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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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难


      路歧这个人,比涂潆之类更像精怪。

      娱乐圈这个牛鬼蛇神扎堆的地方,踩着别人骸骨、血乎着一张脸往上蹬的不在少数。路歧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他更像石头里蹦出来的,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没爹帮没娘管的长成了一棵树,无声无息地就在圈里最核心的地方扎根了。

      他占着最好的资源,和最顶层的人物推杯换盏、姿态平稳,刀口上不沾一滴血。苏游漾和同龄的演艺新人闲暇时交谈,咀嚼起这个名字谁不神往羡慕,但是又不得不服气:毕竟圈里乌七八糟的,你竟挑不出比他更正派的人物。

      苏游漾满心以为,他是最能证明“相由心生”错得离谱的那一种:明明外表长得邪性,言行举止却动辄有度,笑容清新沉稳如脉脉山风,眉梢眼尾淡淡一撇浸透的岁月积淀,如粥温柔又似茶悠长,远甩新生代姿态浮夸的少年少女几条街。

      他如今是二十九正当时,离三十还差那么一道坎,是成熟雄性魅力和少年感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年岁。她第一次看到他出道那年拍的电影的时候,才将将八岁,到如今也有十年了。

      路歧站在阴影处和副导演交谈,他人高,靠在墙壁上体贴地斜支起一条腿,看不清脸色。

      苏游漾坐在原地静静看了会,心满意足地回转目光把头埋向剧本。

      她不知道路歧为什么会接下一个单元剧中的一个小角色,可能是休假期间一个愉悦的临时起意,也可能是了难的某个性格特质摄住了他的兴趣,但她知道他为什么今天下午会来。

      下午有一场属于涂潆和了难的重头戏。

      不远的地方传来克制不住的小小惊呼,苏游漾抬头一看,果然是路歧理着袖子走过来,确切说那是了难。

      他鸦羽一样的乌发散下来拨到一边,袍脚上绣着暗纹梅竹,这一眼仿佛惊鸿照面。

      苏游漾听到顾知恩的招呼声,就看见两个化妆师急匆匆过来给苏游漾补了个妆,她把裙摆一撇站起来,像涂潆第一次见到了难一样,拨开柴火噼啪一般吵人的喧闹,欢欢喜喜地向他走过去。

      ……

      涂潆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疼,脑子混沌。清晨的太阳一点也不暖和,反而带着恶意的清冷。涂潆本能地不喜欢太阳,她冲着太阳皱眉,发了一阵嘟嘟囔囔的脾气。

      她不知道这是冬季,也不知道冬季清晨的太阳何等不讨人喜欢,她对自己身处何处、将往哪去一无所知。

      涂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她漂亮的眼睛不消一会就折射出了快活的光芒,她对着花也能咯咯笑一阵,对这山上什么样的物和景都好奇,仿佛这人世间到处都是让她快活的东西。

      她蹦跳着下山的时候碰见一个挑水的男人,他的脸是涂潆用任何话形容不出的好看,即使他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做着这样沉重的活计,也抹消不了他样貌的万分之一。

      她托着腮新奇地叫嚷起来:“你是这山里的吗?”

      男人说话和他脚步一样慢吞吞的:“我从山下来。”

      “这山是什么山?”
      “浮涂山。”
      “山下是什么?”
      “往生寺。”

      涂潆又快活地笑起来了:“你是和尚?为什么还有头发?”说完自己也觉得很新奇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和尚,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晓得和尚没有头发。

      男人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我住在往生寺,但我不是和尚。”他在往生寺讲佛给小弟子听,他懂佛却不是佛。

      “那你是大师!”涂潆一本正经地喃了句“阿弥陀佛”,仿佛又被自己逗笑了:“大师,你叫什么名字?”

      “了难。”

      ……

      顾知恩的一声“卡”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连打板的声音也没听见的苏游漾恍惚着站在原地,好像“了难”这个名字是个咒语,能困住涂潆更能困住自己。

      另一边的顾知恩眯着眼睛看刚刚拍摄下来的画面。

      路歧这个人是有魔性的,当他温柔地看着你,充满耐性地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够抗拒。更让他惊讶的是苏游漾。

      这是个遇强则强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跟着群演扎堆演戏的时候她是温顺的,没有攻击性的,但同时也是不鲜活的,让人兴致索然的。但当她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她一下子就像火焰一样熊熊腾烧起来,那温度和能量足以让靠近的人惊讶。

      当涂潆变成遇见了了难的涂潆,她就突然有了灵魂,那时候的苏游漾美得惊人,她绕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笑出虎牙的样子、她灵巧地一蹦三跳回过头来娇声询问的样子同样让人无法抗拒,好像春池容纳细雨、竹露碰见山风,在冬季单调的纯白里更突出了十分的娇嫩。

      路歧还是笑着的,声色不动,但看着笑容好像比方才礼节性的微笑真诚些,他伸出手的姿态优雅极了,一边和苏游漾握手一边说倒是我失礼,刚才这场戏才新认识了你一些。

      苏游漾语无伦次地一叠声叫着“路老师”,“实在不敢当不敢当”的,心头小人却早已被数百根点燃的炮仗送上云端了。

      她踩在这天堂的云朵里晕晕乎乎,恨不能就地扑倒翻滚几圈,在不切实的兴奋中分出一点闲思心想着:看来路歧的确如传闻所说欣赏有演技之人。要说有演技,她现在还真是不敢当,生涩得很,但她愿意为着这目标艰苦努力,就像路歧在十九岁那年演的追风少年一样,梦想的目标是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悬在心口的白月光,早晚有一天能挂在触手可及的树梢之上。

      ……

      涂潆和了难第一次相遇的重头戏拍完,下面的情节倒更加轻松。

      因为是初次相遇的简单重复,只需要稍微表现出变化,但大体总还是情绪一致的。

      要说为什么是简单重复,全因苏游漾扮演的这只花妖涂潆,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失忆症少女,日落之后一天的记忆都会消失,日出时分再去结识新的缘分,只是每一天上山挑水的都是了难,所以仍是和了难一天天熟悉起来了。

      也不知一位佛学大师何以俭德至此,冬季每日仍自己上山打水,以致日日都能碰到询问“这山是什么山”“你是什么人”的涂潆。

      苏游漾当了一下午的好奇宝宝,因着对手是路歧,虽然有点口干舌燥但也不至于心浮气躁,倒是路歧,这一下午的接触下来让苏游漾崇敬更甚。

      路歧果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和剧里的了难一样耐心至极,陪她说了这半天的幼稚台词依旧笑盈盈的,职业素养可见一斑。

      路歧拍到傍晚六点多,被一堆人前呼后拥急急忙忙地拱回车里绝尘而去,经纪人临走前恭恭敬敬七分歉然地表示“还有一个广告拍摄工作要在夜晚进行”,顾知恩挥挥手表示理解。路歧和他多年朋友了,相互体谅的感情自不必说。

      夜晚渐渐冷了,冬季的夜北风一刮掷在窗上都呼啸有声的,混着冰碴子灌了主演和工作人员一脖子,饶是苏游漾身体康健平时多有锻炼,身上单薄一层也有些受不住,好在今天的外景都赶在白日里拍完了,晚上的戏都排在室内,倒还能承受些。

      助理阿丹把两个小太阳转过来对着苏游漾。所谓“灯下看美人”,这美人在光芒映照下更显出美色。

      一片仿佛一气泼出去的黄澄中,这位美人就趴卧在桌案旁的竹榻上,桌上落着几张洁白宣纸,剩下着了墨色的被揉成好几个小团,散在白玉般光洁的脚背边上。她变成光晕里一道随时浮动的剪影,握笔时露出的那一小节手腕和藕粉色的衣袖连成隐隐的一线,有一种无可捉摸的恍惚感。

      苏游漾接下来要拍涂潆练字的一场戏。

      字当然是了难教她的,涂潆贪玩成性,白日里不肯练字,经常偷跑出去玩,有一日了难佯装发怒,拂袖而去称再不强迫涂潆练字了,夜晚涂潆想起这事却很有些后悔,想晚上练几张去讨了难欢心,遂有了方才这一景。

      顾知恩原意是让苏游漾在书桌前端坐着练,但苏游漾想想,斗胆提议在竹榻旁趴卧。

      因涂潆本是山中精怪,骨子里有些脾性改不了,且练字一事是涂潆睡前临时起意,本是乘性而起,更搭配随性之姿。顾知恩听罢也就许可了。

      但趴卧着练字也着实是件难事,苏游漾左右腾挪着,倒也真切体会到了涂潆心里头那点为字烦恼的心情,在榻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满意。

      场记板清脆的“啪”一声落下,整个室内霎时就剩下灯花噼啪剥落和镜头微微转动的声音。

      苏游漾眉心轻轻一皱,横钩竖画落下几笔,最后眉头一舒,笑意顿时从眼角眉梢散开,明媚晃眼。

      宣纸上两个稚拙大字“了难”,“难”字还少了一横,两字后头跟着一滴浓墨,像化不开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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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崭新的一天,抖了抖毛依旧撒泼打滚睁大眼睛看着天使们|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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