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鬼怪的花

　　李胥大老远就看见撅着脑袋跟人吵架的云女，个子比人矮两节还丝毫不见弱势把对方吼得节节败退。
　　“你，你说谁顽疾？”云女指着“某人”。
　　“姑娘，我，我也是猜测，你大清早……”对号入座的“某人”说。
　　“我等人！不行啊！”云女终于找到方向，摆准方位冲那人吼了过去。
　　“我……”某人欲哭无泪。
　　其他同行书生现在看着云女的模样就像在看一个泼妇……李胥都不好意思走过去。
　　“阿胥哥哥！”云女冲他挥手。
　　“……”怕什么来什么。
　　李胥走过去云女又抓过他的衣角攥手里，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扯都扯不回来。
　　挣扎了几下，没成功放弃了“你来干嘛？”
　　“今天你第一天上学嘛，我来看看你！”云女说。
　　“看完了？”李胥说。
　　“嗯？”云女说。
　　“那回去吧。”李胥说。
　　两人的动静引得周边纷纷注目，三两成群“小声”议论。
　　原来书生也这么八卦，李胥想。
　　“你又要赶我走……”云女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是啊。”李胥说。
　　当天晚上云女就被警告。
　　“不许再去学堂找我。”李胥说。
　　“为什么？”云女问。
　　为什么？他总不能告诉她学堂里的人今天分批次，直接或者间接的来向他打探。
　　今天早上来找你的是不是你的童养媳？
　　什么？
　　童养媳？
　　怎么可能，他要是有个这么蠢整天就知道吃的童养媳他一定，肯定，极其肯定的把人给埋起来，绝对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就像现在这样。
　　……不是。
　　“反正你别来就是了。”李胥说。
　　“……好吧。”云女说。
　　咦！今天这么听话？李胥不由的看了她一眼。
　　“但是你要带我去吃肉！”
　　厉害了，都会讨价还价了，李胥想。
　　“可以。”
　　酒足饭饱的云女如约的没有再去学堂，每日白天就在家绣绣花，吃吃糖，睡睡觉，晚上再去看看美男赏赏月，日子舒坦的不行不行的。
　　生活啊，全是蜜！
　　她爹回来了。
　　她从合欢楼回来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动静挺大，她娘向来喜静平日说话也都是细声细气，家里来客人了？
　　云女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手僵在门板上。
　　云父穿着一身粗麻褂子，青灰长裤挽到小腿，裤脚鞋上还有干了的泥渍，双脚岔开仰靠在主座上，心情看上去还不错，跟边上的云母说着什么。
　　云女抓紧门板，又放开：“娘。”
　　云母回头，“囡囡回来啦！准备吃饭吧。”转身去后厨，临走前捏了捏云父的肩膀。云父撇了撇嘴角，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爹。”云女说。
　　“上哪儿鬼混去了啊，深更半夜的还知道回家？”云父阴阳怪气。
　　云女想说天黑一个时辰都没到不算深更半夜，但可惜她没胆子。低着头沉默不语。
　　“去找望家那个小子了？”云父喝了口茶，把嘴里的茶梗吐在地上“你倒是能耐大啊，这么小就会勾人了！”
　　云女没有说话，云父站起来向她走了两步。云女浑身僵了片刻往后退了两步。云父看着她笑了起来“倒是真有几分柔弱劲儿，保不准啊就喜欢这样的……”
　　云女对他说的话完全无法理解，更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她的沉默只是单方面来自对云父的恐惧。
　　那种日积月累已经深入骨髓的惧怕让云女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只能是伤痕累累，云女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疼。
　　“来来来，吃饭了！我今天去早市买了只鸡，炖汤，可鲜！”云母端着砂锅出来。
　　云父这才慢悠悠回到饭桌，云女松了握拳的手掌惊出一身冷汗。
　　云女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喝点儿菜，怎么只吃饭？也不怕噎着！”云母给她盛了碗汤还夹了个鸡腿进去。
　　云女看了眼鸡腿，抬头扫了眼云父，云父没有看她夹了口菜放嘴里，放下碗，“砰”！
　　云女浑身一抖。
　　“你小点儿声！”云母看看云女冲云父吼道。
　　云父耸耸肩。
　　云女飞快的吃完碗里的饭，“我吃完了。”就低头走了。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媳妇儿，我能怪我？她自己胆子小我都没说话……”
　　“滚！都是你有理……”
　　云父在家里呆了六七天，可能是时间太短他都没有来得及去赌坊青楼转悠一圈就急匆匆的走了，云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当晚她就去了合欢楼，李胥看见她依旧没有好脸色。而且说话都背对着她，可见怨气之深。
　　“看来你爹回来你很开心啊，待在家里都不舍的出门了！”李胥背对着她说。
　　“不是的，我爹他不喜欢我晚上出门。阿胥哥哥，我……”云女想跑到李胥身前，李胥又转了个身。
　　“我不想知道你爹喜欢什么。”李胥说。
　　“阿胥哥哥，你听我……”云女再跑，李胥又转。
　　整个晚上她都没看见他的脸！
　　“阿胥哥哥，你别背对着我嘛！”云女撒娇。
　　“有事说事别吵吵。”李胥说。
　　半晌没声，李胥身后传来嘤嘤的啜泣声。他觉得自己没说什么重话啊，按云女平时的挨骂能力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难道是她爹回来这一趟把她敏感的内心给激发出来了？
　　李胥怀着探究的心情半信半疑的探过头……一对放大的鼻孔出现在他眼前，都快顶到他眼睛上了，俩眼睛瞪的跟索命女鬼似的，他连着退了两步。
　　“你有病啊！”李胥吼道。
　　云女奸计得逞指着李胥大笑，笑到一半停下来，手指着他的脸，“阿胥哥哥你……”
　　“少管！”李胥瞪了她一眼懊恼的又一次扭过头。
　　“阿胥哥哥，我看看你的脸。”云女焦急着去拽李胥的衣服。
　　李胥甩了几次硬是没甩掉，云女就像个鼻涕虫一样粘在他衣服上，他到后来都没辙了。
　　“阿胥哥哥，我看看！”云女使劲儿把李胥往自己这边扳，李胥立在原地跟棵树似的一动不动。后来云女整个人都挂他身上了，李胥绷着劲儿脸都憋红了。
　　“小胥！小胥！出来抹药……”是上次那个“美人”。这次没等李胥堵住她的口云女自己喊了出来，“这里！”李胥差点跳起来一拳打在她膝盖上。
　　“美人”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愣了愣，走过来。
　　云女这还是第二次看见“美人”，第一次隔太远没看清，这一次看清了。
　　四个字，太好看了！
　　跟仙子下凡一样，长得跟李胥相当相像啊，肤白貌美，只是李胥要更俊秀一些，眉眼更加清冷。“美人”就长得很美丽了，五官柔和更有亲切感。
　　“美人”走近看见云女又一次愣了，“这位是……”
　　“傻子。”李胥说。
　　“啊？”美人懵。
　　“姐姐好，我是云女。”云女说。
　　“你才姐姐呢，你闭着眼睛说的是吧！”李胥冲她吼道。
　　“啊？”云女懵，看着这个“美人”的模样不是姐姐难道是娘啊！她又不是瞎！
　　“……娘。”李胥说。
　　她瞎了。
　　“……伯，伯母。”
　　“嗯，你好。”李伯母笑的很和蔼，跟她儿子一点儿也不像。
　　李伯母眼神在李胥和云女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正准备开口就被李胥打断了，“不是要上药？”
　　李伯母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是是是，上药。”拿出带来的药膏，给他上药。
　　云女也盯着李胥的脸看着他上药，“伯母，阿胥哥哥这个伤严不严重？”
　　“阿胥哥哥？”李伯母重复了一遍看了李胥一眼，李胥转了眼神看向别处。伯母掩嘴笑了几声在李胥发飙之前转过身对云女说：“只是淤青上了药过两天就会好的，而且……也不会留疤。”
　　云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留疤怎么了？”李胥斜眼过来。
　　“阿胥哥哥就算留疤也好看！”云女立表忠诚。
　　李胥听后脸色更难看了。他娘在边上笑的花枝乱颤。
　　“伯母，阿胥哥哥这个伤是怎么弄的。”云女问。
　　“啊，这个啊，是学堂……”还没说完就被接过。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胥说。
　　云女知道李胥不会跟她说，她也没多问。第二天她找了望长路。
　　“小云？”望长路看见云女一如既往的开心。
　　“长路哥哥，你知道阿胥哥哥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云女问。
　　望长路脸上的笑容像卡住了一样，过了片刻才收了表情。
　　“小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望长路问。
　　“我看见的。”云女说。
　　“你去又找他了？”望长路皱眉。
　　“嗯，昨天看见的。”云女说。
　　“小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跟他……”
　　“这个等下说。”云女打断他“你先告诉我伤是怎么来的。”
　　望长路沉默良久，“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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