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鬼怪的花

　　云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女，手里拿着一袋绿豆糕。
　　“你怎么能收人家东西呢？”
　　云女低头转着衣角，不说话。
　　云母叹了口气，问：“望大夫给你的？”
　　云女连忙摇头，“长路哥哥给我的。”
　　“长路？他没去学堂吗？”
　　“先生生病了。”
　　云母点点头，摸摸云女的脑袋柔声道“下次不能再拿人家东西了。人家已经帮了咱们很多了。”
　　见母亲不再追究，云女喜出望外乘胜追击，“娘，娘，这个绿豆糕可好吃，我们把它吃了吧？”
　　对此，云母的回应是，以手抚额。
　　得女如此母复何求？
　　最终母女俩就着水将一袋绿豆糕作午饭吃进了肚子，虽然大部分还是进了云女的肚子里。云女将嘴里的绿豆糕咽下见还剩三个正准备去拿就见云母将他们重新包好收起，云女默默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来云母摊上买药材的多是熟识老客，毕竟村子就这么大需要药材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寥寥几个。故而每日的收入都是半斤对上八两，云母眼睛一扫就知道今日还有没有生意。
　　天还未昏，日还未落，云母便早早收了摊子，将摊在地上的布一收装进了背篓里，其间回头问云女：“望大夫五日后要的药材你记下没”
　　云女一愣，傻傻的望着云母。
　　云母：“……”
　　“走吧。”
　　云女跟在云母身后懊恼自己只顾着吃，将正事忘得干净。
　　到了望诊坊望大夫正在给一位老妇人看诊，那妇人身形佝偻面黄肌瘦，发丝尽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自己的病情重复了几遍也是颠三倒四说不清楚，但是望大夫依旧面色和善，不厌其烦的听着。
　　这种时候云女总是格外羡慕望长路。
　　等了一会儿望大夫还是没有看好，云女不禁更加内疚，怯怯的抬头去看母亲。云母一手抱臂靠着门栏，看着望大夫，很是出神。
　　云女见母亲没有责怪放下心来，低头踢起了石子。
　　许久，望大夫起身送走妇人，这才闲下来喝了口茶。云女赶忙凑上去，生怕误了时候又来个人，“望大夫。”
　　望大夫看见云女慈善的应了，放下杯子摆手让云女进来，云女点头拉着母亲往门里走。
　　望大夫看见云母微微一愣，而后颔首，云母回礼。望大夫差伙计给他们娘俩沏茶，被云母拦下，“不用麻烦，我就是来问问五日后医馆所需的药材，云女这孩子早上来送药的时候忘记问了。”说罢拍了拍云女的脑袋，云女抱头。
　　望大夫点点头，拿纸笔写下药材递给云母。
　　云母扫了眼药单，点头谢过拉着云女起身告辞。
　　望大夫起身相送。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天边最后一抹亮光渐渐隐入夜色。山间青青敛了眉眼，碧水淼淼失了颜色，只偶尔几声蛙叫。
　　进门云父正翻箱倒柜，形色匆匆，宛若盗贼。云母见如此面无表情嗤笑一声进门，云父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她们，走过来，云女默默隐到云母身后，四肢止不住发抖。
　　云父指着云母粗声道：“臭娘们儿，把钱放哪儿了？”
　　云母挥开手冷笑一声，“找不到是你自己没本事，你个大男人找个女人要钱，丢不丢人？”
　　“格老子的，别跟老子说这些赶紧把钱拿出来！”
　　“没有！有本事自己去找，没本事别在这碍我的眼！”
　　云父大怒，“反了你了！”伸手就要打，云母梗着脖子瞪大眼睛望着他。
　　就在云女犹豫着要不要阻拦的时候云父放下了手，嘴里低声咒骂着。
　　云母瞪了云父一眼搂着云女往堂屋走去，云女紧紧抓着云母的衣角从云父身前走过。
　　“等一下。”
　　云父一把抓住云女的手臂，云女浑身一震，云父道：“你，打盆水给老子洗脚！”
　　云女颤颤巍巍道：“没，没有热……”
　　“没有热水不会去烧吗!格老子的个赔钱玩意儿……”
　　云女又是一抖，站在原地抖得不成样子。
　　云父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杵在这干什么！聋了吗!”
　　云女被扇倒在地上脸上登时肿起，眼睛都睁不开，仍旧不敢动弹，云母冲云父大吼：“你疯了吗！你打她作什么！”
　　云父吐了口痰，笑道：“怎么？女儿给爹洗脚不是天经地义吗？她不听话我这个做爹的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云母不再与他争辩蹲下身检查云女的伤势，看着女儿嘴角渗出的血迹云母心疼不已把云女紧紧搂在怀里，云女一动不动。
　　云父走进，云女听见脚步声浑身僵硬，云父用脚踢了踢她，“装什么死，叫你去烧水听见没有！”
　　云母回头满眼泪光恶狠狠的看着他：“你！”
　　云父又踢了踢，不耐烦道：“你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把你拖出去喂狗？”
　　云女听后又是一抖僵硬的站了起来握紧双手，垂着头进了堂屋去烧水。
　　身后，是永无止境的争吵。
　　云父坐在床上低着头嘲讽的看着云女。云女低着头伸手脱去云父的鞋袜，一股腐臭充斥而来。云父的脚趾里全是泥垢指甲凹凸干黄脚底板还有发胀的死皮，云女忍着干呕的冲动将两只脚脱好放进水里。
　　“嘶！”云父一脚踹上云女的胸口，“你想烫死老子？”
　　云女被踹倒在地还打了个跟斗，云父“噗”笑出声。
　　云母想要阻止，云父沉下脸：“怎么？你要帮她洗？告诉你，今天，她要是不把老子这个脚洗完，谁都别想安生！”
　　云母恨恨离去。
　　云女兑了凉水后，又被嫌弃水凉，如此几次后，云父总算安生，云女擦擦头上因来回奔跑留下的汗水，开始给云父洗脚。
　　“使点儿劲儿啊！还有泥没看见啊！你会不会洗啊，给老子搓干净点儿！”
　　云女一言不发。
　　云父倍觉无趣，过了一会儿，大拇指食指夹起云女手上一块肉，使劲儿……
　　云女失声叫道“啊！”
　　云父满意，又如此来了几次云女的手背顿时一片青紫。
　　吃饭的时候云女夹不动菜匆匆吃了几口就回房间了。
　　门外微微传来声音。
　　“哟！这绿豆糕还挺好吃，哪儿来的？”
　　“闭嘴！吃你的饭！”
　　“媳妇儿，还是你心疼我！”
　　“滚……”
　　云女将头闷进被子。
　　第二天云女的脸比前一天更肿了。虽然她娘叫她今天在家休息不要出门了但她还是早早的起了床准备出门，不小心撞倒了门后的扫把，把她爹吵醒了。
　　云女一瘸一拐的从家里出来，为了不让自己被围观云女抄了小道。
　　朗朗的读书声，孩童的嬉闹声和戒尺敲击桌板的声音。
　　啊，那是知识的声音！
　　云女躲在墙后偷偷摸摸的看着学堂里来往的穿着统一学服的大小书生们。来往巡视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云女吓得一抖下意识回头却把对方吓倒在地。
　　那书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惊恐，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道：“何方妖孽！”
　　妖孽？
　　云女倍觉伤心，道：“小哥哥，你怎么说话呢？”一张嘴扯到伤口，疼的脸都皱到一起去了。
　　书生见这般道是妖孽要发功了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云女甚是无奈的摸着自己的脸又找起了望长路。
　　可能是她的脸太吓人了走路姿势又不正常那些书生一个个的见了她都跑了，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被她吓走的书生越来越多，云女看见他们聚集在一个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她好奇的凑上去，那群人就作鸟兽散。
　　云女见如此彻底对自己的脸产生了疑惑。
　　今天出门没来得及照镜子，所以虽然她摸得出来自己的脸很肿，但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在学堂里找了个小池子照照脸。
　　“啊！”云女一屁股坐在地上。
　　云女坐在池子边感伤的时候之前被她吓跑的书生们已经抄上家伙准备围攻她了。
　　万幸的是被姗姗来迟的望长路拦了下来。
　　望长路把云女拉到角落，伸手碰了碰她高高肿起的脸颊。云女“嘶！”的一声拍掉他的手，怪叫到：“痛死了！”
　　望长路收回手皱眉道：“你爹打的？”
　　云女点头，“长路哥哥，你帮我看看腿，今天走路一瘸一拐的。”言罢抬起自己的一条腿。
　　望长路抿唇蹲下去检查，捏了捏，“这里疼吗？”
　　云女摇头。
　　望长路换了个地方捏，又问道：“这里呢？”
　　云女又叫起来，“这里疼！”
　　望长路站起来，脸色不虞。云女有些害怕，“长路哥哥，我是不是很严重？”
　　望长路收拾表情，摸了摸云女的头发，柔声道：“没有那么严重。”
　　云女松了口气。望长路接道：“但是必须上药。”
　　云女露出为难的表情，“长路哥哥，我不上药行不行？我不想让娘知道，她要哭的。”
　　望长路道：“胡闹！”
　　云女摸上自己的腿半响无语。
　　望长路道是自己话重了，“好了，刚刚我不该凶你，乖，我今日去医馆给你……”
　　“长路哥哥，我这几天能不能住你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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