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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
黑暗中,苏欢的思绪沉沉浮浮。
她仿佛看见前世和蔼可亲的父母正对她轻轻微笑,他们一边用宽厚的大手抚摸着苏欢的脸颊,一边低声温柔地叮嘱。
突然猛地一片浓雾弥漫,她的眼帘又瞬间被遮得严严实实。
惊慌之下,苏欢开始把手焦急地往前摸索,她无助又渴望地盼着这重重的迷雾散去,却发现仍是徒劳。
接着渐渐地,一阵带有湿润的热气开始扑上她的脸,气息细密又缠绕。
然后,苏欢缓缓地睁开了眼。
昏暗的火光下,夏尔靠近的脸呈几倍放大在眼前。他褐色的瞳孔浮现出困惑的神色,一丝不易察觉的着迷悄悄闪烁在其间。
“碰!”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重重倒下,脑袋猛地撞上白墙,发出了闷重的碰撞声。
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
苏欢难受地握紧手心,狠狠地抑住了喉咙中的痛呼。她的贝齿不受控制地咬上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嘴间弥漫不止。
这边,夏尔开始慢慢回过神。
他低头稍稍一瞥,目光就这么打量着扫过苏欢身体上下。
铺有毛毯的小床上,“男孩”埋低自己的头,瘦小的身躯不停微微颤抖着。“他”破烂的袖口露出一截黑褐的手腕,看起来弱小又纤细。
很普通的小男孩,就是瘦了点.....大概,还是因为年龄的缘故?
想着这些,夏尔的神色逐渐变得清明。他挺直腰板,微微一抬下颚,开口道:“艾德里安夫人想要见你,跟我来吧。”
话落半晌,苏欢已经晕了脑袋,她只凭借本能点了点下巴。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揉揉后首,闭着眼睛,就这么撑起身体下了床。
夏尔微微偏头,暗撇到这“男孩”的动作,接着转身往卧门走去。
而床铺旁,等到苏欢勉强回过神时,便看见青年眨眼间已经走远好长距离。不得之下,她也就一咬牙,小跑着跟了上去。
说实话,她这具身体才将将十四五岁。放在在现代,也不过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姑娘。要她跟上一个成年男人的步伐,着实是困难了些。
但此刻,那走在前方的青年,他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丝毫没有慢下迁就苏欢的意思。
并且,他的行为好像恰恰相反。
因为那脚步的速度越发快了。
“咔。”夏尔扭住手把,轻轻一用力,旋开了身前的卧门。接着,一缕白炽的光线从缝隙中射出,打出耀眼缭绕的光晕。
苏欢抬头,看着青年完全敞开卧门,视野里,突然一片白芒。她不住地微眯了眼,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
然后,随着缓缓靠近,她的视线又逐渐开始恢复清晰,大厅中央的情况瞬间被一览无余。
高级的原木地板上,正站着一位粉色衣裙的黑皮肤少女。她粗黑的眉头紧皱着,眼神嫌弃地扫过苏欢,那粗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捏住鼻翼,仿佛闻到了什么恶臭。
往后,黑皮沙发的右边正坐着一位妇人。她收了手中的羽扇,目光严厉审视。
“这里。”夏尔在艾德里安夫人旁弓着腰,低头朝苏欢发出了提醒。
苏欢微微一点头,步子稳稳地走过来。边走,她边把脖子不着痕迹地缩进麻布衣领。她低垂着头,手心攥紧衣袖,尽量不让自己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抬头,看我....”艾德里安夫人命令道。
苏欢心中砰砰直跳,她绷紧了身体,脸庞尽量自然地抬起。
艾德里安看着那张黑褐的小脸,心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不过他的这种感觉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转瞬即逝。所以,这也没有让他意识到什么。
他目光如炬,眼睛盯住苏欢的脸,一字一句的质问道:“可怜的小乞丐....说说吧...你怎么会在我们的后备箱里?”
话毕,角落处蓦然传来一道厚沉的嗓音。
“夫人...请原谅我打扰一下...”
星馆的老板上前一步,他先侧身朝艾德里安弯腰致歉,然后才转头看向苏欢。
灯光下,他望着这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笑容温和得仿佛人畜无害:“孩子,千万别害怕,放心说.....”
他嘴边带着笑意,灰色的眼眸却折射出了冷漠的态度,“联邦政府绝对不会无故惩处对人造女性真诚的公民....”
大厅中央瞬间噤若寒蝉。
这话外之音明显至极,让人骨寒毛竖。
苏欢强忍着内心的怯弱,尽力控制自己保持镇定。
她的脑海里突无数的想法和理由掠过,然后,又一次次地被接连推翻。
最终,苏欢抬眼,缓缓低哑了嗓音平静开口:“尊敬的夫人,我是来自十一区的住民....”
她故意被压扁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您知道,十区以后的地方简直是人间地狱....我...实在是迫于无奈...”
“今天傍晚,偷跑上您的车仅出于侥幸...”
“发生了这种荒唐事,我想如果换了其他大人,怕是不会再管一个小乞丐的死活....”
“但是,您出乎意料的帮忙....让我十分感激....”
“我恳请夫人您能够收下我作为奴仆,让我以此报答....”
苏欢明白,此时要自己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并且不被戳穿,几乎是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完美的谎言,不过是真假难辨。
七分真,三分假。掩去了自己的真实来历,仅说理由,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老板重新打量眼前的小男孩。
孩子瘦瘦黑黑的,一身麻布破衣。可此刻,那双眼睛却乌黑得发亮。
他猛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儿,也是这般纯净如水的眼睛。
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得很柔软。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出声开口:“夫人,这个孩子...他似乎不像是在耍什么欺骗手段....真诚坦白的人往往能得到更多的原谅....您说呢”
苏欢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老板的眼神有些震惊。
这个人....明明刚刚还在无声地威胁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替自己说话?
沙发上,艾德里安如教养良好的贵妇般,正襟危坐。
他看向老板嘴边标准的微笑,喉间一梗,发现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他的态度终究已经不能像起初那样自然。
“妈妈,我要他!”场面上的沉默猛地被打破。
艾德里安转头,望见卡洛琳正抬起下颚,显得高傲无比。
她的神态颐指气使,语气更是盛气凌人:“我还缺个私人的仆从。”
专横跋扈的娇小姐?“她”自然得简直像个专业的演员。
默默地讽刺着,艾德里安终于恢复了得体的表情,他向老板点点头,语气谦和,“麻烦帮他安排个房间,谢谢...”
“不,是我的荣幸。”
十五分钟后,苏欢躺在天鹅绒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须臾,她轻轻呼出口气,流露出放松的表情。
终于...是暂时安全了....
她高兴地眯起眼,眼睛弯弯得像个月牙。
然后,苏欢小心地挽起衣袖,露出左手腕的光脑。她闭上双眼,脑海中划过眼前蓝色的金属面板,轻声默念进入。
星网,虚拟第三军校校园。
苏欢缓步走在火石小道上,低头默默地打开信息界面。
尤金处在她好友列表的第一个,此刻他那表示通话的符号突然闪动。
苏欢点击接入,尤金那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沙哑爽朗声便立马传来。
她听见他说。
“伊诺,我们见个面吧...”
“我是说,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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