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樱桦色

　　雏森桃无法入睡。
　　“战时特别命令……”
　　想到扔下副官臂章，带着斩魄刀跑掉的同学，她的心中就一阵紧缩。
　　今天赶来的日番谷在看到她没事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警告了她一句“小心三番队”后，也急匆匆地走掉了。
　　那个当着自己的面，砍断了柳木的手的旅祸。
　　“阿散井……你可以不用带斩魄刀的……”
　　细声细气的喃喃自语，少女纠结的痛苦的心声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维持和平不是很好么……为什么……”
　　看着自己的膝头，仍然维持着见席官时的坐姿的雏森，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裤裙。
　　“蓝染队长，怎么办呢……我真的……不想打仗……”

　　时值夜晚。
　　蓝染放下了笔，看着自己桌面上写好的东西后，待到墨迹完全干掉后，就准备将其折起。
　　这时他却察觉到了一个人的身影，正在外面晃动。蓝染看过去，正是雏森。
　　“怎么了，你有事吗，雏森？”
　　“抱，抱歉……”
　　门被拉开，站在外面的正是穿着中衣的雏森。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不安，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我……我知道这么晚了来打搅您非常失礼……”
　　她的脸越来越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是我……睡不着……在队长面前，我总是在做丢脸的事……”
　　少女已经后悔脑袋一热跑来找自己的队长了。再怎么说，她也不该在夜晚，队长应该休息的时候跑来找队长。
　　“所以……”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而赶你走吗？”
　　回答她的，不仅仅是蓝染温柔的话语，还有落在她肩膀上的棕色的羽织。
　　“我平时看上去有那么无情吗？”
　　雏森抬起头，怔忪地看着自己的队长。然而蓝染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包容地说：“进来吧，你今天真是辛苦了。你可以呆在这里，直到你平静下来为止。”
　　跟着队长走进他的卧室，灯火下有一纸摊开的文书。桌上多了一个雏森从未见到过的东西。雏森坐下后又忍不住看向那个东西，顺着雏森的目光，蓝染看过去。
　　那是一个相框。
　　“不要在意。”蓝染笑着说，“是以前一个朋友的东西，今天收拾旧物时偶然看到，就拿了出来。”
　　“对……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这样探寻别人隐私是何等失礼的事情，雏森的脸又红了。蓝染摇摇头，有些温柔地责怪她：“不要紧张。你这样的好奇是好事。对于任何没有见过的东西好奇，这才是优秀的人应该具备的资质。”
　　雏森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蓝染转过身去，一边看着自己刚写下的东西，一边说：“阿散井的命，听说是保住了。”
　　在与女性旅祸战斗的同时，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将臂章摘掉，亲自去见了另一个旅祸，结果身受重伤，鲜血淋漓。目睹了阿散井的重伤，还有六番队队长漠不关心的态度后，本已经大受打击的雏森甚至失控地对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出口质问，好在自己的另一名同学吉良井鹤制止了自己。
　　那些旅祸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挑起事端，为什么手段那样凶残？雏森不能理解，也拒绝去理解那些旅祸。他们破坏了原来和平的瀞灵廷，打破了所有人的日常生活，对此她恐惧着未知的明天，又痛恨于旅祸的残酷。叠加的复杂心情让她无法明白现状。
　　“是吗，太好了！”
　　直到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才稍微获得了一丝宽慰。
　　“尽管朽木队长想要罢免他，但是因为很多人反对所以只能作罢。想来伤好之后，很快就能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是吗！”雏森惊喜地抬起头，“太好了！”
　　她的眼神还是是时不时飘向放在队长桌上的那个东西。那看起来像是一个相框，但她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此刻，她坐在蓝染铺好的褥子上，抱着被子，却毫无睡意。
　　“那么有人反对的话……是蓝染队长您吗？”
　　因为阿散井曾经也在五番队工作过，像蓝染队长这样好的人，一定会出言反对朽木队长吧？
　　“不只是我哦。”
　　蓝染微微一笑，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折好，回头看着雏森：“他那么优秀，大家都很喜欢他，护廷十三队里可没有人会因为他被罢免而感到高兴。”
　　——这就是蓝染队长。
　　蓝染队长引导着自己，他那么温柔，那么强大。
　　他是五番队的守护者，也是大家的骄傲。
　　能够成为蓝染队长的部下……真是太好了。
　　一边与队长说着话，雏森慢慢感受到了倦意。肩膀上的羽织还有着队长的气味，少女闭上眼，甜美的黑暗包围了她。
　　最后隐隐约约地，却听到了队长的一声叹息。
　　“如果……我的女儿，也会像你一样……”
　　蓝染队长的……女儿……吗……？
　　被睡意席卷，雏森慢慢地睡着了。她睡的那么香甜，所以不知道蓝染看着她，为她盖好了被子后，从房间中悄悄离开了。

　　她的父亲穿着一身白绸的和服，带着小小的她走在街上，最后来到了一家商店门口。商店的牌子是用毛笔在白板上书写的“浦原商店”四个大字。
　　自从上次脱离了一个“社团组织”后，身为父亲的他说什么都不想再穿黑西装白衬衫了。尽管他的朋友们都表示那样的他看起来更加帅气，他短时间内也不想再换回那身衣服了。
　　“就算是义骸，纹身的话也很痛啊！”他一边这么说着，找到了自己的好友，让那个男人帮忙洗掉了义骸背后的图案。
　　“诶呀，这可真是，您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是啊是啊，那个独眼龙，最后我也是把其他人都干掉，还要被近江联合的人追到东京，这算是还他人情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在那个昏暗的，充满着木屑与草叶味道的商店里，她等待着自己的父亲洗掉纹身。渐渐地，她睡着了，但就好像是有别的什么人在从她的身体向外看似的，朦胧的雾气挡在眼前。
　　如梦似幻的情景，还有她的父亲金色的发丝。
　　“头发也变长了啊，需要我帮您剪掉吗，平子先生？”
　　“剪掉吧，上次照镜子已经到背部了——别人碰我的头发我都感觉到不舒服，只能拜托你啦，喜助。日后等若叶长大了，就让她帮我剪头发。”
　　是了，身为父亲的他的确说过这种话，所以后来第一次给父亲打理头发时，尽管她把那头好看整齐的头发剪成了像是狗啃过一般凌乱，她的父亲也只是叹了口气说“我先给你买点模型练手吧”。
　　金色的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边，自己正在沉睡着。虽然是沉睡，但是某部分的意识仍然感觉到清醒，不过对于她来说也并不奇怪。
　　“嚯，这个纹身！”
　　“话说义骸和魂魄结合的太紧密了，喜助，我可是痛的受不了啊，那个时候！”
　　在若叶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显着嗔怒相的菩萨，手拿法器，随着男人背部肌肉的运动，看起来活灵活现。
　　“这么好的纹身，洗掉了也太可惜了！”浦原喜助不禁咂舌，“话说，这位菩萨是谁？五番队队长还需要菩萨保佑么？”
　　男人意外地沉默了，遮住背部半幅的金发从他肩头滑下，他沉默了一会才说。
　　“当时纹身师傅为我挑了这个菩萨的时候，我可是惊呆了啊……是爱染明王，怎么样，一点都不像吧？”
　　爱染明王，浦原听了也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半晌后，他拿起手中的一个像是推子一样的东西，对平子说：“很痛的，你要不要先离开义骸一会？”
　　“会泄露灵压的吧……看，喜助，还是算了，这点痛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白绸的和服上衣堆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所以她能听到的只有父亲的闷哼声，还有机器工作的沉闷的声响。
　　爱染明王吗？显露着嗔怒相，象征着爱欲与贪婪的菩萨，同时又作为姻缘之神保佑着男男女女。
　　“那个纹身师傅，还真是厉害啊，大概这也……与我的假名有关吧……我只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就问我……有没有孩子……”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平子忍着痛说到，试图分散自己的精力。
　　“我跟他说了……我没有妻子，现在有一个女儿……”
　　“啊，真是不容小觑啊，毕竟是在□□当差的老师傅。”浦原点点头，机器的声音停了一瞬间，然后重新响起。
　　“……他说……‘看您的样子，是被抛弃了吧，还被扔了个拖油瓶……你这种人就算是为了女儿考虑一下，也不要加入□□啊……希望你的纹身，不要再继续了吧……’”
　　最终三十年过去，老师傅已然作古，他甚至还看到了老师傅的魂魄在继续指导着他的徒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他背后絮絮叨叨——就算那个男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他。自己仍然保持着刚加入□□时的容貌，这自然也引起了上面的怀疑。
　　借着那条野狗的事情，他终于能够带着若叶脱身，来到了东京。
　　“醒来之后，我觉得果然还是要把若叶托付给你才对……”他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封印……我不能……”
　　“那个人说得对，平子先生。”浦原却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请为若叶考虑一下，就算是想要忘掉过去的事情，也不要用这样的手段。”
　　男人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机器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浦原拿过一条湿毛巾，为他擦去背部渗出的点点血液与汗水，像是在擦拭一件家具或者其他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一般。金发的男人站起来，□□着上身背对着浦原再次坐下。
　　柔软的金色发丝纷纷掉落在铺着白布的榻榻米上。
　　“真是如梦幻一般的三十年啊。”恢复成短发的男人，如此感叹着。
　　“是啊，而且从今天起，若叶可以不用背负着那个封印生活了。”
　　——
　　“呜哇！”
　　翻身坐了起来，平子若叶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弥漫着灰尘的阴暗的地方，灰尘犹如阳光闪烁的碎片，透过头顶上方的木制百叶窗飘落下来。
　　“……怎么回事，似乎做了个梦啊……”
　　那是自己身体的封印解开前的最后的记忆。
　　由于不同寻常的成长速度，她被压抑着身体的机能，由浦原亲手为她施加封印，过去将近百年的时光里，她都保持着六岁孩童的样子，记忆也断断续续。所以就性格上来说，她和周围正常的孩子是一样的，只是多了非常漫长的，又模糊的各式各样的记忆。尤其是记忆中的父亲，那天应该是他托人，将他们父女两个送往了东京的□□，东城会所控制的地盘避难。据父亲说，那天正是父亲金盆洗手决定去学服装设计的重要的日子。背着一身□□的纹身可没办法融入正常人的社会，他干脆就将自己的纹身洗掉了。由于是义骸而不是真正的人体，所以那纹身被洗得一干二净，看不到任何踪迹。
　　爱染明王……这还真是令人觉得无语的象征。
　　从地上爬起来，若叶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她穿上盖在自己身上当被子的黑色风衣，把铺在地上的黑色斗篷拎起来抖了抖披在身上。黑色的斗篷，黑色的短款风衣，黑色的长靴，唯有露出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她将兜帽盖在身上，想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比起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关别人的死神，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才更像是反派。
　　不过昨天一时激动把别人的手砍了下来，似乎也是坏人才会做的事情。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死神……”
　　一边嘟哝着，若叶小心地感受着外面的灵压。抬手一挥，她撤掉了外面的曲光，开启了光学迷彩，安静地走了出去，并且不忘把门重新关好。
　　暗红色刀鞘的刀被她挂在腰间，若叶伸手按住自己的刀柄，呼吸着早上新鲜的空气。
　　——啊，茶渡同学，在那边！
　　清晰地感受到了茶渡的灵压，斗篷下的若叶挑了下眉，瞬步消失在了原地。
　　同时也没有忘记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下自己的光学迷彩是否失效。

　　“蓝染队长，对不起我睡着了——”
　　雏森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的慌张。
　　然而和室里并没有其他人，雏森东张西望，确定了队长并没有在外面后，爬起来想要向隔壁自己的寝室赶去。
　　“真是的，蓝染队长，为什么不叫我呀……”
　　虽然自言自语责怪着队长，雏森的眉眼间却全然是被队长纵容所带来的满足。临出门前，她又不经意瞥到了矮桌上。
　　那个相框依然放在上面。
　　被好奇心驱使着，雏森伸出手，对于窥探队长隐私所带来的愧疚暂时被好奇取而代之。她坐在矮桌前，看着那个小小的相框。
　　那是一张已经褪色的相片。褪色的厉害，差不多完全要变成黑白的了。雏森仔细观察着照片——因为害怕蓝染队长回来发现物品上残留着她的灵压或者不在原来的位置，她并没有贸然将它拿起来。
　　“金色的……长发……”
　　面目模糊的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洋服，后面站着的是同样穿着洋服的蓝染队长，看起来更加年轻，一只手扶在椅背上。
　　“队长年轻的时候啊……”
　　微笑着看着镜头的男人，即使相片褪色，她也依然能看到那双眼中无尽的温柔，似乎还要比平时更甚。
　　“这位究竟是谁，看样子像是男性……长发的男性吗？”
　　但随即，她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糟糕！”
　　她匆匆忙忙冲出了队长寝室，回到自己的屋内换上了死霸装，一边向着集会地点奔跑一边戴着臂章：“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晨会啊——”
　　自己太松懈了！如果迟到的话，也会影响五番队的形象；再者，她想要问清楚阿散井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晚上巡逻时有没有发现那些旅祸……
　　“没办法了，抄个近路吧！”
　　越过一道路障，雏森终于戴好了臂章，一心向前跑着。
　　然而转过拐角，她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下。
　　那只是她的直觉而已，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看一下确认也好——
　　然而映入她眼中的，是如同泼洒一般染红了白色墙壁的血迹。
　　还有她无比熟悉的，一直是她心中的灯塔，她的依靠，今早自己在照片中见过的那个人。
　　“啊……啊啊……”
　　全身忍不住颤栗起来。
　　棕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棕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往日温柔体贴的神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
　　“蓝染队长——！！！蓝染队长——！！！！”
　　少女绝望地抬起头，映在她漆黑绝望的眼眸中的，是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被一把刀钉在墙上的模样。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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