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の随想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已经是家族中的上位者了。

　　——你要担负起白家身为武道之家的荣誉。

　　这已经是启蒙老师的口头禅了，母亲去世之后，她便一直以一个武者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母亲病故，父亲更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去世。

　　独自支撑着一个家族也好，始终贯彻着，父亲即使死去也要维护的武者之道……她的生死，都是取决于一个武者的信念。

　　“为什么不让小雷继任宗主的位子呢？”明明比毫无责任心的自己，侄子也许才是真正有才能的人。

　　然而她不能，这是死去父亲的遗愿。

　　……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家族是否会因此陷入困难——素未谋面的父亲，依然把重担留给了自己。

　　即使被这样信任着，她却还是有一个藏在心中的秘密。

　　——讨厌为了什么武者尊严而死去的父亲。

　　永远不愿说出口的话，她却在那个男人的怀中哭着说了——仿佛那一刻，真的让她变成了毫无顾忌的孩子。

　　对方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被自己的孩子讨厌，也不会阻止其选择的道路，一直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去决定自己人生的男子，虽然已年过七旬，却是她最喜欢的人。

　　自己只是想做一个被人宠着爱着的女孩子而已，什么宗主的头衔，她并不需要。

　　当其余人，哪怕是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武官，都对自己敬若天神的时候，他却总是把自己当作孩子来看待……虽然，从头到尾，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日子也只有一年而已。

　　那是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奔走于各地，和头目们打交道……肆无忌惮的说着作为白家宗主不能说的话，做着白家宗主不能做的事情。

　　听到自己要嫁给彩云国最强的男人的宏图壮志时，也只是呵呵的笑着。

　　因为她能给予的回报很少，所以就在他死去的那个夜晚，她向白家下达了命令。

　　“让哥哥暂代宗主的位子，麻烦的事情让长老们去想办法好了，”她不顾几乎要发疯的家族，依旧微笑着作了决定，“而我，要接任管家的下一任当家。”

　　这是她作为回报给他的东西。

　　也是掌管彩云国所有□□组织的统领，管家的当家，管风疾对她的唯一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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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他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记忆中总是久卧病床的父亲，召集了所有的宗亲贵族。

　　不太记得父亲当时的语调，也不太记得那时的家中究竟是如何的混乱……唯一留下的，是长兄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忘记你以前的姓名吧，从今天起，你的名字是蓝龙莲……”

　　那不久之后，父亲就去世了，从此郁郁的母亲也在不久之后离开了人世。

　　印象中难以忘记的，只有兄长温润的微笑，以及临行前的话语。

　　“……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吧，龙莲，还有，一切小心。”

　　然后，他就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因为非常喜欢自己的哥哥，所以，他会信守自己的约定——蓝龙莲不能被任何人利用，即使，身为蓝龙莲的自己会永远的孤单下去。

　　遇上了对自己来说特别的少年和少女，他第一次看到了对自己来说不能取代的东西。

　　他喜欢不会改变的东西。

　　所以他热爱自然，喜欢所有在严重看来风雅的东西……他相信，只有不会改变的东西才能维持其内在最真实的美丽。

　　“蓝家宗主的位子，还是哥哥们比较合适吧……”即使身为蓝龙莲，他也没有继任当家——

　　“雪哥实在是太宠你了。”另一位兄长有些感慨地发表了这一言论，而他只是淡淡一笑。

　　“如果是为了秀丽和影月，不能被利用的约定，也可以打破……因为，他们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利用蓝龙莲’的人。”

　　面对这最任性的要求，长兄也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如果这是你身为蓝龙莲的判断的话……”

　　所以，在得到消息的那天，他就前往了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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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抱着成堆的公文，在走廊里依旧健步如飞的秀丽看起来今天也是精神满满。

　　拿着百合小姐送给自己的护身符，她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

　　“今天也好好的加油吧！”自称是父亲旧识的百合，递上了“某位好心人”的赠礼。

　　确实是非常名贵的东西呢，拿着精致的护身符，秀丽有些不安，因为百合小姐说绝对不能打开，所以，至今秀丽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说起来，那位百合小姐确实是结婚了吧……不知道丈夫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心里想着“百合小姐的丈夫一定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好人”，如果秀丽这一想法因为机缘巧合而公诸天下，大概彩云国有一般的人都会因为对人生的绝望而去跳河吧。

　　就这样长期以“百合小姐温柔可亲丈夫”的形象，活在秀丽妄念中的男子，红黎深，和以往一样没有坐在自己应该坐的吏部尚书室位置上。

　　“唔……”气势磅礴的朝着户部尚书丢出折扇，美貌的男子也只是轻轻的接住，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

　　“太天真了！黎深，如果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就可以阻断我和你侄女的恋爱之路，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戴了面具，所以黎深没有看到凤珠面具下面难以抑制的微笑。

　　“哼，等着瞧吧，凤珠，自以为可以登堂入室的你才是真正的笨蛋……作为好心善良的叔叔，我会一直守护着我重要的侄女！”

　　“你我之间有一个笨蛋，但是那绝对不是我，到现在秀丽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只会爬墙，而且拜访之前从不递上信笺的你，绝对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重重的敲上户部尚书的印鉴，凤珠淡淡的表示，“而且你把工作全部丢给可怜的李侍郎，你不觉得内心有愧吗？”

　　“年轻的时候，就是需要多经历一些磨砺嘛，整天板着脸的凤珠你根本就想不到这个吧。”得意洋洋的黎深好像应该得到最高赞美一般，抬起头，而户部尚书甚至连一个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算了，跟你这个笨蛋没有什么好说的。”把一沓文件整齐的理好，凤珠缓缓地开口了，“黎深你还记得吧？白家的宗主。”

　　“你是说那个小丫头？”黎深不愉快的挑起了眉，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家伙是一个非常让自己不爽的人。

　　“听说她来了贵阳。”凤珠声音很平静，视线却紧紧地钉在黎深的脸上。

　　黎深却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这种事情随便怎么样都好吧？反正她如果想要帮流鼻涕小鬼王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真的是这样吗？凤珠没有继续说下去，和自己一样，直到先王给那个人评价的黎深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投以太多的注意。

　　“如果王没有资格成为王的话，要想得到能够真正臣服自己的臣子也是不可能的。”黎深转过头，“能从九彩江逃回来却是是值得称赞，但是，如果只有这么一点程度的话，还是死了好。”

　　凤珠垂下眼帘，“……悠舜不会让王死的。”

　　黎深冷冷的转过头，浅褐色的眼眸中带了浓浓的怒气，“即使把悠舜绑了，我也不会让他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随着门被重重的关上，凤珠摘下面具，有点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刘辉一脸愁云惨雾的坐在执务室内。

　　“主上……”带了一点窥测的声音，是目前以女官身份留驻后宫的十三姬。

　　刘辉抬起脑袋，十三姬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因为刘辉所在的外廷应该是禁止后宫之人涉足的地方，“呐……楸瑛哥哥不在吗？”

　　假装来找楸瑛，十三姬觉得自己真的是找了一个非常之糟糕的借口。

　　“……楸瑛今天说有训练，怎么了？”迷惑的神色浮上琥珀色的眼眸，十三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拐弯抹角的询问。

　　“我听说了，主上在寻访白家宗主的下落吧。”

　　刘辉放下笔，微微垂下眼帘，看着十三姬的神色带上了沮丧之意，“白家宗主和孤有血缘关系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

　　“啊？是吗……”索性走进房间内，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十三姬淡淡的道，“那么，主上的打算是什么？”

　　“唔……”终于露出了一如既往地小狗表情，逃避一般的把头埋进书本，“孤完全不知道啊……”本来以为，可以借助于白家宗主的力量来调查官吏被杀的案件，但就目前看来，这个宗主的态度，显得非常的……呃……该说是暧昧不明吗？

　　非常莫名的刘辉想着。

　　——如果主上想要以王的身份来命令我，使用我个人的力量，那么我无话可说，但是……如果想要借助管家的力量，请给我一个让我遵命的理由。

　　没有想到和秀丽同龄的女孩子，可以露出这般艳丽的笑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茗夜和秀丽，还真是非常微妙的两个极端。

　　“……”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时而沮丧万分，时而兴致勃勃地刘辉，十三姬再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能帮到你的，确实也只有保护秀丽……和在最低程度上不要给你添麻烦……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应该是同一阵营吧。”

　　“……”刘辉微笑道，“谢谢你，十三姬。”

　　十三姬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向外走去。

　　——真是个笨蛋呢……

　　在心中，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被杀害的官吏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共同点了，对这件事情你也应该适可而止了吧，这是葵长官的意思，不是吗？”苏芳瞥了一眼秀丽，似乎对她这种毫无头绪的努力有点不理解。

　　“总会有办法的。”秀丽咬着下唇，苏芳的话她非常明白，这样下去，是不会得出任何的结果的，不管对方有何目的，至少现在看来相当的谨慎，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看不出任何的线索。

　　“……不如我们试着换一个角度好了……”她突然道。

　　“换一个角度？”苏芳皱起了眉头。

　　“唔，既然我们不能查出被杀官吏的底细，为什么不试一试刺客的身份呢？”摸着下巴，秀丽露出了雄心勃勃的表情——尽管这种表情让苏芳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不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要怎么查？如果想从蓝家这边下手我觉得多半查不到什么。”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苏芳轻轻地抬起头，像是试探一般的微微眯起眼睛。

　　“我知道啊，所以我想换一个方向嘛……如果是民间组织的刺客，或者是什么人控制的话……多半头目们会有所听闻吧。”虽然抬头挺胸，一幅自信满满的画面，秀丽还是有些心虚——到底不能确定这种事情究竟有没有可行性。

　　苏芳却没有理会这一套，悠然的喝着茶水，平静开口道，“是不是因为清雅的缘故，所以你有些不满？”

　　“哎？”

　　苏芳叹了一口气，这个大小姐的心思也太容易看透了，没有了清雅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她大概也有点受不了了……不过清雅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似乎很久没有来找麻烦啊。
　　“不管清雅在受命做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的你，要想和他一决高下还稍稍早了一点吧？其实你可以先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嘛，比如……啊，痛……”

　　秀丽手上的书卷重重的落在了苏芳的头上，愤愤地开口了，“我可没有和清雅斗气的打算，只是一想到这件事情由他全权操办就觉得很不爽……”当然，自己本身也对其有点在意，秀丽没有这样说，如果让苏芳知道自己的打算，多半会哭着跑掉吧。

　　“唔……那和斗气有什么区别？偶尔也成熟一点吧，没有必要去招惹清雅嘛。还是你已经对他一往情深了？”

　　“哎？什么一往情深啊？！那种家伙，我绝对要让他认识到世界的严酷，最后让他乖乖的说出‘秀丽大人，是小的错了’……这样的话……”气势磅礴的吐出豪言壮语，苏芳眼看着秀丽和“美丽可爱小姑娘”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虽然变成这样，竹笋怪人有一定的责任，但是更多的问题，可能出在大小姐本人的身上吧……

　　“……好了，我知道了，”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苏芳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

　　“嗯……我想先去桓娥楼拜见一下蝴蝶姐姐，今天的工作完成之后，我们就去吧。”

　　“唉……”苏芳头痛的揉着太阳穴，“至今为此，我还能保住官位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来到桓娥楼，刘辉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绝对不能退缩了，孤是国王！

　　很有气势的想着，但是看到对方好笑的神色时，却又不由自主地鳖了下去，像小狗一样耷拉了脑袋。

　　“好啦好啦，”如同对待自己的宠物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自己完全一样的琥珀色眼眸内，带了异常沉静的失落之意，“想要说服我为你做什么的话，就要拿出一些让人觉得能够接受的交换条件嘛，难道你的父亲没有告诉过你吗？”

　　像女王一般坐在椅子上，虽然女孩子看起来温柔可爱，却给了刘辉一种不能忽视的压抑感——仿佛居高临下的对视，即使想要和她平起平坐的对答也难以做到。

　　“……孤不能给你什么允诺，孤也不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

　　“……”她短暂的沉默片刻，美丽的眼眸内带上了精致的迷茫之色，“作为一个君主，你在向你的敌人请求吗？”

　　“敌人？”刘辉似乎不能明了这个词的含义，下意识的重复着。

　　“如果你不能留住我，我就会变成你的敌人……我和你都有即使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吗？”异常淡然地口气，女孩子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孤知道……所以，孤在等待你的答案。”

　　“主上……”缓缓起身，“答案是要自己去找的，我来到这里，就是给你一个能不能找到这个答案的机会。”

　　“……”刘辉很用力的咬了下唇，“你可以帮孤去查刺杀官吏刺客的下落吗？”

　　“我说了主上，如果你想让我帮你，那只有用同样的筹码来交换……”

　　屋内一片缄默。

　　——明明就在你的身边，到底能不能注意到呢……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器量吧，紫刘辉。

　　女孩子在不被人觉察到的情况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然而女孩子并不知道，有一些可以作为历史记入史书的巧合之事，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外间内，秀丽很用力的咬着唇瓣。

　　注意到她的不安，苏芳有点介怀的揉了揉后脑，伸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肩上。

　　她哎了一声，回过头，迎上了苏芳淡淡的眼神。

　　“着急也没有用，等等吧。”

　　不知何故，苏芳淡然的笑意让秀丽很快的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想起那个在街上遇上的少女——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统领，管家的当家。

　　——该说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

　　来到桓娥楼之际，当自己向蝴蝶说出想要见这个名唤“茗夜”的女孩子时，即使身为贵阳众头目之一的蝴蝶，也不由得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眸。

　　无意中遇上，至此递出木简的女孩子，竟然就是所有人在寻找的白家宗主！

　　走进房间之后，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两名年轻的官吏同时因为惊讶而立在了原地。

　　“哎？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坐在角落里，一脸嚼碎黄连的苦涩表情——知道自己被某个毫无节操的家伙摆了一道的命夜看起来好像很想揍人的样子。

　　“唔……”被打击到的刘辉立刻捂住了额头，难道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吗？

　　站在一边的蝴蝶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伸手示意他们先坐下，在一旁把玩着木简的茗夜却依旧一言不发的蹲坐着。

　　——看起来是在赌气……

　　在这间房间内，唯一了解她生气原因的蝴蝶一脸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虽然认真地时候，会强悍到一个让人觉得恐怖的境界，但大多数的时候，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真是被可恶的家伙耍了……”过了很长时间，似乎在享用空气内这份奇异的沉默，之后缓缓起身，冲着秀丽露出了美丽的笑容，“不过，既然是秀丽小姐的意愿的话，我什么都会听的……”

　　深感待遇如此之不同的刘辉沮丧的耷拉了脑袋，像小狗一样锁成了一团。

　　目睹这一幕的蝴蝶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的笑了。

　　“唔……蝴蝶姐姐……”终于叫出声来的秀丽有点埋怨的看着蝴蝶。

　　蝴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有点不悦的转向刘辉，“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秀丽和茗夜小姐的约定，虽然只是一个请求，应该也可以帮你完成很多事情了……您确实是一位幸运的君主呢，刘辉大人。”

　　“……”刘辉和苏芳因为此时的微妙气氛而适时地选择了保持沉默，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秀丽的身上。

　　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重新调整心情，秀丽郑重地抬步，一套如行云流水般的礼仪，清亮而沉着的声音缓缓开启。

　　“……请您协助我们调查此次官吏被杀的幕后之人，白家宗主，茗夜小姐。”

　　茗夜美丽的面容之上，浮起动人的可爱笑容。

　　“……如你所愿，红秀丽小姐。”

　　楸瑛回到家中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深处绝望中的妹妹，和似乎刚刚演奏完毕正在悠哉游哉喝着茶水的龙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唔……”究竟想要干什么啊？知道自己和被誉为天才的弟弟不同，知晓这一点的楸瑛有一点安心闭上了眼睛——幸好不太一样，如果有朝一日变成和龙莲一样的人，那么自己的人生也就步入终结了。

　　“愚兄之四……”听起来很是愉快的声音，楸瑛突然感觉到头皮发麻。

　　“适可而止吧，龙莲，你就不要继续再摧残十三姬的耳朵了……”对上妹妹有些幽怨的视线，楸瑛很卑鄙的转移了目光。

　　“不能理解这风雅的音乐是你们的问题，”毫无愧怍之心的龙莲大咧咧的发表着人神共愤的言论，就在十三姬将要发作的前一秒，他带了一点沉默意味的声音开口了，“我要暂行蓝家在贵阳的权限，没有问题吧？”

　　楸瑛有点惊讶的睁大了眼眸，就到现在为止，龙莲都没有对权力产生过兴趣，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么就是……必须藉由蓝家来解决吗？

　　楸瑛凝视着弟弟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其中找出一些原因，但是龙莲却刻意的避开了。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年轻的将军淡淡的道，“这个是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在紫州境内我的权限，但是……你想要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有点在意。”龙莲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关于朝内武官，楸哥你可以多在意一下孙陵王和白雷炎。”

　　第一次听龙莲以“楸哥”来称呼自己的楸瑛闭上了嘴巴，谈话的内容也让他陷入了沉思。

　　在一旁露出惊讶神色的十三姬不禁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龙莲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楸瑛也没有追问，只是沉默着递上了双龙莲泉的木简。

　　他毫不迟疑的接了过来。

　　蓝家众人每一个人的木简都是不同的，不仔细的分辨，连蓝家之人也难以看出……更不要说是其他外人了，因此，不同人手中的木简，有着不同的用途。龙莲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淡淡的瞥了一眼兄长和胞妹。

　　“……如果一直担心王的话，还是自己走过去会比较好。”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楸瑛陷入了沉思，也就在他出神的短暂时间，龙莲已经走了出去。

　　“……自己走过去吗？”确认似的重复着，楸瑛的呢喃让十三姬叹了一口气。

　　“不过还真是少见呢，龙莲哥哥会出来管事……”十三姬咋了一下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楸瑛脸上的表情，“难道是因为白家宗主的事情？”

　　楸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妹妹，“不知道那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能让龙莲在意的，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吧……”

　　同一时间，桓娥楼。

　　“那么，先去拜访一下贵阳的线人好了……”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茗夜轻轻的笑了，转向蝴蝶，“蝴蝶小姐，可以的话，把‘那个’拿来可以吗？毕竟有这个会方便一点吧。”

　　蝴蝶似乎迟疑了片刻，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出去了一会，便抱回了一个长布包。

　　“东西是拿来了，但是……”她似乎有些犹豫，“茗夜大小姐，您真的要用这个吗？”

　　“嗯。”茗夜笑眯眯的接过了布包，“反正迟早也会碰上，速战速决会比较好吧。”

　　刘辉转过头，“那个，真的可以查出吗？如果不动用一兵一卒……”

　　秀丽和苏芳也同时陷入了沉默——要在偌大的国家内，不动用皇家的力量，查出一个人的身份，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茗夜微微颦眉，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蝴蝶傲然一笑，“放眼彩云国，有什么是□□上查不出来的？甚至朝廷的谍报机构，也不一定能了解的到哦。”

　　“……”

　　“反正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查不出来的……‘白茗夜’答应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茗夜淡淡的道，把布包斜着绑在了背后。

　　“可是，即便如此……”秀丽沉默之后，开口道，“请让我与茗夜小姐同行。”

　　“不用了，我一个人的话……”

　　“虽然知道是勉为其难，但是，如果没有官吏随行的话，取得的证据一旦丢失，也就没有了价值，所以，请主上允许。”她单膝跪下。

　　刘辉抬起眼帘，似乎想要从秀丽的双眸中找出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以王的冷漠口气道，“孤知道了，准奏，那么……”他转过头，“苏御史。”

　　“啊……是！”苏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派遣你和红御史一起，作为孤的特派使者，跟随茗夜小姐……可以吗？”

　　苏芳当然也只有说“是”的份。

　　站在一旁的茗夜露出了笑意，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虽然有一点的偏差，但是，无论是刘辉还是秀丽都没有让他失望。

　　“那么，茗夜小姐有什么线索吗？”跟在茗夜的后面，秀丽和苏芳开始了正式的调查，但是一路优哉的茗夜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要调查的样子。

　　“唔……基本上可以知道是谁吧……”

　　“哎？”苏芳和秀丽惊讶的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眸，看来这个消息的冲击力确实不小。

　　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好远，茗夜疑惑的转过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当然会很惊讶吧？”苏芳一反常态的大叫起来。

　　“啊，是吗？”茗夜很无辜的道。

　　秀丽微微吐出一口气，有点紧张的道，“那么，究竟是谁……”

　　茗夜歪着脑袋想了想，露出了非常可爱的笑容。

　　“不告诉你……”

　　秀丽和苏芳头上开始冒汗……

　　茗夜继续往前，秀丽三步两步的追上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试探道，“那么……茗夜小姐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哎？这个嘛，”她雪白的手指轻点嘴唇，轻轻地笑起来，“直觉。”

　　咚！是苏芳倒地身亡的声音。

　　秀丽也一脸黑线，“直、直觉……吗？”

　　茗夜猛地转过身，用力的指着秀丽的鼻子，“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哦，即使是在深奥的真理，也难以解释呢！”

　　“……”两名能干的御史被彻底石化了。

　　女孩子莹白的肌肤，衬托着可爱的笑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摇了摇，“如果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实现愿望了嘛。”

　　“实现愿望？”秀丽微微睁大眼眸，一副不解的样子。

　　“嗯，”茗夜轻轻的一笑，“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两个女孩子的对话让苏芳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愿望啊，还有我们现在究竟要去哪里……”

　　“去找线人。”

　　“线人？”秀丽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的叫起来，“难道是白家安排在贵阳的特务？！”

　　“没有那么复杂啦——”茗夜摆了摆手，“只是管家旗下的线人，负责和彩云国的各种刺客联络……”

　　“联络刺客？”

　　“嗯，”她抬起头，“这个国家看起来的太平只是表面而已，实际上有很多以暗杀为职业的人，有的是受命于公卿贵族，有的只是收取一定数额的金钱，而线人就是给他们提供消息和情报，从刺客和委托人双方都收取一定比例报酬……这样而已。”

　　听到之后，秀丽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以杀人为职业吗？”她惊呼出声，苏芳却淡淡地道。

　　“应该已经是有点历史的职业了，毕竟即使是国王，也有风之狼这样的存在嘛。”苏芳拍了拍秀丽的肩膀，而茗夜则是眼睛也不眨的注视着秀丽浅褐色的眼眸。

　　“……”秀丽却一言不发的陷入了沉思，似乎，杀手这个职业总是让她有些难以释怀。

　　就是这样一路聊着，他们来到了贵阳城郊的一座破旧小宅前。

　　“什么气味啊……”面对异常腥臭的气味，苏芳忙不迭的捂住了鼻子。

　　“血的味道……”茗夜低喃着，琥珀色的眼眸内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破旧的小屋前，坐着一位老太婆。

　　她神色呆滞，眼眸中，连一分情感都没有，迷迷茫茫的双目中，尽是痴狂。

　　抬起头，冲着茗夜痴痴一笑。

　　“婆婆……”茗夜温柔的一笑，把老者落在地上的衣衫重新给她披好，“我是小舒啊……”

　　“小舒……”老人以近乎垂死的语气颤声道，“小、小舒……”仿佛就在那瞬间，她的眼睛中有了神采，颤抖着握住茗夜的手，“小舒你回来了……”

　　“小舒？”苏芳下意识的重复着，茗夜似乎并没有否认这个名字。

　　“嗯……”她温柔的一笑，“老爷爷他怎么样了？”

　　老者露出了几分痴迷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他睡着了……不过小舒尼回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茗夜唇边浮起笑容，“婆婆你能在这里呆一会吗？我有话想要对老爷爷说……”

　　“嗯、嗯……小舒你回来了……他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很高兴……”老者凄迷的神色让秀丽和苏芳没来由的轻轻一颤。

　　茗夜转过头，淡淡的望了一眼苏芳，“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可以吗？”

　　秀丽一怔之下，微微抬首，风中传来的血腥气息似乎更浓了。

　　茗夜走了几步，轻轻地推开门，一群苍蝇顿时蓬蓬而起，让人几欲呕吐的尸臭充斥着人的鼻腔。

　　苏芳哇的一下转过头去吐了起来，秀丽则亦是相当不忍的转过头去。

　　茗夜沉默着向内走去，老人的尸体横躺在地上，蛆虫已将他的身体当作巢穴，在耳朵眼睛里爬来爬去。

　　她弯下身子，熟练的开始检查伤口。

　　对手用的是很重的武器，因此才能把老人的身体几乎打穿，腹部破了一个大洞，从血液颜色来看，应该已经是十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茗夜终于不忍再看下去，叹息着伸手合上了老人的眼睛。

　　走出小屋之后，苏芳深吸一口气，“哇……好清新……果然还是空气最好了……”

　　“……”秀丽脑海中反复徘徊着屋内老人的惨状，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看来已经死了一些日子了……居然会找上这个老头子，看来对方相当的棘手呢……”茗夜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迷惑不解的秀丽和苏芳，道，“这个老人是管家旗下的线人，所有贵阳内的刺杀他都非常了解……可以说是，整个贵阳的总线……对方敢找上他，也就说抱了和管家作对的想法了，就这一点，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

　　“那么……线索断了吗？”秀丽紧张的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茗夜摸了摸鼻子，“毕竟，从对方下手的目标来看，多半是贵族一流……能够找到老头子，然后下手灭口……嗯……”茗夜忽然笑了，“有一手嘛，不过这样的话，范围也很小了。”

　　“哎？真的吗？”

　　苏芳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脑后，“反正又是不能说的吧。”

　　茗夜笑道，“很敏锐嘛，答对了。”

　　苏芳略带不屑的把头转向一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那个老太婆是谁？为什么会叫你‘小舒’啊？”

　　“婆婆是老头子的妻子，很多年前就变得神志不清了……”茗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遥远，“在她的孙女‘小舒’死去之后……”

　　苏芳迟疑片刻，也不说话了。

　　“……总之还是先联系官府好了，”秀丽转过脸，“狸狸，你留下吧，如果官府要取证……”

　　“哎？我吗？”

　　“不用担心，”茗夜笑了笑，“我会让人来处理，婆婆也需要照顾。”

　　“茗夜小姐。”秀丽停住了向前迈进的脚步。

　　“嗯？”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所以……”茗夜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在了秀丽的唇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给你一点提示好了，秀丽……”茗夜突然靠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小心门下省的家伙……”

　　少女惊讶的扬起眼眸，“门下省？晏树大人吗？”

　　“这个就是你去考虑的事情了，如果够小心的话，你和国王大概都能活得更久吧……”茗夜淡淡的道，“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毕竟，我很喜欢秀丽你嘛。”

　　“……”秀丽很用力的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芳瞥了一眼茗夜，“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接下来嘛……”茗夜揉揉脑袋，歉意地一笑，“我想去拜访一个朋友，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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