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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梅林坐在球里,抱住自己的头。也许是恨得太彻底吧,她想。
死后重生前的那段日子,她并不是全无记忆。只要魂魄得以保留,她就能靠着天地的灵力重生。可是,混沌黑暗的记忆里,总是有股力量,压制着她,不让她吸取天地灵力。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只是阻止她获得重生的力量,却不破坏她。她的魂魄被保护的很好,她知道。
“剑斩四方,驱散万里邪恶。剑斥混沌,无边光明相迎......”
总有一个人,在她周围念叨着这些。
梅林听的烦死了,打定主意,只要一重生定狠狠地封住那人的嘴,让他这辈子都念不出这些虚伪的词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制她的力量慢慢减弱,消失,她重生了。
惊喜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又在玄梧树上了。这次不同,没有被捆,却也差不多,被关起来了。梅林想尽办法离开这个大球,可是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冥顽不化,死死地困住她。梅林不甘心,努力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她的法力可以穿过这个球飞出去了。那一天,梅林又一次觉得,生活真是美好。
在球里待的时间久了,她关于自己魂魄的记忆就淡了,不记得自己曾经被保护过,甚至要忘了那个人的样子,可是莫名的,总会想起那几句话,偶尔说出来,一向死寂的心还会砰砰乱跳几下。
随着她的法力能够离开这个球,她的感知范围也慢慢变大。她能够感觉到整个淮玖山一草一木的生长,飞鸟走兽,虫鸣蝉跃。所有的声音都在她这里汇聚,梅林听着这些千奇百怪,心境慢慢变得平和。
可是,没过多久,淮玖山上出现了陌生的声音,是人的声音。梅林忽然很生气,她觉得自己的领域被人侵犯了,她要好好地惩罚这些人。她听到他们要拿走淮玖山上的石头,不可以,她不允许。于是,梅林杀了他们。世界清静了,她又可以安心听只属于她的淮玖山了。直到今天,许久没有人的淮玖山上来了几个怪物,他们不害怕她的火球,竟然找到了她,梅林惊讶又生气。
“梅林,你重生了,对吗?”大乔心中再百般不信,理智还是让她问了出来。
梅林缓缓地站起来,看着大乔:“是啊,不行吗?”
哪吒看见她这样就生气:“可以啊,不就是再死一次嘛。”
梅林瞥了哪吒一眼:“不,我会好好活着。”
“那可由不得你。”哪吒说。
梅林正要反驳,忽然眉心一跳:“有人来了。”
她习惯性地放出一串火球,被哪吒围在大球外的混天绫全部挡回来后,愣了一下,索性收手。
那边,虞姬耳朵动了动,对众人说:“有人来了。”在树林里,一草一木都是虞姬的哨兵。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想不出还会有谁敢不怕死地来淮玖山。
虞姬一边听着不同地方的树木给她传来的消息,一边说:“那人走得极快,似乎目标很明确。他是向这里来的!”
大乔惊讶地看了哪吒一眼。诸葛亮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来了。”虞姬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齐齐望去。
来人剑眉星目,身姿俊朗。一把长剑负于身上,正大步走过来。蓦地看见树下一群人,他愣了一下,又看见了落在地上的大球和球外的混天绫,又是一愣。他眉头微皱,快步走过来,朝着这边的众人微微一拜:“在下亚瑟,不知各位来此......”
“亚瑟?!”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说曹操曹操到吗。虽然此亚瑟非彼亚瑟王,但是也太巧了吧。
“可是圣剑的继承人亚瑟?”大乔问他。
亚瑟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圣剑?!”项羽的爱剑之心又起,眼睛朝亚瑟的背后望了又望,心痒难耐,被虞姬悄悄地掐了一下,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亚瑟看出了项羽的激动,却抱歉一笑,圣剑并非凡物,不可随便拿出示人。
“我听说淮玖山上有魔女,不知各位怎会在此?”亚瑟率先发问。
哪吒朝大球的方向努了努嘴:“前来杀她。”
亚瑟神色一紧,像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他疾走向那个大球,留下这边众人面面相觑。
待看清球里的梅林尚还安然无虞,亚瑟的肩膀微微放松,轻轻出了口气。
“亚瑟?”梅林站得笔直,神情倨傲,用最不屑的语气吐出这两个字。
“是。”亚瑟同样身板笔挺。两个人隔球对望,一个英气少年,一个邪魅魔女。
“你和他是.....”
“亚瑟王是我的师傅。”
二人同时开口。
梅林咬着唇:“哦......”
“是他.....”
“是师傅让我来的。”
梅林再次咬唇:“哦......”
“那你来......”
“放你出来。”
梅林定定地看着球外的亚瑟,神色有些怔忪又有些迷茫。
“这不行吧。”紧随其后的哪吒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要把这魔女放出来哪吒当然求之不得,可是看亚瑟的脸色似乎不打算杀了梅林。这可不行啊。
亚瑟转过身,先对哪吒深深一拜,然后对哪吒身后的其他人抱拳行礼,朗声说:“抱歉,你们不能杀她。”
“为什么?”大乔问。
亚瑟深深地看了大乔一眼:“我不能说。”
那哪吒就不依了,亚瑟要护着梅林,他还要护着大乔呢,之前平白让梅林欺负了大乔,怎么也得还回来吧。他沉着脸站在一边,一副十足的挑衅模样。
亚瑟看到了,又是一笑:“如果我不来,你们怕是也没办法打破这道屏障吧?”
“你为什么要保护她?”大乔避开了他的问题,问他。
亚瑟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来说吧,”诸葛亮走到亚瑟身前,开口,“是亚瑟王让你来保护她的。”他把大乔猜到却仍然不愿承认的事实摊开讲了出来。他觉得这没什么,人都有七情六欲,再伟大的神也难过情关。
亚瑟没有否认,他不懂撒谎。
“真的吗?”身后,一道小小的声音传来。梅林双手按在球面上,亚瑟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亚瑟的表情,只能急切地等待着亚瑟的回答。
亚瑟点点头:“是师傅的遗愿。”
“遗愿?”梅林重复了一遍,怔怔地点了下头,“呵......”
她脸色陡变:“他有什么资格保护我,明明是他杀了我。一剑穿心......”
“那是你必须得到的惩罚。”亚瑟严肃地说。
“那也不能是他!我恨他。”梅林咬牙,额上青筋毕现。
亚瑟看着梅林的模样,三分不可置信,三分失望。幸好师傅听不到这话了,不然,该多难过啊。
“那是你的事,我只负责保护你。”亚瑟的语气变得冰冷。
他转身,对哪吒说:“我知道,她伤害了很多人,今天下山后,我会带着她去赎罪,去弥补之前的罪责。这也是,师傅交代的。”
“人死能复生吗?”哪吒问他。
亚瑟沉默,思索了片刻方说:“不能。但师傅希望可以让她用之后的努力去补偿。”
“本性能改吗?”哪吒又问。
这次亚瑟没有犹豫,立刻说:“可以。她不会再是以前的梅林。”
“自私。”哪吒说。
“抱歉。”亚瑟低头,毫不辩驳。
“自私!”哪吒又说了一遍,语气变重。
亚瑟没有抬头:“是啊。”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人一遇到自己心疼的人,便忍不住原谅她犯下的所有弥天大错,曾经,他也和师傅吵过,可是,师傅倔强的背影和颤抖的语气让他退缩了。是啊,多自私,要去拯救一个杀人无数的魔鬼,自私又可怜!
“那么,你是不许我们管了,是吗?”大乔问亚瑟。
“最好不管。”亚瑟说。
大乔摇了摇头,这她真的做不到,一想到梅林曾经做的孽,还有那不知真假的诅咒,大乔就又气又恨。
“你有心爱之人吗?”大乔问他。
亚瑟一愣,眼前出现了一张白皙明净的脸,那是他在离开家乡后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面孔。亚瑟点头。
“如果我杀了她,你会放过我吗?”大乔问。
亚瑟心里一疼,大乔的神情太过认真,让他几乎不敢直视。他的胸口里叫嚣着一个答案,会,他不但会杀了她,还要千刀万剐,那样也不能泄心中之恨。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的立场不许他说出口。
“别问了!”大球里的梅林忽然开口,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对亚瑟说:“你把我放出来吧,之后的,你不要再管。”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也知道那人的心意,其他的,她不在乎了,她愿意承担自己之前犯下的罪孽,承担眼前这些人的怒气。
亚瑟神情莫明,欲言又止。
“怎么了?”
“师傅说,一旦你离开了这个屏障,你就不再是梅林了。”亚瑟说。
“那我是谁?”
“安琪拉。”
梅林心中巨震,记忆如狂潮,汹涌着向她袭来。
那是在亚瑟王又一次捉住犯错的梅林时。他早已没有了在淮玖山上的客气,提着梅林的衣领把她拎起来,一路拎到人群最多的集市上。他把梅林绑到集市的柱子上,一群人围观亚瑟王惩罚魔女。
可梅林是谁,她没脸没皮惯了,笑嘻嘻地冲周围的人打招呼。
“哎大婶,把你卖的卤蛋给我一个。”
“呸。”
正值芳华的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被叫大婶,气得俏脸通红。
亚瑟王一巴掌打在梅林小腿肚上,梅林小腿直打颤。
“闭嘴。”亚瑟王说。
“哦。”梅林老实了一会,趁亚瑟王不注意,又不安分了。她冲一旁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姑娘招招手:“过来过来。”
小姑娘一看就是学堂里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宝宝,闻言乖乖地走出来。
梅林对她说:“你帮美丽的大姐姐解开绳子好不好?”
小姑娘摇摇头:“你是坏人,不能帮你。”
亚瑟似笑非笑,看着这边。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坏人吗?”梅林问她。
“可是,大家都说你是坏人。”小姑娘甜甜地说。
“哎呀呀,人云亦云最可恶。你的眼睛长的这么好看,可不能被蒙蔽了。”梅林继续忽悠小女孩。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姐姐,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只是害怕被人忽视。”
梅林忽然觉得喉咙里梗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是......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梅林不再夸张的眉飞色舞,她收敛了眉眼,认真地问小女孩。
小女孩郑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她就被打了。小女孩的母亲在女孩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回家去!”
小女孩委屈地撇了嘴,眼圈泛红,
梅林也眼圈泛红,你看,这年头,说实话是要被打的。
“小妹妹,你叫什么啊?”
小女孩回头:“安琪拉。”
“真好听的名字啊。”梅林笑得直冒泪花。
小女孩走后,亚瑟王就把梅林放下来了。他什么都没说,拉着梅林离开了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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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