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

　　很快，尹天仇抱着包袱折回，惹杜若星道：“这么快？”

　　尹天仇仍晕乎乎地，与杜若星老实道：“我娘亲给我的。”

　　杜若星应了声，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尹天仇低头，从中掏出尹母给自己留的钱袋，放在手心掂了掂：“娘亲给了我钱，我们再也不用吃野果子了。”

　　杜若星“嗯”了声，望向回路道：“可还要折回去的话，有钱也没用啊。”

　　说着，杜若星往前走去，尹天仇于身后跟着，从包袱中寻到一包干粮，折开来，掰下一块青稞饼递给杜若星：“小白，你吃点东西？白日里光吃果子，肯定扛不住的。”

　　杜若星接过青稞饼，两只手捧住，闷头啃着。

　　尹天仇见此，好生道：“慢点吃，还有呢。”

　　杜若星嘴里塞着青稞饼，忽问道：“你娘亲，还以为你杀了人？”

　　尹天仇点头：“还未与她解释，她便将这些东西给了我，赶我走了，估计也是怕别人看见我。”

　　杜若星瞄了眼对方，不由道：“你娘亲对你真好，做错了事也不怪你，还护着你。”

　　尹天仇将包袱扔到背上，身子摇晃着，时常与杜若星碰下肩膀：“我娘亲人便是这样的，对别人讲起来，是有点自私，但对我是很好的。”

　　杜若星神色一怅，继而闷头啃起青稞饼，不再言语。

　　二人往前走了许久，算是再次远离了尹家村。实在寻不到像样的住处，也只得就地歇息。

　　天朗月息，杜若星不再言语，尹天仇却禁不住兴奋。挪了挪身子，与杜若星凑近：“小白，你刚吃完东西不是，一时也睡不着，我们聊一聊吧？”

　　杜若星几分警惕，刚要拒绝，却听尹天仇道：“你不用担心哦！我不会再问你喜不喜欢我了。我只是想与你聊一聊，随便什么都可以，你哥哥也可以。”

　　杜若星反应片刻，忽抬脚踹了下尹天仇的腰：“你什么意思啊？什么我哥哥也可以？你很嫌弃我讲哥哥的事么？”

　　尹天仇“哎呦”一声，将身蹭过去，眼巴巴望着杜若星：“没有啊，只是你哥哥的事，我都知道啊。且你每次说时，都很伤心不是么？我不想让你伤心，便不要你说了。”

　　杜若星闷哼道：“才没有，我每次想起我哥哥，都很开心的，因为我喜欢他。”

　　尹天仇目色一晃，道：“对了小白，我那天听你与王鸩说，一个名字，叫莲衣，我觉得这名字好耳熟，那是谁啊？”

　　杜若星滞了滞，启唇时，不安分添了下嘴唇：“是我嫂子。”

　　尹天仇“哦”了一声，见对方神情不对，也不敢再往下问。风撩叶响之际，杜若星再度开口，半眯着眼，语气里，满是对过往的追忆：“她的原名，盛莲衣，京都前北朝的公主。后来败国，托曾在宫里侍奉过的嬷嬷，将她送到无双阁。我对她很好，可是…她却将我哥哥抢走了。”

　　“盛莲衣？”尹天仇低声重复，脑中，自回忆起，当初游方和尚的话。前朝本有位天姿国色的公主，一舞倾城，一舞又覆了国。世人谓之‘盛世莲衣，祸水倾城。’

　　杜若星将眼眯向尹天仇，问道：“便算在少林寺，你也听说过吧？”

　　尹天仇点头，道：“是少林寺有位游方和尚告诉我的，说这位公主，貌当绝世。可惜成了真真的红颜祸水。便是为了她，南朝才会攻陷北朝，而这位公主，却于战乱中，不知所踪。时人都说，她是变回了狐媚，隐居于林。”

　　杜若星冷冷道：“她便是祸水，本她来到无双阁之前，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我哥哥却喜欢上了她，还执意娶了她。从那之后，我哥哥便疏于练武，也疏于对我的照顾，我讨厌死她了。”

　　尹天仇不敢搭话，杜若星憋闷着情绪，良久，复道：“好歹最后，她却生病了。是思念家人，又愧于自己亡了国。得了心病，整日郁郁寡欢。眼见时日将至，哥哥想起王鸩，想找她帮忙。可王鸩却说，帮不了忙。当然仔细想想，王鸩说的也不错，可她毕竟是没有救盛莲衣。盛莲衣，也便病死了。”

　　尹天仇不禁道：“让一个只懂得制毒的人去救人，着实说不通啊。”

　　杜若星寞然：“可我哥哥当时没别的办法了，他寻求了好多人，都没能治好盛莲衣。去找王鸩时，本以为她会试一试，可她却直接赶我哥哥走。哥哥跪在古萨林外，整整五日。第六日时，盛莲衣便死了。我哥哥从那之后，颓靡了好久，我用尽了心力，才终于让他想起我，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却又……”

　　尹天仇适逢探手，捉住杜若星冰冷手指，悉心暖着：“小白，别想了，都不是你的错。”

　　杜若星却摇头：“可…如若那一夜，我没有与他调皮，他便不会放松警惕，也便不会死了不是？”

　　尹天仇怕杜若星劳心伤神，劝道：“可你也不知，那夜会发生什么事么！我方丈说过，不知者无罪，根本，也不是你的错。”

　　杜若星摇头，嘴角余醉着弯起：“有时，我都在想，如果当初盛莲衣没死，我也没有心情去与哥哥闹，哥哥也不会死了。我真是，宁愿那般。”

　　尹天仇暗自琢磨，觉得不对，忙开口道：“不对啊小白，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开心的。虽然如今你哥哥…但起码，你与他又有了更多的时光相处不是？如若不是这般，我如今，又怎能与你相遇。如若我在这世上，未曾与你相识，我现在恐怕就听我爹娘的话，娶了丁纹月，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游方和尚口中的男女之情……”

　　话至此，尹天仇急忙顿住。见杜若星望过来，更是说不出口。一张脸红的要命，混沌滚胀于心头的火，狠狠一燎。

　　杜若星盯了对方许久，见对方吓得说不出话，轻笑道：“聊完了，我困了。”

　　尹天仇忙道“那小白……”说着，尹天仇见对方已然阖眼，便止住言辞。与之望了许久，亦闭上眼。

　　杜若星却待尹天仇睡去，悄摸摸睁眼，情愫扉扉摇曳心头，一时间，对尹天仇这份克制不住萌生的情，喜忧参半。

　　翌日，二人总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准备好好歇上半日。

　　杜若星妥协，后又抽风了似的，从客栈账房手里要来笔墨，言要与尹天仇立借据。

　　尹天仇自无谓这些，与杜若星大咧咧摆手道：“不用了小白，我信得过你。”

　　杜若星却僵着一张脸，像与对方不甚相熟似的：“不行！之前你答应我要立借据的，就必须立，不然的话，怎么分的清？”

　　尹天仇嗔笑，禁不住道：“小白你别闹了，我们之间，哪里还分得清？”

　　杜若星面色一慌，当知尹天仇说的是，可听他这样明白说出来，却越发不爽。将宣纸一把拍到桌上，厉声道：“那就从现在开始算！之前的总归算不清了，现在我花了你的钱，我就一定要还，必须立此为据，如果我还不了你钱，你也不能吃亏。”

　　尹天仇见杜若星坚持，也便顺着她：“好了，那便立吧，可你若换不了我钱，能怎么办啊？”

　　杜若星挑眉道：“我若换不了你钱，就…随你怎么样了！”

　　尹天仇不解，追问道：“随我…怎么样？”

　　杜若星用力摆了摆手：“怎么样都好，我就听你的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尹天仇仍傻乎乎着，挠头间，自语道：“我…我不想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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