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坏心思

　　周成玉这两天有点睡不好，大清早上市场盘货，一恍神，差点被生刺的海鲜扎破手。
　　“周老板，小心哟，这鱼刺可锋利着，前两天有个老头儿刺破手指还送医院去了。”
　　周成玉食指按着伤口，说：“你唬谁，我被扎了不下上百次，怎么没进医院。”
　　那老板呵呵笑开：“提醒你小心点，女人家家的，大早上的多辛苦，你男人舍得你这么奔波啊。”
　　周成玉挑好东西上称：“舍不舍得都得吃饭，不舍得难道我就能在家睡大觉？生活都是自己过的。”

　　市场这边的人都跟周成玉熟悉了，有知道底细的，也有不熟悉的，调戏问：“周老板，怎么都没见你男人陪你来，一个人拿这么多重不重啊？”
　　周成玉没好气说：“管你自己吧，我男人在家休息不可以？”
　　这帮男人就是多话嘴碎，跟长舌妇一样。
　　周成玉逛了大半个市场才买好东西，天光也亮了大片了。集市人声鼎沸，车辆横行，铃声叮叮。
　　她一边逡巡着有没有需要的食物，眼神一闪，忽然就在角落里看到个熟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褂子，弓着背，蹲在地上看什么。
　　他面前是一家卖凉薯的摊子，老板是个老人，搬张小马扎坐着，两个竹篮子里装得满满凉薯。
　　周成玉以为自己看岔了，那人稍稍侧头，一张没怎么睡醒的脸，眉头蹙着。
　　可不就是吴迅。
　　吴迅其实挺久没上集市了，今天心血来潮，觉得手痒痒就想过来看看。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食材，临了要走，却撞见一家卖凉薯的摊贩。
　　个顶个的大，上面还沾着泥，他拨弄了两下，问：“多少钱？”
　　老人张了张手：“一斤五块。”
　　吴迅说：“称两斤。”
　　蹲地上等称重，后面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吴迅警惕性极高，蓦地转身，脸上带着不善。
　　周成玉吓了一跳：“呀。”
　　吴迅眯着的眼睛才稍稍睁开，吁了一口气：“是你，吓我一跳。”
　　“我才吓一跳。”周成玉拍拍胸口，“大早上对着一篮子凉薯发什么呆呢，叫你都没应。”
　　要不然她也不会动手了。

　　吴迅撑着膝盖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咔哒哒捏了捏指关节：“我散步呢，你呢。”低头看了看周成玉一手的收获，什么食材都有，“买东西？我看看，都买什么好东西了。”
　　伸手挑开她的袋子瞅瞅，却看到周成玉被袋子勒得发红的手指，他顿了下，伸手过去接：“我帮你提。”
　　周成玉说：“不用，又不重。”
　　“都快勒断了还不重，你手指是铁做的？拿来。”吴迅二话不说伸手去捞，“我两手空空，你要让人笑话我吗。”
　　话音刚落，老婆子称号的凉薯就递来：“两斤，十块。”
　　吴迅低头掏钱，周成玉在一旁抿着嘴笑。
　　“怎么突然买凉薯，这天气挺冷的，不嫌寒吗？”
　　吴迅接过周成玉手里的东西，轻轻松松，偏头看她：“炒热不就行？”
　　周成玉心这人真是不懂行，居然还开得成酒楼，实在是。“炒热……”她说，“我说的是性寒，你真的懂菜？”
　　吴迅挑眉：“我说的也是这个，你以为。”
　　周成玉不懂。
　　吴迅慢悠悠道：“寒热相对，但未必寒的就不能冬天里吃，相反，加点别的东西，反而能激出活性。”
　　她仍然一知半解。
　　吴迅伸手弹了下她脑袋：“回去好好看书吧。”
　　“你瞎扯的吧。”

　　晨光渐亮，集市人流越来越多，周成玉跟着吴迅旁边往回走，偶尔说两句，无外乎早起的事情。经过刚才买海鲜的地方，那伙男人正在吃早饭，叼着馒头，有人瞧见“哟”了声，吹了声口哨：“周老板，刚还说你男人不懂得疼你，这马上就来接人了，我的错我的错。”
　　周成玉简直比任何时候都烦这几个无所事事的臭男人。
　　心中骂娘，脸上就没好脸色，道：“瞎说什么呢，你们烦不烦，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那几个男人嘻嘻哈哈缩回脑袋不打趣了，却好奇地盯着旁边人交往，偶尔窃笑两句。
　　虽然没恶意，但周成玉还是有点气鼓鼓的，果然男人都一个混样。
　　周成玉转头安慰旁边人，说：“他们闲得慌乱扯嘴皮子，你别往心里去。”
　　“啊。”吴迅瞥了两眼看去，眼神眯着，嘴角倒是轻微提了一点弧度，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自从认识以来，周成玉还极少见他生气过，好像他就是这么一副懒散闲适的性格，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

　　吴迅真散步过来的，没骑车，把周成玉送到路口，在交叉处分开，因为周成玉拒绝送他帮忙提到店里去。
　　“你不顺路。而且又不是多重的东西，我没那么娇贵，一点东西都提不得。”
　　她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再重的货都搬过，怎么认识了之后连两袋子菜都提不了，反而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
　　周成玉像个力大无穷的神力超人，自顾自从他手里拢过来东西。
　　吴迅低头看她动作，最后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她奇怪。
　　吴迅说：“我心疼呗。”

　　周成玉陡然被他这么直接了当说出来，脸色忽然就冒红。
　　她盯着东西看了几秒，抬头，脸上有点不自在，问：“你心疼……心疼什么啊，我一直都这样。”
　　“怎么不心疼？”吴迅抓过她提袋子的手，握在手里，低眸看着，“没哪个女人像你这样。”
　　周成玉飞速“蹭”一下收回自己的手，带着食材袋子都晃了晃。
　　“没，没什么好心疼的吧……”
　　怎么突然就……
　　“李享把册子拿给你们了吧？决定了吗？”
　　周成玉抬头：“啊？”
　　吴迅好笑道：“店面啊。”

　　“哦。”周成玉说，“我还在考虑，他不是给了时间吗，我还得跟家人商量商量。”
　　吴迅说：“卖掉也好，作为朋友，的确挺心疼你，如果卖掉能轻松点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了。”
　　周成玉眨眨眼：“朋友。”
　　“嗯。”吴迅说，“是朋友吧，难不成还不能关心关心你 。”
　　周成玉莫名松了口气，“当然可以，那你也别熬夜了，我看你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
　　吴迅笑笑，“好。”
　　周成玉摆摆手，转身往店方面过去，吴迅在原地站了几秒，盯着离去的身影在拐角消失不见。

　　*

　　周成玉把卖店的事情在徐佳讲了一遍，自己的主意，连带周澜的意思。
　　“我还在考虑，但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周澜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周成玉望去一眼，想起那天他突然说的话，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示。
　　当时她的吓了一跳的，立即表示让周澜不用为她操心，顾好自己她就安心了。周澜没什么情绪，表情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她一直把周澜当小孩子看，可这段时间来，他的的确确昭示着，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交女朋友，会花钱，有秘密。所有人都开始变化，她还在原地踏步。
　　所以她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还跟得上潮流。
　　“周澜是想让我卖掉。”

　　钱如慧有点惊讶：“澜啊？你真这么想啊？”
　　周澜头也不抬，眼神粘在手机上：“那个破店太费时间了，我姐都没时间谈恋爱了，再老下去没人要了。”
　　钱如慧骂道：“臭小子，你还敢嫌弃你姐？”又想起上次那事，“玉啊，上周那小伙……”
　　周成玉哭笑不得：“这事不忙，先说正事。”
　　徐闵托了托眼镜：“我不赞成卖，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先不说现在能赚多少钱，这店抓在手里，以后增值的空间绝对不会少。”
　　他是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考虑。

　　钱如慧翻白眼：“能这么算吗？我是觉得卖掉也好，到时候女方手里有钱架势也足，嫁人不怕被男人欺负去，留着店的话恐怖婆家还担心你弟弟跟你抢家产。”
　　她是从嫁人生子的角度来看。
　　周成玉扶额：“你想太多了。”
　　最后决定权又回到周成玉手里，总归来说，店她在撑，周澜也她在栽培，卖不卖，关键还是在她自己。
　　周成玉望了望角落里不发一言的周澜，说：“我再想想吧。”

　　这条街隔壁有意愿的统共三人，李享看中了五家店门，连着，周成玉的面馆在右数第二。除了她，几乎都决定了，李享给的价位不会太低，三十多平的店门能买上一百万，在这个时候，是极其不敢想的事情。
　　隔壁饭馆老板娘问道：“小周，你卖不卖啊？”
　　周成玉笑：“没觉得呢，你们定了？”

　　“定啦，能卖为什么不要，我都打算停业了。”
　　周成玉问：“为什么？对方也还在商榷阶段，没确定吧，你就不做生意了？”
　　“差不了啦，累死累活的，我可没你这么贤惠，家里那死人让我别累了，我回去享福了。”

　　周成玉只好笑笑。
　　是啊，人家有靠山，卖掉有人养，她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坐吃山空？
　　李享在最后一天过来问，都同意出手。
　　只有周成玉没答应。
　　“为什么？”李享问。
　　周成玉挺无奈：“我也不知道，暂且当我舍不得吧。”

《循循诱之》
铁汉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