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 Nonentity

　　【21】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连视线都被遮蔽住。
　　这是零下10度，20度，还是30度？不仅是身体，我感觉自己连脑袋都被冻僵。在温控系统成熟的现实世界已经很难有机会这么深刻地体会什么叫寒冷，这或许正是虚拟现实技术受到人们热切追捧的重要原因？
　　要真是这样，我只能说人类肯定有病！
　　“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冷。”狐狸笑。
　　我给了他个白眼，更加贴近地往他怀里靠过去。
　　没办法，刺客装提倡轻便简洁，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是苦不堪言，而他的法师装却大大不一样了，反正从没人指望法师能肉搏，以至于这个职业的装束越来越华丽厚重，美其名曰能承载更多的魔力，我呸。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事实是他比我多拥有一件叫做披肩的装束，而且人家财大气粗，那披肩不仅美观暖和还够长，我躲进去一点问题都没。如果不是长袍的样式不太方便，我甚至打算钻进他的袍子里，人体暖炉又不要钱。
　　他将披肩拉了拉，严严实实地盖住我们两个。
　　视界中是一望无际的雪白，以及在这茫茫大雪下举步维艰的人群。
　　米莱斯之境。
　　斐腩给我们的任务，是跟着他们到这里取一样东西。
　　从光明方NPC们脸上茫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此处也知之甚少，甚至是听都没听过。旁敲侧击了会儿，我们更是发现连黑暗方的士兵们也对此地一片陌生，了解的似乎只有斐腩和那个十二。
　　虽然立刻明白这个任务不简单，但才开始就来这么个下马威，真是让人郁闷的可以。再加上实力被封印了大半，就连让暗夜炔丢个火球术取暖都做不到，我开始怀疑设计这任务的人有SM的嗜好。
　　来这里的光明方有大概700人，黑暗方大约1000，队伍被拉得格外的长。我已经看不到多少熟悉的面孔，体力、耐力等等因素让很多人掉了队，玩家们渐渐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
　　一进入这个任务我们的通讯系统就被关掉了，现在连问问其他人情况如何都办不到。
　　“喂，你们！”
　　走在一旁的一位暗族士兵突然停下，不耐烦道：“把那个给我。”
　　什么？
　　他直接伸手过来，我这才明白这家伙竟然是想抢我的披肩！我靠，他们不是有魔法师随时支援火属性魔法吗？我没要他们配合就不错了，现在连我的装备都想抢？
　　“如果我们在这里冻死了，你们也不好交代吧？”狐狸开口道。
　　“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认……”
　　“真可怜，看来你的长官没告诉你斐腩大人带我们来的真正目的。”狐狸一脸怜悯。
　　对方迟疑了一下。
　　“难道你没有想过，只不过是取一样东西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尤其是我们这群曾是光明信徒的普通人，难道就不怕我们会捣乱？”
　　“所以才把你们能力封住！”
　　狐狸哧地笑了一下：“很明显这样一来我们只会成为累赘，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让我们跟着，不正是说明我们另有用处？何况之前斐腩大人不也说了，我们来这里是‘帮忙’，你想和大人对着干吗？”
　　我再次认识到这人真的很有蛊惑人心的本领，那士兵一下子愣住了。
　　“说的好，不过我想死一两个大人也不会在意，毕竟你们有这么多人。”不知何时，一侧又来了个队长模样的暗族士兵，脸上带着轻蔑的表情，“和他们罗嗦什么，拿走！”
　　“你！”
　　我火了。
　　可惜现在我们半点实力也没有，只片刻就被他们轻易撂倒在地，那个队长还伸脚来踩我，被暗夜炔眼疾手快地护着我躲了过去。
　　“别太过分！”暗夜炔冷冷道。
　　“我们过分怎么了？有本事，反抗来看看呀！”对方哈哈大笑，“你们这群光明狗完全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啊！别说你们只不过是恶心的投靠者，收不收全看大人兴趣，就算你们真加入了伟大的暗族阵营，你们也不过是最低贱的奴隶阶层！我们暗族一向以实力为尊，你们以为自己算老几？”
　　“想活下去，就识相点！”他大手一挥，“其他人也一样，把你们的外套都脱下来！”
　　俘虏们呆住了。
　　“大人，别生气嘛！他们不识趣，可我们都是听话的呀！”反应快的上前献媚。
　　然而这招没用，对方直接一脚踢过去，将那人的外套扯下来，然后拿了个圆形的器具出来，丢进去，命令法师给了火球术。
　　他笑嘻嘻地用那东西捂着手，其它士兵也收缴了战利品给他烧。
　　然后，一边抱怨着“完全不够烧啊”，一边摇摇摆摆的走了。
　　暗夜炔笑了，片刻后，声音清晰地吐出一句：
　　“上！”

　　◇

　　“怎么会发生暴动？”斐腩按着额头，一脸好笑。
　　有光明方的俘虏将前因后果将给他听，然后气呼呼地补充了一句：“反正冻死也是死，我们又何必任人欺负？”
　　一个人这样想或许没什么，但当几乎所有光明方的俘虏都如此，就不容忽视了。
　　一时的顺从，从来不等于永远不会反抗。而审时度势伺机而动向来是那只狐狸……不，向来是在场不少玩家的长向。
　　先只是我们这块奋起反抗，很快却就演变成了全局。这些长袖善舞的精英们果然是一路人，连商量都不用就能如此默契地配合起来，四处煽风点火，看得我敬佩不已。
　　始作俑者在我身边垂着头，一副被侮辱了的样子。
　　他先前的那翻说辞自然也被转给了斐腩听，此刻斐腩正在不住打量他。
　　“说的对，既然找你们帮忙，这么苛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苛刻倒谈不上，只不过大人，连一丝生机都不给我们的话，会很伤害我们的忠诚。”暗夜炔道。
　　“呵呵呵，其实生机呢……也是要自己争取的。”
　　斐腩的话让不少人抬起头。
　　“这次出来，我们所携带的物资有限，相信这点大家也明白。”
　　然后？
　　“我们会以暗族为优先，不过，在这个基础上对表现好的人……也不是不能优待一下。”斐腩笑了笑，“有一点忘记和大家说明，这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好，之后恐怕会面临更多更恶劣的险境。”
　　之前到底是谁说只是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对于表现优异的，我将给予与暗族一样的待遇，但如何有偷懒或者退却的……”
　　“那就抱歉了。”

　　◇

　　“先打一棒，然后再给糖吃？”
　　靠在暗夜炔身上懒洋洋地对着火堆烤火，我恶意地分析斐腩的意图。
　　冻了一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此刻斐腩好意给我们安排的取暖处，怎么看都像在收买人心。白天带头欺压俘虏的士兵们也都受到了惩罚，而且还是当着我们的面。
　　“之前还只是感觉，现在我确信，斐腩想要的东西一定需要光明方的配合才能拿到。”暗夜炔说，“这么一来，我们就能稍稍拿回点主动权了。”
　　梵月影点头：“总之目前还是以收集情报为主。弄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才能决定怎么做。”
　　“今天的事情为我们增加了不少好感度。”策泠汇报，“我们监测的那几个NPC态度明显有所松动，实际上，他们甚至非常配合我们的行动。”
　　“你是说他们也在捣乱？”
　　“虽然不明显，但恐怕是这样。”
　　“那就继续演戏吧。”砂莳说，“直到完全获得他们的信任。”
　　接着是几位老大讨论要怎么样欺骗NPC们纯洁的感情，这件事我懒得插手，靠在暗夜炔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不在。
　　“几点了？”
　　找到这个足够塞下我们这么多人的大洞穴，记得是下午3点时候的事。外面风雪实在太大，斐腩还没脑袋抽风到带人继续赶路。尤其是不知道下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在多远之外，夜晚要是露宿风雪中，我看一大半人要非战斗减员。
　　“快5点。”
　　“哦。”
　　“亲爱的……”
　　“嗯？”
　　“晚上我有点事，就不陪你了。”他顿了一下，说，“我要去相亲。”

　　【22】

　　说是相亲……
　　结果第二天，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夏氏与苏氏联姻”的新闻。
　　国内三大财阀，夏家、方家以及苏家，随便哪个出来有点什么动作都能让人讨论上一整天，何况联姻这么大的动作。夏澜逸及其未婚妻苏欣漫步街头的照片被媒体一再放大，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下面还有段能让诸如我类的小市民读起来津津有味的八卦。
　　据说夏家这位从小流落在外的少爷，曾经做过该千金的陪读，两人当时便暗生情愫，无奈身份差距太大，被棒打鸳鸯。多年之后，认祖归宗的夏澜逸在一次商业酒会上与苏欣再度相逢，旧情复燃。不过豪门世家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两人历经了重重波折，才最终打动了两方家长，得以厮守。
　　照片的角度截的相当好，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深情款款。
　　“白噩，你听说了吗？”
　　上线之后，折扇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暗夜炔他、暗夜炔他……要结婚了！”
　　她知道狐狸的身份，不过这点我并不奇怪。
　　“那只是传言。”
　　“我也希望是传言，可是如果没根据，媒体怎么敢这么大肆报道呢！”
　　“谁知道？也许他们吃饱了撑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折扇直跺脚，“暗夜炔不是在和你交往吗？怎么突然……你们到底是在好玩还是认真的？”
　　我打了个哈欠：“关你什么事？讲真的，虽然时机选的不错，但你这种挑拨手段太烂了。”
　　“我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我打断她，“你喜欢他我不反对，但是，别把心思动到我身上来！如果你有本事让他也喜欢你，我绝不纠缠，可如果你没有的话，就滚远点吧！”
　　说完，懒得看她的反应，直接走人。
　　暗夜炔那白痴……这次在玩什么花样？
　　一时的走神让我没怎么看路，砰地一下不知道和什么人撞上。
　　“对不……”对方先我一步道歉，然而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我抬起头，原来是伽罗桑。
　　他脸色超级难看，看着我，眼中的神色变来变去，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最终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我有点莫名其妙，虽说我和他确实互看不爽，但这一路基本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摆什么臭脸给我看？直到看到匆匆追过来的梵月影，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和我没关系。
　　“白噩？”见到我，梵月影怔了下，跟着道，“正好，我想问你件事。上次……”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你说桑是在陷害你，那是真的吗？”
　　咦？这两只前一天还腻在那边甜甜蜜蜜的，怎么转眼却开始问我这种问题？
　　“要我说的话，当然是真的。不过，我的答案重要吗？”我反问，“我说你就相信的话，之前也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他苦笑一下：“这倒是。”
　　“梵会长你发现什么了吗？”他们的状况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由来了兴致。
　　“也不是，只是……”
　　话未说完，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喧腾。
　　“居然敢和我动手，找死！”
　　“杂碎，滚一边去！”
　　“上啊，打死他！”
　　没一会儿那边就聚集了一圈人，我和梵月影互看一眼，也立刻赶了过去。好不容易挤到人群里，这才发现原来是又出矛盾了。
　　一个瘦小的男孩子跪在地上，满脸的伤，却依然执着地抓着一名黑暗方士兵的裤腿，哀求：“把它还给我吧！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那名士兵一脸的不屑，继续对他连打带踢：“呸！这明明是我的，是你这垃圾想要强！滚开，再不松手，我一刀砍了你！”
　　“你胡说！那是我妈留给我的！”
　　“可笑，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你的？”狞笑着，士兵看了周围围观的光明方NPC们一眼，“这里有什么人可以证明么？”
　　“我可以……”
　　开口的人话未说完，立刻被一脚踢倒在地，几名士兵围着他，一顿毒打。
　　“还有谁要做伪证的？”那名抢东西的士兵得意洋洋道。
　　这次没人敢开口了。实际上，围观的NPC们大部分都是一脸的淡漠，看着刚才想出头的人，眼中都是怜悯。
　　“我要去告诉斐腩大人！”小男孩哭道。
　　“你去啊！”士兵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将他死死踩在地上，“你们不是想加入我们伟大的暗族阵营吗？告诉你们——我们暗族没有孬种！不服气，就自己来抢，老想着靠别人，真是垃圾中的垃圾！怪不得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完全不是我们暗族的对手！”
　　怎么办？围观的玩家交换着眼神。
　　之前可以找斐腩解决，是因为事情闹的太大，这次却只是一次私底下的冲突。更何况，我就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斐腩的默许在里面。前一天才惩治了闹事的士兵，马上就又有人犯规，黑暗方的态度很明显了。
　　我看向那名士兵手上。
　　引起他们争执的，是一个金色的小球，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大概也就材料值点钱。
　　“阿奇！”
　　突然地，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一人，将被按在地上踩的男孩抱住。
　　“抱歉，这孩子还小，不懂事，请您原谅他的无理。”青年转过头，看着士兵，一脸的歉意。对方却根本不买他的账，狠狠踹到他身上，青年抱着男孩摔在地上。
　　“抱歉抱歉，这件事是我们不对，请您原谅。”青年笑着，继续恳求。
　　还是没用。
　　“你算老几？来为他求情？”对方似乎是嫌一个人不够，招招手，又喊了几个人来对他们拳打脚踢。
　　青年只是一个劲地护着男孩，替他卸去那些暴力，嘴里依然不停地道着歉，直到被打得血迹斑斑，还咳着，说着抱歉的话语。
　　大概是觉得太无趣，又或者被他的态度取悦了，士兵们终于收了手脚，嘲讽了几句，走开了。
　　围观的人群也很快散开，我正要离开，突然看到松开男孩的青年，手臂上淌着血。
　　不是刚才被士兵打的，而是他一直护着的男孩咬出来的。
　　男孩的口里还残留着血迹，一双眼睛已经通红。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对不起。”青年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
　　“混蛋！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么！”男孩扑到他身上，再次张大嘴狠狠咬下去，“呜呜……妈妈……妈妈为了让我活下去……自己死了啊！”
　　“是她按着我的手……让我把匕首插到她身上的啊！”
　　“她临死都还抱着我，把我挡在她的身体下……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他大声地哭着，用力捶打着青年的身体。
　　而青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垂着眼，喃喃道：“对不起……”
　　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这个人，不正是之前杀人时，那个身手极好，却一味躲闪的家伙吗？
　　没错，那头标志性银色长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舞的样子，我还记的很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大家都死了……呜呜……爸爸、姐姐……隔壁的艾利……洛尔大叔……还有妈妈……我们的神在哪里？为什么不救我们！”
　　青年阖上眼，终于换了句台词：“是啊，他们在哪里……”
　　我想了想，回答：“神……在想办法救我们吧？”
　　青年有些讶异地望过来。
　　小男孩擦了擦眼泪，看向我：“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神真的，在想办法救我们吗？他们没有抛弃我们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他们的工作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设定了这个任务，没理由是个死局。现在的情况，明显黑暗方比光明方更有优势，而这应该不太可能。
　　光明方一定有反击的手段，虽然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哼。”
　　周围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冷笑。
　　我看了四周一眼，果然还有不少人看着这边，而且基本都是光明阵营的人。这声冷笑，就是从他们中间传出的吧。
　　男孩眼神黯淡下去，不过很快地，又振作起精神，展开一个笑颜：“嗯，我相信！”
　　啊？
　　“神会来救我们，因为大哥哥来救我了啊！虽然、虽然神现在还没到，但是……”他紧紧抱住青年，“大哥哥你一定是神派来的，神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让你先来救我了！”
　　该怎么说呢，嗯，果然是小孩子思维比较单纯么？
　　“对不起，刚才咬你痛不痛？”男孩慌忙道。
　　“不痛，一点都不痛。”青年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科特，大哥哥你叫什么？”男孩的话让我无语了一下。
　　果然，这两人根本不认识啊！
　　“我叫维安。”
　　本来打算和这个叫维安的人聊聊，反正闲着无聊，谁知道才刚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喊：“都起来起来，准备出发了！”
　　我只好和梵月影先回去集合再说。
　　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在集合点等着的伽罗桑瞪大了眼。
　　“有件事要和大家说一下。”
　　策泠突然开口。
　　“小暗有点事情，这几天大概都不会上线了，他叫我们不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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