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流星第一次去白飞家的时候，就发现他家里有一颗柿子树，就种在阳台上。很大的一个盆栽，是很营养的红土，所以树长得还不错。
　　白飞一个人住，没有太多东西，这棵柿子树就占了整个阳台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枝叶都有被修剪过，没有多余的枝桠所以看起来很细长，但也能看出来其原本的茂盛。
　　“家里有些乱，随便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第一次来他家时，白飞就是这么说的。那是他们第二次单独见面。
　　流星才十八岁，家境不好，家里还有一个读中学的弟弟，所以早早便出来打工维持生计。没有学历的她一直在快餐店打工，然后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合住在附近廉价的合租屋内。
　　认识白飞，纯属偶然。
　　其实二人相识也是有渊源的。白飞与流流星其实是同村人，不过一个上院，一个下院而已。
　　白飞工作的地方离流星的餐厅不远，经常下班了在那里吃饭，一来二去便相识了。最初二人除了用餐以外的事也无太多交流，直至一个星期天白飞主动约她散步。
　　那个时候正是秋天，城市在工业化里显得有些萧条，护城河两岸的银杏树叶随着风轻轻扬扬的洒落下来，像极了踮着脚尖跳舞的孩子，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黄色明亮得晃眼。流星不太喜欢多说话，于是二人在护城河边走了好久，白飞讲些从前的趣事，时不时引得二人大笑，也招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
　　流星很享受这种时光，虽然才一次。
　　那之后白飞有两个星期没有去找她。
　　后来见面便是邀请流星去他的家。流星想了很久，还是去了。
　　这是流星第一次去男生的家。一进门，便望到了阳台上那棵硕大的柿子树。很大的一个陶瓷花盆，整个树冠大致占了阳台的三分之一面积，挺拔地立在那里。
　　“家里有些乱，随便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白飞去厨房到开水，流星便走近打量起那棵树来。
　　盆里是红色的土，不是太粘稠，跟花盆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要把花盆刷成白色呢？”白晃晃的花盆，很刺眼。
　　“我不是太喜欢鲜艳的色彩。”白飞笑了笑。
　　流星这才注意到，整间屋子都是以黑白灰为基调，少有两件颜色鲜艳的东西。
　　“那土……”
　　“红土营养。”未等流星话完，白飞已做出回答。
　　想来也是，红土的确更好。
　　流星大约在白飞家呆了两个小时，这期间二人什么也没多说，一起看完了两集电视剧。
　　流星也没有留下来吃饭，她还要回去工作。
　　后来白飞经常去那家餐厅吃饭，流星也经常来他家。
　　这次是一部很古老的电影。
　　很血腥的电影，心理扭曲的男主角将背叛他的女友割腕放血并肢解了放在冰箱里，然后在未来一个星期里将她全部吃掉，然后将骨头喂了家里的狗狗，从此可怜的女孩子便彻底消失了在这人间，再也找不到她曾来过的一点点实在的踪迹。
　　不知是不是错觉，流星觉得在男主角吃掉女友鼻子的那一刻，白飞的嘴角勾了一下，似是在笑。
　　大概是看出流星的紧张，白飞去厨房冰箱里拿给她一罐果汁。“别紧张，电影都是这样博人眼球的，才有票房。”
　　“谢谢！”果汁凉凉的，不禁让她想起刚刚女主角被放掉的血，流星觉得嗓子有些痒。
　　“你还记得小禾吗？”
　　小禾是她店里的同事，相同的遭遇让她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流星不明白白飞怎么会突然说起小禾，她已经很久没回店里了，她们都说她肯定是跟了男人跑掉了。
　　白飞也不管她是否答话，在一旁自顾自的说话。“小禾也喜欢我，也来过这里。”
　　怪不得有一段时间经常见不到小禾，问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那分明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现在，她在这里。”
　　视线顺着白飞的手指延续过去，停在那盆柿子树上。
　　红色的土，跟白色的瓷盆形成鲜明对比，两种极端的颜色刺得人心惊。
　　“你……”流星想起身，却觉得被人抽了筋骨般完全没有力气。
　　“没事的，不用怕，睡一觉就好了。”
　　白飞看着没有柿子的柿子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流星醒时，觉得阳光很刺眼，身上还有隐隐的阵痛。
　　睁开眼来却没有阳光，窗帘全部拉着，看到的只是屋里明晃晃的白炽灯光。
　　“很快就好了。”
　　闻声流星动了一下，手腕上传来撕心的阵痛。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全身乏力，而手腕还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那棵柿子树的土里，混着泥土往下渗。
　　她想要说话，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舌头已被割掉了。
　　白飞拿着一把细致的水果刀走过来，蹲在流星的面前，看着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盆里。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你，你很可爱，但可惜你是个女人。”
　　“我杀了小禾，她的血也这样一滴一滴落在这棵柿子树下，做了肥料，所以这土鲜艳的很。”
　　“很多年以前，我妈妈在外面找了个男人，他们合谋杀了我爸，并把他埋在家里的柿子树下。后来，他们此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你会跟他们一样，都会成为这棵柿子树的肥料，它会越来越茁壮，到那时候我会给它换个大盆，让它吸收更多的养料。”
　　流星听不到了，天黑了，她想睡了。
　　有人最后告诉她:“明年，这树上会有更多的柿子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