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她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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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拍摄的戏份比较吃重。是亲戚凑在一起参加葬礼的戏，算是这部电影里第一个重头戏了。
　　所以来了很多人，群演也很多，但群演的用途大概只是背景板。

　　夏歆苒跟秋颜道：“现在这部戏正式开拍了。”
　　秋颜一愣：“哈？那你们之前干什么了？”
　　夏歆苒：“之前都是拍我跟男主角的回忆杀。”
　　秋颜懵了，这果然是在拍鬼片：“男主角？男主角在哪里啊？我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他？”
　　“这部戏总体上来说并没有男主角，我说他是我的男主角，实际上他是我的cp，这部戏是他客串的。电影上映的时候，他的镜头大概能有十几分钟。拍摄的时候都是他抽时间过来的，过一段时间他还会来的。”
　　“哦。”秋颜总感觉夏歆苒的那句“他是我的男主角，实际上他是我的cp”听起来很是怪异，很令她感觉不是滋味儿。

　　秋颜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说要拍一场女一号和女二号看日出的戏吗？这个什么时候拍呀？”
　　“计划有变，我跟蔡乐打算深冬的时候再拍。”
　　“唔……”
　　深冬的时候，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更何况冬季的人差不多都被封印在被子里了，平日里你有多勤快，在冬天的时候都没什么准，海拔高的深山里比城里还要冷。夏歆苒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秋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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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歆苒将秋颜介绍给了众人，说这是新的女二号。众人也没有疑惑顾真帆去哪里了，直接友好地跟秋颜打招呼。

　　夏歆苒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一位殡仪馆的经理。
　　每一个家庭面对亲人的逝去，反应各不相同，但总体来说都是悲伤的。
　　夏歆苒的角色的作用，不是为了抚平亲人逝去的悲伤，而是淡然地站在一旁，却总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出面。她见惯了生死，但她的心并没有麻木。

　　这次，她面对的家庭，是自己的亲戚。
　　夏歆苒这条线实际是电影三条线中最长的一条，因为夏歆苒所饰演的角色，丈夫已经离去很多年了。
　　丈夫离去之后，她一个人独自生活，不光要工作，还要跟自己作斗争。
　　看似对待生死最为麻木的人，实际上付出的感情最为深刻。
　　在影片的最后，她终于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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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电影开篇的第一场戏正式开拍。这么说是因为这场戏是电影成品后第一个展示给观众的画面。
　　这段戏完了之后，才是电影的片头。

　　秋颜微怔，她以为她正式拍摄的时候，时间线是错乱的，会先拍殡仪馆的戏份，然后再补家庭的戏份。
　　谁知整个剧组都来到了白城影视城的片场，然后颠倒黑白，把日落的画面当成了日出拍。
　　——这也可以？

　　蔡乐跟大家道，因为现在大家都在，所以她想按正常时间线拍电影的开头，让大家很快进入角色。
　　她这样子跟大家说。实际上这是夏歆苒的主意，她怕秋颜第一次拍戏不习惯。

　　秋颜闭上了眼睛，不断地催眠自己，自己就是这部电影里的角色，她的名字是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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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戏开拍：
　　陈宣——夏歆苒
　　陈默——秋颜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陈默就跟着母亲乘车，来到了父亲的家庭。
　　秋天的临近破晓的夜晚总是很长，跟这条路很像，都是好像长得没有尽头似的。
　　这些年父亲重组了家庭，但母亲并没有。

　　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看起来年龄比陈默大不了多少，哭哭啼啼，刚结婚还不到三年，自己就成了寡妇。也幸好没有给沉默的父亲再生下孩子，要不然孤儿寡母的，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陈默一直都很沉默，她没有幸灾乐祸，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的父亲和母亲离婚是他俩共同的选择，跟这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没有任何关系。

　　家里聚了很多亲戚，陈默都不想跟他们打招呼。

　　这个时候，陈默看到了一个人——是她的堂姐，陈宣。
　　她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的堂姐了，上一次见，是她的婚礼，她穿着一身白，笑得似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现在再一次见，居然是现在。现在，她穿着一身黑，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像是见惯了生死的那般慈悲。
　　大概这也是沉默今生最后一次见表姐了吧，从此以后两家人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堂姐主持着今日的一切的事宜。亲戚里大多数人都是很伤心的，奶奶哭得快懵过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表姐一直在陪着奶奶说话。
　　沉默这才知道，堂姐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怪不得她这些年都不和大家来往。

　　“陈默。”表姐叫着陈默的名字。
　　陈默一愣。
　　表姐向着陈默招手：“你过来。”
　　客厅的正中央是父亲的黑白照片，沉默看着这张照片，好像几年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一般。都说子像母，女像父，她这才注意到，她和父亲的眉眼的确很像，都是那种不羁，看谁都不爽的样子。
　　表姐道：“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你给你的父亲磕三个头吧。”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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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殡仪馆的服务像导游一般，一条龙。工作人员带着死者，也带着生者。
　　一辆中巴拖着一家子的亲朋好友，驶向殡仪馆。
　　这个时候，天空终于亮了，但陈默坐在后座，望着那朝阳，却觉得这日光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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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好！”蔡乐喊了停。她对秋颜最后的那个表情十分满意，日出的光芒（其实是日落）是冷的，但是少女眼中的光更冷。

　　她正式开拍的时候还戴着墨镜。秋颜十分难以理解这是什么爱好。
　　蔡乐的作品评分实际上很是极端，作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被奉为神作，坏的时候被骂是盲人导演。
　　墨镜，是她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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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歆苒递给了秋颜一瓶水，秋颜接了过来，却没有打开。
　　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好了她是夏歆苒的助理吗，怎么夏歆苒反而及时地递给了她一瓶水。
　　夏歆苒将自己手里的水瓶拧开瓶盖，递给了秋颜：“感觉怎么样？”
　　秋颜将手里的那瓶水还给夏歆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我感觉很窒息。”
　　“嗯？”
　　“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刚才在镜头下，你表现得很自然。”
　　这样的评价更像是安慰，秋颜看着夏歆苒微微一笑：“谢谢。”

　　太阳一落下山，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蔡乐和夏歆苒回到了殡仪馆，却忙着明天的准备事宜。
　　秋颜一直跟着夏歆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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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夏歆苒继续给秋颜讲戏。说是讲戏，更像是给秋颜讲述殡葬习俗。
　　“明天的戏是这部电影里最大的排场。”
　　“嗯？”
　　“今天的哭丧队你也看到了吧。”
　　“嗯。”
　　“刚才的那些道具，你也看到了吧。”
　　“嗯。”秋颜忍不住道，“那些道具也太多了吧，花圈、纸钱的，都要烧掉吗？”
　　“嗯。”
　　“为什么非要把那些东西都烧掉呢？烟儿那么大，多污染环境呀？”
　　“逝者走得冷清，烧送一程。这是风土习俗。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你可以不赞同，但你也就只能看着。”
　　“那我就不能阻止了是嘛？”
　　“对。人家是烧的纸人，又不是烧的活人。这已经是妥协了。”
　　夏歆苒说的这话不禁令秋颜感到一寒，秋颜又问道：“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呀，他能知道什么？”
　　夏歆苒认真道：“人死了并非什么都没有。有尸体，有骨灰，还有怀念他的亲戚朋友。葬礼，既是为逝者举行的，也是为生者举行的。生命，是延续下去的，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是社会的。”
　　秋颜默默地记下夏歆苒的话，感慨着夏歆苒这个样子真像政治老师。
　　秋颜并不知道，夏歆苒在圈子里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夏政委”。

　　秋颜道：“我没参加过葬礼，我也没办法。”
　　“葬礼的确越少参加越好，但你得明白，这是你人生中必须经历的，甚至有一天，你会是主角。”
　　政治课又变成鬼故事讲堂了。
　　秋颜咽了口唾沫，继续询问：“那葬礼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明天的戏份，吹吹打打，哭丧队只是一部分，真正热热闹闹的葬礼，比婚礼还要‘喜庆’。明天的哭丧队群演，大多数是真的哭丧队。”
　　秋颜甚是不解：“为什么葬礼是这个样子的？”
　　夏歆苒反问：“你印象中的葬礼是什么样子？”
　　秋颜形容着：“庄严肃穆，神情冷峻。”
　　夏歆苒：“你这说的是升国旗吧。”
　　“啊呸！”虽然不服，但夏歆苒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秋颜认真地思索着自己印象中的葬礼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穿着一身黑，站在死者的坟墓前，牧师还是神父说悼词，然后死者的亲属看着墓碑，悲悲戚戚。”
　　夏歆苒解释着：“你这完全就是从国外的电视剧里看到的。天主教祭司的叫做神父，基督教的祭司叫做牧师。”
　　秋颜诧异：“不一样吗？”
　　夏歆苒白了秋颜一眼：“你今天没见到戴着十字袖章的人吗？”
　　秋颜想了想：“好像看到了。”
　　“他们是我国的新教徒，你觉得和你看到的影视作品中的一样吗？”
　　秋颜实话实说：“不一样。”
　　“这就是国内与国外，接地气与不接地气的差别了。珠玉在前，一般很少有比原作更优秀的翻拍作品，因为很大程度上，翻拍的制作者们都不接地气。”
　　“哦。”秋颜默默地在心中做着笔记，同时感觉夏歆苒又在讽刺什么人。

　　为了让秋颜更加明白，夏歆苒拿出了手机，给秋颜看一个新闻，直接戳开了新闻里的图片。
　　图片是类似礼堂的地方，礼堂的正中央挂着十字架，上面写着“以马内利”四个大字，奇怪的是台子上的人好像在唱戏。
　　秋颜疑惑不解：“这是在干什么？”
　　夏歆苒：“这是平安夜的基督教堂，在唱豫剧梆子。”
　　秋颜：“噗——”
　　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夏歆苒：“所以，一切，还是眼见为实。现在的葬礼，只要场面。他们认为，只要热闹，就是体面，就是对死者的尊重。”
　　秋颜：“这样不会把逝者气得活过来吗？”
　　夏歆苒反问：“活过来不好吗？”
　　秋颜更是愣住了，反应了半天夏歆苒这句话是啥意思，这才乐得笑了出来。

　　秋颜现在感慨万千：“说真的，我要是死者，我看到这么大的排场，我能当场活过来。”
　　夏歆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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