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吞佛中心]红尘孽情皆自惹

　　萧中剑不可置信的望着朱武，咳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朱武赶忙上前扶住他，又帮他顺了顺背，柔声道，“我跟你走。”
　　萧中剑反而咳的更加厉害了，“你，你是真的……”
　　“我是真的！我跟你走，我带你去找解药。”
　　萧中剑摇了摇头，更加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显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没关系，找不找解药，都没关系。”
　　听他如此说，朱武更觉心疼，强忍道，“别说傻话，你能走么，要不要我背你。”
　　萧中剑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我只是受了些伤，没了内力，一时半会还不会死。”
　　朱武不敢勉强，只好将带来的一应药品全都招呼在了他身上。萧中剑意外的没有阻止，只安静的坐着，让他前前后后的那么忙乎。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跟他们告个别？”
　　朱武愣了一下，摇摇头，“我留了书信。”
　　萧中剑平静道，“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
　　朱武笑了笑，“你不怕我回去告别，又忍不下心了么。”
　　萧中剑忽然将头别了过去，半天才应他，“我只是想给你留一个机会，一个余地。”
　　朱武的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二人数十年前嬉笑的场景来，赶忙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又说傻话，自从见到萧中剑那天起，银鍠朱武哪有什么别的机会和余地？”
　　萧中剑却将手一抽，脸上不动声色，也不知是喜是怒，“靠一张嘴哄骗人的本事，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朱武弯了弯嘴角，不知是因被夸了高兴，还是一番蜜语被无情曲解了的苦笑。

　　萧中剑本来是想当即动身，只是朱武见他重伤未愈，坚持要隔一日再走。
　　二人在一处山洞歇息了一夜，第二日萧中剑一睁眼，见到早已醒来的朱武竟愣了愣。
　　朱武明白他在想什么，忽然凑了过来，样子颇有二十年前无赖又固执的模样，“怎么样，萧兄，比起当年的朱闻苍日可有不同？”
　　萧中剑默默看了他半晌，忽然便要站起来，还微斥了一声，“轻浮。”
　　朱武赶忙上前扶他，又争辩道，“我跟你去中原，总不能穿一身西方魔教头子的打扮，你说是不是？”
　　萧中剑愣了愣，“中原？你要去中原？”
　　朱武的神情忽然沉了下来，“是，要解你身上的毒，唯一的解药在万圣岩。”
　　万圣岩。
　　萧中剑的心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疼痛让他一时间无法发出声音，只得捂住了心口晃了几晃。
　　尘封的记忆，被忘却在岁月后面的影像，全是痛苦与不堪。
　　身边人被他吓了一跳，赶忙要看清究竟。萧中剑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将朱武推开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被推开的人不敢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中剑才好似晃过了神，轻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朱武并不知他方才怎么了，只是见他的样子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赶忙说了句无妨，又安抚许久，便不再过问了。

　　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快走要走出魔教地界的一处林中。
　　萧中剑已没了内力，加上武功尽失，自然比不得往日里机警，但朱武没有。
　　起初他并没在意，虽然刺杀了一次不成，难免可能会有第二次，但是有他这个教主在旁，谅那些一般弟子也不敢出来妄动。
　　他们已经走过了这片茫茫无际的瀚海原始林一大半，只要再走过一处山脚，便算彻底离开了异度山的地界。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身后林中突然有了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迹象。
　　朱武见萧中剑神态如常，应是没有察觉，心中一动，走到一处十分浅显的山洞旁，忽然说道，“我去找水喝，你坐在这里，绝对、千万不要乱动。”
　　萧中剑只点了点头，让他放心的去便是。

　　离了人后，朱武却悄悄的运起内力，毫无声息的迅速从另一侧回到了山洞旁。可是等了半天，却并未等到什么人影，只远远的看见萧中剑还坐在原地，根本没有什么异况。
　　难道是近来事情繁多，自己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朱武正在想着，耳边却忽然敏捷的听到对面树后有声异响，接着便是迅速离去的脚步之声。
　　果然有人！
　　那人的轻功极快，却好像并没有想要用力逃跑，只跑出那山洞处不远，便停下了。
　　朱武追出去看见他的背影，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有些意外，“是你？”
　　吞佛转过身来，行了个礼，却不答，无言是为默认。
　　朱武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想起刚刚那半天没有动静的时间，忽然道，“你是想杀我？”
　　吞佛立刻微微低了低头，“属下绝不敢。”
　　“那为何又不见杀他？”
　　吞佛回答的倒是很坦诚，“属下没有把握。”
　　朱武叹了口气，“你是一个让人又喜欢又不得不防的属下，我听得出这是真话，却不知你的假话会说些什么？”
　　说完，他又看了看四周，“只有你一个人？”
　　吞佛不置可否，“这种场合，就算派了全部弟子勉强将您留下，有些人的面子怕是没有了。黥武和螣邪郎自然也不方便，所以权衡再三，似乎属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朱武点了点头，“可是我看，你好像并不情愿。”
　　吞佛忽然弯了弯嘴角，不知是笑是嘲，“教令为上，并无情愿不情愿之说。”
　　朱武听了，忽然怒道，“我竟不知几时颁下过与你相干的教令，还是说这异度山上，有其他别的教主？”
　　吞佛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只要您不再往前走，出了异度山界。”
　　“哈！”朱武气笑了。 “要不是因为赦生，我现在一定打断你的腿，再送回六欲天地问问护教，看看他是不是也不清楚谁才是魔教之主。”
　　“此事不干护教，教主不必迁怒，”吞佛并未因这一瞬间的杀意而退怯，“说到赦生，这也是属下所不解的，您舍弃教众妻子，只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旁人，是决意不再回头么？”
　　朱武好像被这一问问住了，又好像忽然间走了神魂飞天外。
　　林间的清风在身后簌簌作响，他的心再一次撼动了，眼前一望无边的树木如同万象森罗一般重重叠叠，每一株都是一个教众在苦苦哀求着。
　　他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年少气盛的青年。
　　这期间虽然总觉得失去了太多太多，但是背负的却只有更多。
　　不知多久，他终于开了口，“我，会回来。”
　　朱武对着茫茫无际的瀚海原始林说出了这句话，仿佛那是山间缥缈的烟雾，是一个没有期限的誓言。
　　吞佛并未露出喜悦，反而皱了皱眉，“属下是否可以当做，这是对数万教众的一个承诺？”
　　朱武恍惚般点了点头，“当然，在我……在我治好他的病以后。”
　　林间风又吹了起来，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
　　吞佛忽然弯腰鞠了一躬，“教主确是个多情之人，属下愿意替异度山上下所有弟子向您的这个承诺回礼。”
　　“多情之人？”朱武回过神来，忽然笑了，“多情未必是好，若是可以选择，我倒也想做个如你一般的无情之人。”
　　对于这一句隐隐不知是何意味的指控，被指控者选择了沉默。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和赦生？”
　　吞佛未答。
　　“赦生的意愿自然也是其一，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个教众口中人人都言之无情的后辈首座，竟忽然间有情了。”
　　“教众戏言，是教主当真了。”
　　“戏言也好，真的也罢，我只看出他喜欢你，你对他也确有些不同之处。”朱武又冷笑一声，“我只要你记着，银鍠朱武归来之时，你若又做回了那无情之人，天涯海角，我不会放过你。”
　　话已至此，吞佛当即抬手后退行了个礼，“属下明白，教主归来之日，定在此恭迎，请。”说完，身影一闪便不见踪迹。
　　朱武看着眼前风骤起的一片树叶又静静的落回地上，发了会呆，才转身回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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