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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午后宁静，宁庆侯府大夫人罗绮兰歪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一只皓腕搭在手枕上，脚踏下跪坐着两个丫鬟，身旁放了一排工具，正在给她染指甲。
丫鬟宓霜站在香炉旁，轻声细语地说，“大夫刚从绣芯阁出来，就给拦下了，拉至无人处一问，果真是喜脉。都是咱们的人盯着，这回定错不了的。”
罗绮兰眼皮都不抬，“几个月了？”
宓霜道，“两个月了。”
罗绮兰冷笑，“孽种落地一年不到，就巴巴的又怀上了，这贱人倒是好手段，真是要让老爷守着她过了！”
宓霜也是一脸不齿的表情，“可不是，趁着侯爷去探望小少爷，使了狐媚手段留得侯爷歇在她那处，真真气人。”
听了这话后，罗汉床上保养得宜仪态尊贵的女人半晌不语，宓霜以为她睡着了，正要退出去，听见她问，“老爷在何处？”
“已问过门房，侯爷和大理寺卿余老爷出城办一件案子去了，今夜许是不回来的。”
罗绮兰反手推了推后脑勺盘的繁复却一丝不乱的发髻，嗯了一声，“去准备东西吧，等老太君歇下午觉，我这个做姐姐的，去给华妹妹道个喜。”
这个东西是指什么，不用说明宓霜也清楚，自退下准备不提。
罗绮兰来绣芯阁时只带宓霜一人，后者手里拎了个食盒，漆黑的镂空花鸟纹八宝盒子里，关了一头面目可憎的凶兽，即将去吞噬一个还没成型的无辜生命，于是很是有些沉重。
妇人捏着丝帕揩了揩光洁的额头，她保养的太好，这么大的年岁了，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她看了盒子一眼，“多大剂量？”
宓霜答，“保管再生不出孩子。”
她又“嗯”了一声，表示满意。
华姨娘隐约察觉自己又怀上了，一开始想不会那么好运，即使有，也不想这么快得到证实，让别人知道。结果今天大夫突然过来，说是奉侯爷之命给她请平安脉，强行确认了她的猜想。
这是一件大事，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熹哥儿她瞒了四个月，开始显怀，藏不住了才被大家知道，胎相已稳，而且是侯爷最先发现，大夫人想下手也没有好的机会了。
可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躲在偏院默默无闻的小妇人，大夫人要整治眼皮子底下的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门外有丫鬟在通传，“大夫人过来了！”
华姨娘顿时有种被掐住咽喉的窒息感。
罗绮兰一句废话都没有，“你已经有一儿一女，老爷对你极尽宠爱，一个姨娘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圆满，是不是？要说嫉妒，我自然是嫉妒得发狂，我没对曲熹下手，是最后的仁慈。但你再来一个，我可就忍不了了。是放弃曲涟，曲熹，还是你肚子里的，或者都不要，自己选吧。”
华姨娘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垂死挣扎，“大夫人，饶过一条命吧……”这是老爷的骨血，没想到她真的敢，而且这么光明正大！
罗绮兰看着刚染好、颜色鲜艳的指甲，尾指上又长又细的黄金护甲像一把剑，闪着寒光。她慢腾腾地说，“一条命换三条命，我倒是觉得挺划算。你看你性子软弱，身子又不好，偶尔疏忽了，对曲熹照顾不周，意外是在所难免的事。而且现在十七丫头在崔家，回不回来得来，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实在是个未知数，对不对？”
华姨娘只软弱但是她不笨，这样的话怎会听不懂呢。罗绮兰要她们娘仨死，说不定都不用等到太阳落山，身体已经凉了硬了。
熹哥儿似感觉到有危险临近，本该好好午睡，偏在这时候醒了，看不到娘亲，一个劲儿的哭，撕心裂肺的，奶娘在里面壮着胆子小声哄着，怎么也哄不住。
在这吵闹的哭声里，罗绮兰像一尊赏善罚恶的天神，站在道德和胜利的制高点，居高临下看着华姨娘。
被她制裁着的人浑身脱力，垂着头，颤抖了许久，没有给她回答。
宓霜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罗绮兰站起来，“午间炖了一份补汤，味道倒是不错，拿来与妹妹分享，还望不要浪费了姐姐这份心意才是。这后院人多，偏你一个人独占了老爷的疼爱，又教出十七丫头那样的女儿，说明妹妹你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若是日后老爷和老太君问起，该怎么回答，想来不用我教你。时辰也不早了，宓霜，回吧。”
罗绮兰带着宓霜仪态端庄的款款走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华姨娘一个，昏黄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扇投射进来，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剪影，颜色是明媚的黄，却一丝暖意也没有。她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趴伏在地上，无声抽噎，瘦弱的肩膀上像是压了两座沉重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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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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