻拍，后来直接握住了，想把它捂暖。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睡觉解决不了。”
曲涟强打精神，“发生什么大事了？”
陆衍好看的嘴唇抿紧，继续用那种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曲涟，没有说话。
“难道又要有人来抓我走了？”曲涟开玩笑。
“差不多。”
“没事啦。”曲涟又拍拍他的手，“有你在，这一次谁也带不走我，对吧？”
陆衍沉默良久，才回答，“对。”
曲涟见问题解决了，松开手，准备睡觉，结果听到陆衍又开始说话。
“听说你给伐檀画了幅画。”
“是啊，知道的真快。怎么了……？”
“以后不许随便给人作画。”
陆式强调一出来，仗着闭着眼睛看不到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而能坚定心神的曲涟翻了个身，给他一个背面。
陆衍来捏她的脸，“听见没有？”
“陆……”
“嗯？”
小孩儿居然笑了一声。
“你好可爱啊……”
“……”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已经睡着了。
“我们会很快去燮州，离开这里。”陆衍说，却没人回答他。
他想起晚上的庆典，皇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国师怒发冲冠为红颜，与余爱卿将那左家的旧事逐一查遍，让其永无翻身机会。不知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孤的国师一反常态，主动插手朝堂之事。孤倒是很想见见。”
陆衍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又贵气十足的样子，“并不是为了什么人，臣下只觉着这左家该查，就和大理寺卿一起查了。别人传的闲话不过图一乐，皇上乐过了，何必要追究这个笑话的真假？”
然而他心里却在冷笑，怎么能让你现在就见到她呢。想都别想。
第二日一早，曲涟例行三天一次的药浴，幸好年幼，身体的恢复机能格外发达，泡过这次，之后就能隔十天再泡了。她趴在浴桶边沿，小脸被热水蒸得通红，之前都有伐檀隔着屏风弹琴或念书给她听，今天伐檀不在，只有静静跪在墙角的侍女陪着她。
太|安静了，曲涟泡的无聊，就和那侍女没话找话，“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被这声“姐姐”震得一惊，不过看在曲涟眼中，她只是身子抖了抖，没有其他浮于言表的慌乱，也没装成哑巴不说话，甚至连声音都是稳的，“大人未曾赐名，故奴婢没有名字。”
曲涟想了想，“平时你和其他侍女姐姐在一起时，她们怎么叫你？”
“小幽。”
幽，倒是个文艺的字。曲涟改口，“幽姐姐，为什么你们平时都躲着不见人？”
“这是国师府里的规定，也是大人的吩咐。”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定？平时客人们来，看到这么大的宅子空荡荡的，不奇怪不好奇不难受？曲涟揣测着，“师父不喜欢你们，还是不喜欢侍者？”
“并非不喜，只是一种传统，历任国师身边只能由未及成年的侍童近身伺候，方能保持国师大人的灵力永不衰退。”
曲涟没想到还有灵力这一说，有些吃惊，“什么样的灵力？”
小幽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垂回原来的角度，“自然是普通人所没有的灵力，国师大人上可与神对话，聆取神谕，下可通鬼神，祛除邪祟，灵气磅礴充沛，法力无边。”她的语气中带了些疑惑，“小姐被选为大人的弟子，不知道这些最基础东西的么？”
她并没有指责曲涟，当然她也没有资格和地位来指责曲涟的无知，可正是这种犹如陈述最正常不过的平淡小事的语气，让对方本来就很红的脸突然更红了。
“知道一些，却不多。”忏愧于自己所知甚少的曲涟分出一半思绪，在内心啧啧不已，如果不是一年半来从没遇见过灵异事件，小幽这段话足以让她怀疑自己穿入的是一个玄幻世界。她在水温依旧很高、药味任然很浓的桶里换了个姿势，“小幽姐姐可愿说给我听？”
小幽犹豫了一会儿，“小姐虽然不是国师大人，却是大人的徒弟，虽无不能接近小姐的命令，小幽却认为，既然不能靠近大人，也不要过多接触小姐的好。”
“这倒也是……”曲涟笑，一边想一边慢慢说，“姐姐是哪年进的国师府？”
“五年前。”
“姐姐现在多大了？”
“十五岁。”
“姐姐平时都做些什么活？国师府里，像姐姐这样的侍女，多不多？有几个？”
“什么都做，以前负责在清芷水榭听令，小姐来了，就去了清风徐来。”
“那我怎么从未见过姐姐？”
“只负责送水，所以不常见。小姐生病后，总管见我水烧的好，特地让我过来伺候小姐药浴。府里共有侍女十八位，分一二三等。一等三人，负责大人和小姐的衣食以及尝菜，二等五人，宴请贵客时做各类准备，三等十名，做各式杂活。奴婢原先是三等，过来伺候小姐之前才升至二等不久。”
说到此处，她有点结巴地加了一句，“小姐，那个……我只是下等侍女，小姐不要再叫姐姐，奴婢，当不起……”
“那……小幽。”曲涟改了口，不想因为在于自己而言是尊重的称呼反倒给别人造成压力，毕竟这不是伐檀他们，“国师府挑侍女的要求严不严格？”
小幽点头，好似有些心有余悸，“挺严的。”
曲涟笑起来，“那么小幽会的，应该不止烧水一样吧？”
小幽抬头，一脸茫然，不知道曲涟问这个的用意，也不知她要怎么回答才是她想听的。
“我泡好了，过来帮我擦干。”曲涟从药桶里起来，换入清水把身子洗干净。小幽拿着绵软的棉布巾给她擦干水珠。
曲涟坐到梳妆台前，放下用簪子盘在头顶以免被药水浸湿的黑直长发，拿着檀木梳子扒拉两下，扭头去看正在收拾的小幽，“小幽会梳头吗？”
小幽的手在衣摆上不自觉地蹭来蹭去，“会，会一点。”
“那些东西一会儿让其他人来收拾，你过来给我梳头。”
小幽扑通一声跪下了，“小的不敢！”
“啧，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不会，所以让你帮忙。”
小幽脑袋低垂犹说着不敢，曲涟咬着下嘴唇思忖片刻，换了种口气和说法，“方才小幽回答我的问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想来不是普通末等侍女。我是被丫鬟伺候惯了的，离了原先在侯府的那些下人，其他事还可以学着，这头发却怎么也梳不好。师父看着不喜，正想给我找一个梳头的丫鬟，能够像侍童一样在我身边走动，这个位置是一等丫头也比不上的。你不想争取一下么？”
“小的……小的……”小幽膝盖上的裙子都要被她抓破了。
“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同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机会只有一次。”曲涟把头发拨到背后，慢慢往脸上涂着润肤的脂膏，这东西比不得她以前用的那些这个乳那个霜，好在皆是纯天然，这里的冬天十分冷，风像刀子一样在脸上刮来刮去，稍不注意就会干裂起皮，她还舍不得让自己水灵灵的脸蛋变成沙漠。
等了好一会儿，小幽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梳子站在她身后，小声问道，“小姐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曲涟看着面前铜镜上映出的小幽面露忐忑的脸，笑道，“你看我这身衣裳，什么样的发式配这身衣裳好看，你就梳什么样的。”
梳妆打扮好的曲涟慢腾腾走出房门，小幽亦步亦趋跟着她，欲言又止。曲涟对她说，“你现在还不用时刻跟在我身边，在这里等着我，你想要的答案，我回来时告诉你。”
她问清陆衍在何处，拖着步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的过去了。陆衍正在换衣服，曲涟就坐在屏风后面和他说话，“师父是要出门吗？”
“有客人要来。”
这个倒是稀奇，来国师府做客的人不少，但是能得陆衍接见的人很少，能让他特地换件衣裳去见的就更少。
曲涟问，“来的是谁啊？”
“无论是谁，你不能跟着去捣乱。”
“切，小气的师父。”
陆衍无声笑着，“伐檀说你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已经能走这么远的路了？”
“老太医妙手回春，药浴的效果很好，伺候的侍女也很尽心，才恢复的这么快。”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本座就没有功劳？”
“哼！”曲涟脑袋扭向一边，不理他。
发髻上垂下的细细流苏垂着她的动作摇晃，发出轻微的碰撞摩擦声。陆衍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新奇，“终于学会自己给自己梳头了？”
曲涟又把头转回来，“侍女给梳的，好不好看？”
陆衍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面藏着呼之欲出的灵动和狡黠，他不在乎她那些小心思小算计是朝向谁，就算是对着他，也没有关系。陆衍仔细打量一番逐渐恢复体型，不再枯瘦，连身量都开始窜高的小孩儿，给出中肯评价，“尚可。”
曲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直起上半身，仰视陆衍，满脸期待，“让她来徒儿身边伺候好不好？”
“随你。”
曲涟突然眯了眯眼睛，露出危险的光，“师父，你要去见的是不是女人？”
“……不是。为何如此问？”
“你穿的太好看了！”曲涟大声控诉。
国师大人傲娇地说，“本座有不好看过？”
曲涟：“……”
回到清风徐来，小幽果然还等在屋子里，曲涟率先给她打招呼，“事儿成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女，只需听我一人的吩咐，跟在我身边，尽心伺候。”
小幽简直不敢相信曲涟的效率这样高，激动的语无伦次。
曲涟把笑容和温和收起来，“不过，小幽，希望你明白，我是个注重等价交换的人，我去和师父说了，定下了你，你又会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证明你值得我去跑这一趟，说这样一番话？梳头这样的事，这国师府除了我，其他女子那可是都会的。”
小幽立马说，“无论什么事，只要小姐想知道，小幽知道的，都会全部告诉小姐！”
曲涟点头，“很好，你是聪明人，希望以后你也能一直告诉我对我有用的东西。你比我大，总是小幽小幽的叫，总有些别扭，从今日起，你更名为幽依吧。”
幽依跪在曲涟面前，行了叩拜大礼，“谢主人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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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儿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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