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遥尘(最新修订)

作者:华小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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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江月共徘徊(1)



      就在映弦将“沾衣剑法”与《北雁曲》悉数掌握之际,永瑞十九年中秋将临。这天上午一场霏霏濛雨刚过,天气微凉,映弦想要觅几件新奇的民间玩意儿,遂偕蕙衣前往西市。刚踏入便闻到一股浓烈酒香。原来佳节前夕,各家店铺都摆开了新酒来卖,门面皆刷彩漆,修葺一新,甚或在门口搭起彩棚、贴上插画吸引顾客。一帘帘青色望子大风筝似的升在半空,响亮招展,沽酒者摩肩接踵,品评不息,秋衫当风,一派喜乐气象。

      映弦挨家数去,酒名竟多达数十种,例如香泉、琼酥、兰芷、玉沥、公雅、坤仪、碧光、金浆醒、千日春、中和堂、酴醣香等等。好奇心驱使下向店家请求试尝,入口或醇厚,或绵甜,或清冽,或浓郁。也有的落口略嫌淡薄或过于燥辣,喉部生起灼热感,如一丝烫线滚过,便知不是好酒,放下杯子直抽气。蕙衣见状嗤笑道:“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咱们公主府有的是极品佳酿,还能买这儿的酒不成?”

      街上的著名糕点铺有“翟记”、“陈记”、“金谷坊”、“五美斋”等,中秋自以月饼为主打,黄灿灿的饼面绘月宫蟾兔,描画精致。水果则有苹果、柿子、石榴、枣、梨、葡萄以及各类柑橘等等,其中前五种价格都比平日要贵,是因百姓在家中祭月,会将此五物作为“五色果供”。而据蕙衣介绍,皇城也有专门祭月的夕月坛。凡遇丑年、辰年、未年和戌年的秋分,皇帝便会亲自前往祭拜,其他年份则会派大臣祭拜。今年中秋节和秋分日子接近,但因是乙亥年,估计皇上是不会去了。大概还是像往年那样,在宫里宴请臣工。

      映弦听罢便问:“那公主八月十五那天会回宫与皇上团聚么?”蕙衣点头:“会啊。而且府里的下人,老家在京城或近郊的,这两天都会各回老家。你也会跟二公主一起进宫。”映弦心猛的一跳:“那我岂不是要见皇上?”蕙衣笑道:“你小时候可是常常见着皇上的。他最疼爱几个公主,你和映雪姑娘也算是爱屋及乌了。”映弦蹙眉道:“可是你知道,今年我已忘了很多事。真怕到时候不懂规矩、笨手笨脚,在皇上面前出丑。”蕙衣却道:“这个无妨。反正皇上宠爱二公主,对你也向来宽容。”映弦闻言暗忖:皇上宠爱二公主却不喜欢二皇子,也真有点……想到不久便要面圣,心头甚忐忑。一念又转:倒是好久没见元熙公主了,也不知她查案查得如何。中秋进宫恐怕说话不方便,不如今天先去一趟。

      打定主意,便找了个借口向蕙衣告辞,匆匆返回公主府,拿上御赐金牌,往宫城而去。
      .

      平时肃穆森严的皇宫此际也洋溢佳节气氛。从广运门到景阳斋,映弦一路上又招呼了几个已颇熟悉的宫女内监。好在大家正忙着为中秋做准备,都无暇与她交谈。不到午时映弦来到景阳斋,经小李子传报,便前往花园与司徒嫣和映雪相见。

      踏着卵石小径而入,视线里的草木已褪去了春之青葱,被风露染就一身苍郁深凉。银杏树上翡翠小扇一迭迭泛出黄玉的光彩,而数月前浪漫旖旎的紫藤架了却花事,依依垂下残绿新黄的藤叶。园中池塘澄碧胜昔,不惧嶙峋的石围,随风寸寸皱破。临池一座以汉白玉作基的水榭,元熙公主与映雪正倚栏而坐,一个穿粉一个着白,远望犹如两树樱花交映。映弦走近施礼,司徒嫣开门见山道:“映弦,栖秀山的案子孤差不多查清楚了。本打算中秋过后再找机会告诉你的,你却提前来了。”映弦答道:“是我一直放心不下,想早点知道真相,所以冒昧进宫,还请公主原谅。”却听映雪微微叹了口气:“要说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吓一跳。”

      接着映弦便了解到,栖秀山自永瑞九年剿除流寇后,于永瑞十一年末又传出闹鬼之说。永瑞与丞相王璟都觉可疑,便让当时的西鉴府尹黄伯饶负责此案,并派下属前去查探真相。黄伯饶派人查案后咬定山里再无贼寇可捉,并且确实发现有无法辨明的鬼影异像。王璟仍觉可疑,又派了大理寺卿徐世祥去查。永瑞甚至还出动了亲军,让统领车啸添分出一支兵伍搜山,结果却还是一样。既然三拨人马都达成了一致,永瑞也就作罢,一拖再拖未做处置,栖秀山闹鬼之说便传到了今天。

      至于这三个官员的来头,映雪已经拟好了名单:

      黄伯饶:时任刑部侍郎权知西鉴府,后迁为刑部尚书。
      徐世祥:时任大理寺卿,不久便因年迈而辞官养老。
      车啸添:时任侍卫上直军统领,后因酒后犯纪遭人弹劾,于永瑞十二年秋降职为副统领。统领则由英贞皇后长兄孔桓担任至今。

      映弦看罢沉思:“上一次我们假定栖秀山神秘组织的首领是韩公公,那么这三人跟韩公公有什么关系?”司徒嫣冷笑道:“你有所不知,其中两人可跟宸妃关系不小。便说这个黄伯饶,升任京官后一直顺风顺水,恐怕得感谢跟他同年进京的袁宸妃。这两人究竟有何瓜葛孤目前还不太清楚,但宸妃进宫前是河西封疆大吏曹国公之女,黄伯饶却是从河西省任地方官一步步进入中央的。怎么样,明白了吧?”映弦点头:“而宸妃入宫后,迅速跟韩公公结成了一条战线,这也是人所皆知了。”

      司徒嫣道:“不错。再说徐世祥,此人在大理寺担任正卿有些年头了,没什么大作为。上了年纪便只想着回家养老。但孤听说此人贪财,离职前恐怕还会琢磨着再捞一把才是。这时要是有人秘密行以重贿,要他在这桩不痛不痒、不清不楚的闹鬼案上马虎一把,他应该不会拒绝吧?”映弦不得不再次点头,对大公主极是佩服。

      “至于这车啸添”,映雪说道,“此人虽不爱财,却好酒。酒醉难免失语。但就这样还能官居要职,当然也是有人为他说好话了。既然说了好话,他怎么也得报答别人不是。”
      “而这个为他说好话的人,公主认为就是宸妃和韩公公?”
      “这点孤已探听清楚了。两人一齐上阵,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映弦暗想这大公主宫里宫外的耳目还真不少,又问:“那为何在永瑞十二年,车啸添却被孔桓孔国舅给替代了呢?”映雪道:“一是车啸添犯下的错误太大,二是因为……那一年孔皇后重病将逝。当时皇后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所以为娘家人多说了几句。皇上…皇上疼爱皇后,便在她崩逝前答应了她的请求。”说罢却奇怪地看了司徒嫣一眼。映弦闻言颇是不解。要说历史上倒不乏皇帝在皇后或太后死后迅速解除外戚大权,这个永瑞皇帝却在皇后死前将重要兵权交给外戚。有意思。

      “好了。这三个人被孤挖出来,让孤有理由相信,栖秀山的贼窝头子极可能就是韩公公的亲信。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映弦,你知道么,你可立了一大功了。”大公主凤目流光,含笑而视。映弦双颊酡红,低头谦虚一番,问道:“可是韩公公在宫外的代理人又会是谁呢?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司徒嫣神色坚定:“这便是下一步要查的事了。”

      映弦不由叹道:“京里这么多关节都被韩公公把持住,可真不好对付啊。”想起一事,便问兵部尚书一职花落谁家,到底是张芗合还是国舅孔枋。司徒嫣却与映雪对视一眼,说道:“此事真像个笑话。那张芗合自儿子被砍了手掌后,收敛了许多,上位劲头也没那么足了。而不久前黎夫人还来兵部官署喊冤,将黎铸在家里指斥张芗合一事给捅了出来,呼天抢地要张大人把丈夫还给她。”

      “啊,黎夫人……黎夫人真可是豁出去了。”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舆论所逼,张大人目前已停职待办。也算他白忙活了一场。”
      “那尚书之位呢?是孔大人么?”
      映雪叹息道:“刚才公主说整件事像个笑话,就是因为这胡祈嘉大概是祖宗积了福,本是病入膏肓的重疾居然又慢慢好了起来。坊间相传,他上个月末还在家里一边喝药一边咳嗽说,你们争什么争!老夫一天不死,兵部一天还是得听我的。说完第二天就穿上官服去官署报到了。”

      映弦脑子一轰,霎时浮出黎夫人悲戚憔悴的面孔,接着是自己奋力挖尸的场景;心中茫然若失又笑哭不得。抬起头,秋日的阳光恬淡纯净,无声变幻色彩,轻轻勾勒司徒嫣与映雪的轮廓。仿佛过了许久,映弦才从梦幻般的光影中看清了她们的形貌——她有一种两人长得很相似的错觉。

      我会不会也越来越像她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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