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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人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虽不配自比太公，但这有钩的对比无钩的，也不至于钓了半天一条都没钓上来吧。
我叹了口气，扭头去看穆青，他身旁的小木桶的两尾鱼正游动着，虽然不大，但也好过没有。
再看言豫津，双目直瞪水面，仿佛鱼一上钩就能扑进水里，萧景睿则淡定如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们身旁的小桶里或多或少也有收获。
反观我自己，连只虾都没钩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重又甩下鱼线。
这回可一定要成啊！
枯坐半个时辰之后我渐觉不耐，但看穆青不动如泰山，耐着性子又等了半刻，忽觉耳畔传来极轻微的鼾声。我目光一凝，直直扫向穆青门面。
他没有反应，仍然是那副淡然模样——如果忽略他半闭着的双眼的话。
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挪了挪位置靠近他，猛的伸出手去，戳了他的脸颊一下。
穆青茫然张开双目，摸了摸自己的脸，左右看看，正巧对上我的视线。
穆青颇为怪异的扬起半边眉毛，“穆辞，你做什么呢？”
我一笑，挪了回去，反问道：“什么什么？”
穆青：？？？
“明明就是你戳我的。”
“可有证据？”
穆青眼光一瞟，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空空木桶。火光电石间，我已明白了他即将使出的这名为祸水东引的恶毒伎俩。
未及开口阻止，穆青便道：“咦？穆辞，你这桶里怎么空空如也？”
火光电石间，我心如电转，微微一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鱼虾蟹到我这桶里来受苦。”
“何苦？”
我装模作样的寻思了一会儿，方道：“斩首、车裂与炮烙。”
穆青目瞪口呆的望着我：“那是挺惨。”一顿，他吞了口口水，“也，蛮香的。”伴随着这话，他的肚子非常配合的发出“咕”的一声。
我不由失笑道：“你饿了？”
“都一上午了，能不饿吗？”穆青想了想，忽而瞪了我一眼，“等等，炮烙？穆辞你闲书看得还挺多啊？”
我这才惊觉失言，尴尬一笑，道：“以史为鉴，以史为鉴。”
“那是史书？”穆青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眼神儿瞥着我，又接了句，“你拿苏妲己做什么前车之鉴？”
我皱着眉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为你好。”
穆青便道：“啊？”
我随口胡扯道：“我的儿啊，我的亲弟弟，你若日后娶了个蛇蝎美人，可堪妲己，那我也得使出妲己的手段来对付她啊。”
穆青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去盯湖面，没再理会我了。
我也闭了嘴，继续望着鱼竿儿发呆了。
“诶，穆辞。”坐在我身旁的言豫津对我道，“我那儿有本讲此等逸闻的话本子，你要不要？”
我立马点头：“要要要。”
“穆辞——”穆青的声音重重传来。
“我就看看。”我辩驳了一句，对言豫津道，“精彩否？”
“扣人心弦，好极了。”言豫津说着砸了咂嘴，似在回味书中妙处。
我便一拱手，低下头道：“此等妙物言公子请务必借我一观。”
“回京之后，我会差人送到穆府。”
“不可。”穆青添了一句，道，“被姐姐发现，你们两个转瞬之间就能丢掉一层皮，还是上门拿更妥当点。”
言豫津顿时面露难色，“霓凰姐姐家教竟这么严？”
我和穆青异口同声应道：“正是。”
“那我届时便邀请你二人过府小聚，可好？”
我不禁露出个笑容，赞道：“豫津好计策。”
萧景睿见我们浑闹起来，不由笑着摇摇头，“你们啊。”
我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要说“兄长之风”，比起穆青，显然是萧景睿更具。我常把他当兄长看待，在他面前全然不敢放肆，而将与他年纪相近的言豫津却又看做平辈，常同穆青和他闹在一处。原因大抵是相比之言豫津，他经江湖历练，更稳重些？
“但这些都很有趣嘛。”言豫津辩道，“景睿，你要不要一起看？”
萧景睿一挑眉，道：“这就不必了，言大公子的乐处，您还请自己体会。”
“无趣无趣，真无趣，”言豫津老神在在一叹，转头望我，好奇道，“穆辞，你刚刚所言那‘凌迟、车裂与炮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没料到他竟有此一问，不禁愣了片刻，方笑道：“车裂，拆蟹也；斩首，则是剥虾——身首分离可不正是斩首？而炮烙，意为煎鱼。”我冲他一眨眼，“不过玩笑话罢了。”
“妙啊。”言豫津便道，“可称得上是巧思了。”
穆青凉凉接下这一句，“是，闲书读多了生出的巧思。”
言豫津尚未回话，我瞪了穆青一眼，讽道：“那穆小侯爷怎么不需我解释就自己顿悟了呢？”
穆青啧舌，“我还能不明白你吗？”
“不明白。”
“那我可真就枉为人兄十数载咯。”
我嘴角动了动，问道：“兄长在上，敢问兄长，能否把鱼分穆辞一条？”
穆青道：“不可。”
“嗯，青哥竟是此种兄长，小妹看错你了。”
穆青叹了口气，道：“小妹，自食其力方为上策，不是青哥不想帮你。”
“青哥，你竟然如此无情。”
“小妹，青哥实在是心有苦衷。”
“——好了，你们两个，”萧景睿出言制止了我同穆青的胡闹，“再这么下去，鱼都要被吓跑了。”
我闻言望向他，见萧景睿亦是含笑，便知他并未因我和穆青的胡扯而感到不愉，遂立刻与穆青休了战，从善如流道：“是。”
穆青瞥了我一眼，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我道了句：“就爱瞎胡闹。”而后继续扭头钓鱼去了。
我不禁偷笑，平局，也还不错。
最终，我还是没能钓到鱼，只得看着穆青冲我得意洋洋的咧嘴角。
小鱼小虾皆被放生，留了几条大些的权做加餐，当我们回到住所时，暮色已悄然降临。
言豫津命小童将钓来的几尾鱼拿去后厨，我们便各自散开了。
到了私下，穆青道：“可觉身子发冷？”
我有点奇怪他有此一问，但还是摇摇头，“并无感觉。”
穆青闻言，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示意我张开手，碰了碰我的手心，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湖边阴凉，又近黄昏，我怕你受寒。”
我不禁一笑，道：“夏日炎炎，怎么会呢？你多虑了。”
穆青也不辩驳，只命人烧了壶滚水，又兑了些凉茶，盯着我喝了几大杯下去。当即汗就下来了。
我知道他是出于关切所为，便都照做了，穆青这才满意点点头。
正打算说些什么，忽听到敲门声，“穆公子，穆小姐，清风请见。”
穆青便去开门，“是有何事？”
清风一揖，道：“言侯爷邀二位明日未时四刻于后园兰亭一聚，好茶相待，请二位务必前来，莫要推辞。”
“言侯爷盛情相邀岂有不去之理？还请代我多谢侯爷美意，明日与家妹定按时赴约。”
“既如此，话已带到，清风告退。”
合上门，穆青颇为讶异的望着我，“穆辞，你这？”
我也有点不解，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情，只道：“大概是客套客套？”
穆青当即便摆出一脸“你傻不傻”的表情来。
我也想不出理由，但多思无益，便摆摆手，随意宽慰了他两句道：“反正不是鸿门宴，你怕什么。”
穆青看看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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