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鞘

作者:S*******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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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纳河


      “Xiao(肖)!”

      面对面前突然出现的黑人小伙,肖铎明显一愣,凝神半天才想起对方的身份,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于是只好客套地笑笑,用上那句最保险的“蹦猪”:“Bonjour(你好)!”

      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恩佐兴奋得手舞足蹈,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拍照。肖铎连连推辞,无奈挡不住对方的热情,被迅速地抢下几张侧面照,直接传到Instagram上。

      恩佐低头用英文编辑照片说明:“Me and my super star(我和我的偶像).”

      在那几张照片上,肖铎作为背景,只能依稀看清是个黄种人,五官轮廓都很模糊,但熟悉他的人恐怕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方此时,保罗结束抽签回到台下,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Qu’est-ce qui t’amène(你在这儿干嘛) ”

      照片刚发出去就获得大批粉丝点赞,恩佐忙于回复消息,听到问话只稍稍挪了下屁股,连头都懒得抬:“Viens t’asseoir(来这边坐).”

      保罗气得翻了个白眼,干脆将抽签结果扔到肖铎面前,口中抱怨:“Te méprends pas(别怪我).”

      作为三个剑种中的入门项目,花剑的参赛选手最多、赛程最密,如果从资格赛一路打起来,几乎是每场比赛都要参加。

      面对长长的日程安排,肖铎轻轻吹了声口哨,提醒自己为接下来的三个月做好思想准备。

      “Comment a se fait(怎么回事)?”

      听闻偶像出声,恩佐的反应立马不一样了,连忙放下手机,好奇地凑过头来。

      正式的击剑比赛讲究速战速决,为节约时间,选手一天之内要面对数场车轮战。特别是在俱乐部联赛这种大赛中,小组全循环已成为常态,按照抽签结果安排,肖铎最多的时候要连打十几个对手。

      琥珀色的瞳孔再次放大,恩佐不敢置信地问:“à quoi tu joues(你这是搞什么鬼)?”

      肖铎于是将自己加入“圣日耳曼”俱乐部、需要获得代表资格的事告诉对方,语气很平静,颇有几分认了命的样子。

      “Conneries(胡闹).”黑人小伙一蹦三尺高,“Vous êtes en train de prendre votre temps(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出去,直奔向组委的工作台,手中还握着那份日程安排。

      自家俱乐部的抽签结果被夺走,保罗也只好跟过去,一路连滚带爬,还是被年轻人甩开老远。结果他刚一靠近工作台,就被恩佐口中的话吓了一跳,在原地僵立如石像一般。

      世界杯冠军、世锦赛冠军、奥运会亚军、国际剑联积分排名第一,中国国家队的领军人物。

      尽管在里约奥运会上与金牌失之交臂,之后又退出国际比赛长达一年,肖铎却依然能够代表当今男子花剑的顶尖水平。

      这样的人,居然让他在法国俱乐部联赛里打资格赛?

      恩佐摊开双手,夸张地瞪大了眼睛:“Tu veux rire(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

      保罗没有听完接下来的对话,而是步履蹒跚,像梦游一样飘回座位上。他扭头看着正在做赛前准备的肖铎,只觉得胸中豁然开朗,一切疑问都得到了最完美解释。

      “Laisse tomber(算了吧).”保罗弯腰坐下,“Pas Besoin(没必要了).”

      肖铎定住了:“Quoi(为什么)?”

      他舔舔嘴唇,咬文嚼字地喊出对方全名,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听闻此,肖铎明白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拍拍手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远方:“保罗,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击剑吗?”

      “Que voulez-vous dire(你说什么)?”

      “我13岁的时候身高175公分,体校教练来学校挑苗子,第一个就选中了我。”

      追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言语间充满怀念:“因为贪玩,我的学习成绩很差,从没得到过老师的表扬——击剑是我唯一被认可、被肯定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抽签仪式结束,场地里变得闹哄哄的,前排座椅被收起来,工人们开始铺设剑道。

      恩佐还站在组委会的工作台前,梗着脖子据理力争,就差爬到桌子上、揪住对方的衣领,强迫击剑协会的官员们接受自己的观点。

      这一切却都与肖铎无关。

      他沉浸在缥缈的思绪中,喃喃继续道:“市队、省队、国家队,全运会、世锦赛、奥运会,我不知道为什么坚持,只晓得不能放弃。”

      保罗试图打断他的自述:“Xiao(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擅长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不能因为打得好,就证明我应该继续打下去。”

      男人将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下意识地做出自我保护的动作:“奥运会是个挫折,也让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十多年的选择。”

      记忆中,狭长的剑道、闪光的剑柄、全场观众的注视与掌声交织在一起,构筑出人生的全部意义。

      “职业运动员,意味着以运动为职业,就算退役了,也只能从事相关工作。我不想再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就必须离开别人为我设定的轨道,自己寻找出路。”

      只见保罗两眼放空,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悄声说了句:“A cheval donné, on ne regarde pas les dents(接受馈赠别挑剔).”

      “我也知道自己挺不知足的,”肖铎耸耸肩,“所以活该流落街头。”

      剑道铺设完毕,比赛即将开始,他们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一旁的窗台边。金色的秋日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两人背后留下一片黯淡阴影,与温柔的时光相触相融。

      肖铎身姿挺拔、线条刚毅,随时随地都站得笔直,展现出属于击剑运动员的独特风采。

      凝望不远处的塞纳河,他仿佛想起什么,抿了抿唇说:“有本钱才能讨价还价,真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保罗耸耸肩膀,对一切不予置评。

      肖铎也不指望对方作答,自顾自地继续道:“……爱上一个人,就会想要变强,变得比别人更好,变得能够保护她,而不是被她保护。”

      组委会的工作台旁,黑人小伙一蹦三尺高,拿起新的比赛日程,正大力挥舞着手臂向后排示意。

      从对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可以看出,组委会已然认可肖铎的身份,同意对赛程安排进行修改,不再要求他从一场场资格赛打起。

      这样一来,“圣日耳曼”俱乐部夺冠的希望就更大了。

      保罗转过头来:“T’es sre de toi(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肖铎本能地点点头。

      “Bonne chance(那就好).”保罗松了口气,“Je ne comprends pas ce que vous dites(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说中文,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想到两人竟然还鸡同鸭讲地聊了这么久,满脸笑意愈发难以掩饰,干脆捂着嘴侧过头去。

      第一天的赛程被取消,保罗起身离开剑馆,恩佐也要回国家队训练,肖铎站在门口与他们告别。

      “Le monde est petit(世界太小了),”黑人小伙恋恋不舍,“II me tarde de te voir(非常希望再见到你).”

      保罗拍了拍他的肩膀:“Heures(比赛时见).”

      恩佐冲肖铎点点头:“Heures(比赛时见).”

      目送二人离去,转眼发现街角钟楼的指针已经指向1点的方向,鼻翼间弥漫着咖啡馆传出阵阵香味,提醒他及时犒赏自己的五脏六腑。

      肖铎弯腰拾起剑包,阔步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辆列车即将在奥尔良门站停靠。杨梅将手机塞进兜里,从容起身,随着其他乘客一起向外走去,静待车门开启的那一刻。

      巴黎地铁的大部分线路都没有报站系统,她已经学会识别各种标志物,确保自己没有坐过站。

      开始系统训练之后,肖铎一直很忙,偶尔去俱乐部看他,不是在打比赛,就是在进行体能训练。男人身材矫健、四肢修长,每一根发梢都缀着汗水,那副既努力又认真的样子太迷人,让杨梅舍不得打断。

      自从路灯下的拥抱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很想问问对方是什么意思,最终却无从开口。

      “相信我。”他说。

      那么就学着相信吧,她告诉自己。

      今天是联赛的第一天,杨梅专程从学校赶过来,独自换乘地铁抵达奥尔良门,惟愿能够亲眼目睹肖铎在正式赛场上一展英姿。

      衣兜里有东西在动。

      她下意识地捂紧口袋,却抓住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吓得打了个哆嗦,强迫手指不要松开,抬头看见一个大胡子男人正冲自己瞪眼睛。

      “Wa alaikumun salaam!”

      尽管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还是能够确定来者不善,杨梅悄悄用了把力气,重新夺回手机。

      大胡子朝她步步逼近,像章鱼一样划拉着手臂,说话声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涨越红,不像是被抓现行的小偷,倒像是替天行道的义士。

      车厢里的其他人避之不及,纷纷躲闪,对面座椅上,另外两个阿拉伯裔的年轻人正在试图起身。

      巴黎地铁每天都在发生劫案,大多数针对黄皮肤的亚洲人,只因他们看起来明显不是本地人,而且很少选择反抗。

      杨梅被逼到车厢的角落里,面对眼前三个牛高马大的劫匪,横下一条心,从包里掏出防身利器。

      防狼喷雾只有口红大小,按下开关后,当即就以极快的速度喷洒出刺激性液体,正中大胡子劫匪的眼睛,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滚。

      剩下的帮凶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围上来。

      方此时,列车到站,车厢里的乘客慌慌张张地朝站台上涌去,避免与这场暴力事件扯上关系。

      杨梅跳出包围圈,顺便踹了大胡子一脚,回头冲那两个年轻人狠狠骂了一句:“Bordel-de-merde(草泥马)!”

      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她便离开了车厢,只剩下心脏狂跳的声音,如擂鼓般响在耳畔。

      列车再次启动,隔着车窗能够看见大胡子劫匪还在地上打滚,某种变态的快感令神经愉悦,差点就要得意地笑出声来。

      杨梅收好防狼喷雾,又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拍拍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看热闹的法国人,忍不住满脸鄙夷。

      她绷直脊背、高抬下巴,非常正式地道了声:“Au revoir(再见).”

      说完,不顾那些围观者的目光,女孩踏着轻盈的步伐走上楼梯,一步步地朝地铁站外走去。

      正是巴黎初秋最美的时节,街边的行道树层林尽染,如同印象派的油画般充满细腻的色彩,在日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比醉人的温暖。

      无论有多少外来人口,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巴黎永远是巴黎。

      刚才那两句话,耗尽了三分之二的法语储备,学校的课程已然过半,杨梅始终没有学会这门以准确、优雅著称的语言。

      然而,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自卑或紧张,无论身处城市的哪一个角落,都能想办法保持镇定。

      回想起当初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心中难免感慨万千,却不妨碍对新生活的向往——变化如此潜移默化,就像鱼离不开水、鸟驾驭着风,时间拥有的强大惯性,于无声无息中赋予人们难以想象的力量。

      击剑馆位于地铁站对面,隔着碎石子铺成的马路,那人正站在红绿灯下,身形颀长如白杨树一般挺拔,看起来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肖铎!”

      杨梅难抑兴奋之情,挥着手冲他大声招呼。

      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眼睛如星辰般闪耀:“等着我。”

      信号灯转换,周围的人潮开始涌动。

      只有她还站在原地,满怀期待地看着肖铎大步走近,每一步都踩准心跳的节奏,犹如进入一场绚烂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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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里有点事,耽误更新了,对不起各位亲~~~
    今天多贴一千字,本文就正式过5万啦,明天跟编辑联系一下,争取7月1日入V,入V当天至少要6000字的更新,作为一条咸鱼,我有点担心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行的话……就7月2日或者之后再说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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