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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今夜月色很好，安心睡吧。”
她看到他发来的短信后，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立刻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是一种很淡的蟹壳青，看了看时间，原来还不到早上七点钟。
被淋湿的衣服就这样一整晚穿在身上，生生被自己的体温焐干了，佳禾站在镜子前换衣服时才发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有些吓人。
尽管天气很热，她还是选了一身长袖长裤，然后把头发扎好，背上书包悄悄推开房间的木门。
从房间走出来时，刚好迎面撞见买早点回来的母亲。
母亲二话不说便挡在门口，瞪眼问她：“你要干什么去，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江清明？”
佳禾很平静地回视母亲，点点头，这份坦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半年前，她连学不学跳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自主，更不要说为了江清明去违抗父母。
“你被骗得还不够，还要去犯傻？我刚刚出去买东西，碰到熟人都不敢抬头。”母亲伸出手指要戳她额头，被她偏过头躲开了。
佳禾侧过身，用尽全力要去开门。
屋子那头传来父亲的高声呵斥：“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别回来！”
她握着铜把手的指尖颤了颤，然后微微转过头，淡淡说：“好，我再也不回来。”
下一秒，父亲从卧室里冲出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佳禾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默然看着父亲闷头满屋子找东西，眼看着他提着一个扫把边走边骂地走过来，然后就被母亲挡在了背后。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父亲狂风暴雨的怒吼，忽然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厌倦。
离开。
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只想离开这里，到他身边去。
不问前途，不计后果。
“你还真以为像人家那种人会看上你呀？”见她无动于衷，父亲口不择言地冷嘲热讽：“快醒醒吧，要不是人家王厂长好心帮忙，你被人家玩够了丢在一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哭呢！”
佳禾愣了愣，诧异抬头：“王厂长……什么好心？你们听谁说的？”
父亲冷哼：“还用听谁说吗，你现在出去站到院子里，左邻右舍全都传遍了！王厂长也是人太好了，被打成那样还同意和解，要是我，非告到那小子倾家荡产不可！”
母亲跟着附和：“那小子实在太可恶了，我掏了那么多钱，把女儿送去跟他学跳舞，他可倒好，教跳舞差点教到了床上！还不知道他之前骗了多少小姑娘，当初出了张老师那件事，我就应该想到了，真是引狼入室！”
她看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昨天，是江老师救了我，是他救了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他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他是真心喜欢我。”
母亲一脸痛心疾首地狠狠掐了下她的胳膊：“都闹成了这样，你还在为他说话！你再这样不知悔改，我和你爸爸真的要拿绳子把你捆起来了！”
她愣愣地看着父母脸上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们是真的不知实情。
散布谣言的人在有意制造假象。
她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抬起头看着眼前愤怒的父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昨天下午，那个王厂长差一点就□□了我，是江老师救了我。他怕我被人说闲话，才去找了王厂长和解，自己扛下了这一切。”
佳禾静静看着父母的表情，从吃惊、诧异，慢慢变得沉默，越来越复杂。
她说完，忽然发觉，“□□”两字，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昨天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每一幕还历历在目，而抬眸看向电视机屏幕上映着的自己时，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表情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父母持续沉默着，她知道原因。
他们很明显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那又能怎么样，企图□□她的，是他们在工厂里的顶头上司。
在这个饭碗比天大的年代，沉默已经说出了他们的选择。
佳禾不愿再无谓地继续等下去，她别过头，打开防盗门。
父亲在背后低声说：“不许去。”
她没回头。
父亲再没开口。
背后除了窒息般的沉默，再没了别的声响。
佳禾推开门走出去，一步步走下台阶，然后越跑越快。
走出楼道口时，光线有些刺目，她微微眯起眼，远远望着天空东面的方向。
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人不时停下来转头看她，佳禾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快步走。
经过那条阴暗幽深的小胡同口时，她下意识转头望过去，站在原地静静站着，然后听见母亲在背后叫自己。
母亲从小街的矮坡上边一路跑下来，走到近处时，把她拉到一边，往她手里偷偷塞了一小卷钱，红着眼睛小声跟她说：“自己省着点花，别让人看见了。”
说完，便埋下头快步走了。
***
她去时没有给他发短信，于是江清明拉开门的刹那，看见她时的表情有些惊讶。
刚刚过去的一夜太漫长、太难熬，仿佛渡劫一样，所以再见时，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佳禾静静仰头看着他。
他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上穿着的仍旧是昨天那件白衬衫，有些松松垮垮的，鬓角和额前的头发微微翘着，下巴上长出了些青色的胡茬。
见到他的瞬间，之前紧绷着的情绪和筑起的堡垒，一下子全都溃不成军。
江清明垂眸看着她，忽然弯起唇角，很好看地笑了笑。
他对外面的谣言还一无所知，刚刚睡醒的眼眸，纯净得宛如稚子。
他这样好，那些人怎么能忍心用那般恶毒的言语来中伤他？
佳禾看着他的笑容，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掉下来，下一秒，紧紧被他揽进了怀里。
屋子里，陈朝阳听见响动，睡眼惺忪地从床边的木椅子上转过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陈朝阳愣了下，然后假装伸着懒腰，非常自然地又把头转了过去，伸长了脖子，装模作样地往窗户外面的篮球场东张西望。
江清明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静静闭上眼睛：“这段敏感时间，其实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会比较好。”
佳禾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一点都不好。”她心疼地收紧放在他腰间的手臂，脸颊在他的白衬衫上蹭了蹭：“不见面的话，你能放得下心吗……”
他沙哑着声音，皱紧了眉，掌心下意识地轻轻握紧她肩头：“我不放心。”
佳禾忍着眼睛里的酸涩，在他怀里撒娇：“不放心的话，那让我搬过来住，好不好？”
江清明愣了愣，低头看她。
一双眼睛肿泡泡的，一定是曾经哭得很凶，连脸颊的皮肤上都隐隐泛起了些血丝和红点。此时，眼泪又在这双眼睛里直打转，星星点点的泪光，微微闪动。
佳禾咬着唇，着急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好不好？”
他一颗心都被她拽得一颤，然后再也坚硬不起来，皱着眉，拇指的指腹在她白细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然后忽然莫名想起川端康成写在《雪国》里的形容。
“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心坎中倾泻下来。”
明知道不应该，却不由自主地开口，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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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同居生活开始了耶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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