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

　　医院，从来不是一个好地方。纵然病房装饰得有多温馨，也改变不了病床上病人沉睡的事实。干净，整洁，带来的只有压抑。
　　路易斯朦胧醒来，无法动弹的感觉十分糟糕。“简，……”沙哑的声音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喉咙。
　　“你醒了，”简叶正在打扫房间，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分外激动，连忙走近，俯身亲吻路易斯的侧脸，“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见到简叶毫发无伤，路易斯感到庆幸。
　　“半个月。”
　　“还好。”路易斯以为自己会像曾经的查理斯那样睡个一两年，那样简会孤单，无聊吧。
　　“我去通知大家，好让大家安心。”
　　“好。”路易斯在简叶的帮助下坐倚靠床，幸福得享受简叶的耐心服务。其实，偶尔受个伤也不是件坏事。
　　“可鲁杀了詹姆斯后失踪了，许德拉也失去了消息。”
　　“这两人真是……”路易斯一叹，不知该怎么评价。曾经，冥王星的核心成员只剩下这两人，现在也是他们二人。“阿胤他，……”
　　“对阿胤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路易斯昏睡的半月里，简叶想了很多，想通了许多事，“我不知道许德拉还会不会折腾，但听肖恩说，可鲁早就准备退出了，他累了。”
　　“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路易斯觉得威廉斯最后的选择也是因为累了，倦了。这对威廉斯而言，也是最好的结局。
　　“已经找到韩局和梁队了，”简叶习惯加职称称呼韩清言和梁淞，尽管他们都已不是中国S市警局的成员了，“他们不打算回国，韩局打算过了这个冬天，和梁队一起环游世界。”
　　“阿颂和艾伦见面了吧。”
　　“我告诉国际刑警，袁颂也是你派的卧底，此次行动他功劳很大，被封赏了。”简叶淡淡一笑。袁颂算是简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简叶私心希望他活着，活得幸福，“兰伯特该怨死你了。”
　　“我很意外。”其实，路易斯了解简叶，料到了简叶的选择。他还了解艾伦，很清楚艾伦必然知道真相。只是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我比你更早认识他。”尽管这个“早”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差距。
　　“我吃醋了。”路易斯露出怨妇的委屈表情，似乎回到了从前，那段路易斯追求简叶的时光。
　　“几岁了，幼稚。”简叶笑骂道，眼神却隐藏不了那丝幸福。
　　在这对老夫老妻打情骂俏时，破坏二人世界的不速之客来到。“爹地！你终于醒了！”肖恩一进房间，直接扑到路易斯身上，分外激动。
　　“你要谋杀亲父啊！”路易斯被冲击力震得浑身疼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小混蛋！离我远点！”
　　“爹地，大家都很担心你。”肖恩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想到自己的任性连累父亲们受伤，充满了负罪感。
　　“难得休个病假，原本我想多睡几天，”路易斯的语气一会漫不经心，一会严肃，切换得十分随意，“但我怀疑你会暗下杀手，借此继承我的遗产，我只好提早醒了。”
　　“爹地，我记得你所有的财产都归在爸爸名下，”肖恩浅笑，“善意”提醒道，“我为什么要继承你的零财产？”
　　“简，你儿子欺负我。”
　　“欺负回去，别给我丢脸。”简叶扔下这对幼稚的父子，出门去准备晚餐。
　　“亲爱的肖恩同学，请你解释，你出于什么想法加入了冥王星。”简叶一走，路易斯的话题转为严肃。
　　“……”好玩？有趣？好奇？……
　　“我告诉你爸是我派你去的。”路易斯淡淡一笑，在肖恩看来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肖恩知道，爹地这么做绝对不会单纯地出于父爱，替自己承担责任。
　　“你的情史。”
　　“我还没谈恋爱。”
　　“伊利亚在你心中算什么，”路易斯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自家儿子的情感状况还是会关注，万一宝贝儿子被欺负了，他还能及时帮儿子找回场子，“你失踪那段时间，他疯狂给我打电话，把我弄得更加心烦意乱。”
　　“伊利亚怎么混成卧底的。”肖恩非常好奇。至于自己和伊利亚的关系，肖恩还没好好思考过，而现在，他也没心情思考。
　　“他两岁那年，被埃尔默安德森抓走当成了人质，安德森拿他试药，后来威廉斯认为安德森的行为过于高调失去了利用价值，就除去了安德森，威廉斯出于某种目的派詹姆斯救治伊利亚，小伊利亚才能活下来。”路易斯解释，这个秘密随那场爆炸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在他8岁那年，他失踪了五天，等他回来时，查理斯发现他的行为有些奇怪，托我帮他瞧瞧，以免某些事给伊利亚留下心理阴影。其实威廉斯处理得很干净，但凡存在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此事我们没有声张，也任由威廉斯等人暗中接触伊利亚。直到伊利亚14岁时，我们一致认为伊利亚足以接受这个事实，才向他说明了真相，然后我在我们的谈话里设定了一个暗号，只要威廉斯试图催眠引诱伊利亚说出真相，伊利亚就会忘记我们的谈话。这么多年来，我们从不和伊利亚联系，为了他的生命安全。这事只有查理斯和我知道。”
　　“你们不怕伊利亚为了隐藏身份，真的沦为冥王星的杀手？”这个故事，路易斯讲得淡然，肖恩却感到了压抑。在冥王星潜伏这么多年，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坚定的心智，才能免于堕入黑暗。肖恩突然对伊利亚产生一丝敬佩之情。
　　“他确实杀过人，好坏皆有，”路易斯十分淡然，多年前和查理斯作出决定时，他们就思考过各种可能性，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每个人都是凶手，只是有些直接杀人，有些间接导致了他人死亡。我也杀过人，单纯出于杀人目的。肖恩，等你长大，你自然会明白。”
　　“还有一个月就过圣诞了。”
　　“我们家的小王子终于要成年了。”路易斯欣慰一叹，也在感慨时光飞逝的无情。
　　“你昏睡期间，奶奶来过电话。”
　　“你们怎么回答的。”提及母亲，路易斯格外关注。曾经路易斯诈死，他最爱的妈咪因为不知情而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如今，路易斯又因炸/弹受伤，他担心以妈咪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这刺激。
　　“爸爸说你在执行一个特殊任务，禁止携带通讯设备，”肖恩回想当时，爹地昏睡，爸爸受伤卧床，这一电话对大家的刺激有多大，“但是，我觉得奶奶其实能猜到。”
　　“这是两回事，”路易斯知道妈咪敏锐，但猜测和亲耳听到对人的心理刺激是不同的，“对了，你可以回学校学习了。当年我19岁就博士毕业了，你太笨了，一点也不像我，更不像你爸。”
　　“我是正常人。”
　　“走吧走吧，你影响了我呼吸。”路易斯毫不掩饰的嫌弃。
　　“爹地，我是不是捡来的，”肖恩问，淡然，冷静，“你说实话吧，我经得起打击。”
　　“当然不是，”路易斯一转严肃，认真解释，“当初我和你爸办婚礼，婚庆公司大赚一笔，他们送了许多赠品，你就是其一。”
　　“还不如捡的，”肖恩听到这个解释，无奈一叹，悲凉之感油然而生，“好歹出于自愿。”
　　“赠品一般质量不好，看在你长得太丑又太笨的份上，估计送别人也没人要，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也算自愿。”
　　“后悔了？”
　　“嗯。”
　　“我也很后悔，如果当初你不要我，或许我现在活得很幸福，”肖恩像个小老头般长叹，“可惜啊，太晚了。”
　　“赶紧滚回你的学校，看见你心烦，影响我康复。”
　　“再见，亲爱的爹地。”
　　“再见，亲爱的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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