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之侧

　　九十一、
　　气运，气也，运也，命也。有道是：相生福德相克凶，五行恭顺方如意。
　　于凡人而言，气运玄妙难测、无法捉摸，他们甚至将一生命途归于天道安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于修士而言，气运却在各类法宝运转显真之中有迹可循，潜心揣摩之下，或可趋利避害、趋吉避凶。
　　多年来，鲲市赌坊的解石师秦先生见过无数修士，他们有些来自天外海域，有些来自血城魔窟，仙、魔、妖、灵数不胜数。其间身藏觅宝器物、转运灵符之人更是不少，甚至部分还自有多年道行，专攻天命气运特来此地豪赌。
　　这其间的其间，约莫只有十之一二的人才有所得，且所得之物大抵来自玄、黄两池。金复来自开张至今已有千年，惨淡经营之下家底颇丰，更因贮藏一批大世界破碎后的天地原材引来无数寻珍问奇的修士。但唯有赌坊中人才知，这“天、地、玄、黄”四池其实已是鲲鹏岛主遴选所剩，万千无法想象的秘宝已为其所得。金复来中有传言称，甚至连鲲鹏岛本体也是岛主在大世界破碎后的一脉裂土中所得。
　　赌石之事，有人散尽家财全无所获，有人费尽心思方有所得。就连秦师傅这等解石师，多年来也未摸清这大世界碎片的奥秘，何况他们留在金复来，便是赌坊的人，更不能自行挑选坏了规矩。便在千万次的解石和数十次的出货中，知晓气运不是何人都有，玄玄妙妙，不可言说。
　　但今日，秦师傅看着从“地”字池原材中解出的一枚青色之物，再看看从“玄”字池中解出的一丸黑色之物，只觉灵气逼人，不禁暗叹江义气运盛极，天地玄黄各择其一，又四开四中！莫说金复来赌坊这些年，便是鲲鹏岛现世千岁之间也从未有过。再一回神，秦师傅只觉周身发凉，鲲鹏岛主已是仙人，可此人那时不过区区心动后期，竟能从岛主手中捡漏！
　　天道竟如此厚爱这名少年？
　　他双手微颤，极力隐忍面上惊愕，唤海族侍女上前。
　　“去门前……点四盏金灯。”
　　侍女闻言，竟连手中的鲛纱帕子都惊得落了。半晌缓过劲来，瞥一眼帐中的江望晨与江义，见二人并未注意此处，而是细细看着方才开解出的东西，才轻声道：“四盏金灯？……真有这等事！”
　　秦师傅道：“千真万确。先前那血河真水……便也是……起初开出的是梵香金檀，倒也罢了。之后那血河真水，他二人全身而退，不知是何来历！如今，又赌涨了！”
　　侍女拾起帕子，掩住口道：“这……这……”
　　秦师傅道：“其间有一样，我自觉坊主会有些兴趣，不若……报予坊主？”
　　侍女不再多言，咬着唇出去一连挂上四盏寒金陨铁制的小灯，里头点着海牛油火。颤动的焰苗呈现水蓝色泽，十分清透可爱，在海中亦能熊熊燃烧，与金灯一映煞是好看。
　　江义与江望晨不知自己二人已为金复来瞩目，凑在一块研究方才解石取出的东西。青色一枚仿若植物种子，带着草木灵气；黑色一丸却如珠形，带着神兽锐气。自然，不论何物江望晨单看外形都是认不得的，除非原作中说得清楚，否则便是等旁人道出此物姓名，他才略能忆起一二。
　　他见江义正细细探看，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连忙道：“看出什么来了，也同我说说。”
　　江义自先前血河真水之事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皆不冒然上手，只将那青色种子凌空送至江望晨眼前，含笑道：“舅舅可有看出什么来？”
　　江望晨道：“看着是个草木种子，总不过就是那些奇花异草罢……难道是什么其他好东西么？”
　　江义道：“若家中古卷记载无错，这当是青玉之种。”
　　江望晨一脸茫然，道：“什么是青玉之种？”
　　江义看他这般，果真是书卷中事一概不记得了，倒也不觉无奈，反耐心道：“青玉一体二株，梧为雄，桐为雌，同生同老、同兴同死。传言鸿蒙初开时，青玉引凤凰，凤鸣凰应，青玉披霞。”
　　江望晨听了半刻终于略略明白了几分，原来青玉之种便是梧桐种子，笑道：“梧桐种子？先前我见的梧桐树都是一排一列向前做道旁树的，到了季节直落毛球……啊，错了，那是法国梧桐，想来不是一个种类。”
　　江义疑道：“梧桐珍稀，舅舅所言一排一列而生的盛景……我竟未曾见过，不知是在何方？还有……何谓‘法国’梧桐？何谓‘直落毛球’？”
　　江望晨一窘，道：“非也非也，此梧桐非彼梧桐，是我早年所见，太久了不免记错。这‘法国’梧桐应当不是这儿的梧桐，其实是外邦生的一种树，初时生些绿果，到熟了落下来，里头都是棕黄一片的软绒，看着叫人怪痒痒的。”
　　江义听罢也是一笑，道：“若有机会，舅舅待我去瞧上一瞧。”
　　江望晨应了，又道：“对了，这梧桐珍稀之外，有何旁的用处没有？”
　　江义应道：“自是有的，书卷里说先前有位上仙便以万年桐制凤凰琴。待这种子入地生根，真能长成，便也给舅舅做把琴可好？”
　　江望晨眨眨眼，道：“抚琴这样风雅的事我怎么会？你且留着，日后送给心上人也是好事一桩。”
　　江义微微一顿，面不改色道：“不急，待从岛中出去，我与舅舅寻个好地方将梧桐栽了再说。”又道：“舅舅何必自谦？碧珠可是说过，她年少时还受过老夫人琴技指点，舅舅那时不过一十五岁，便已是极有造诣了。”
　　江望晨窘迫道：“……啊，那便再议……再议……”
　　除青玉之种外的另一丸黑珠，二人看来看去竟不认识。正欲取走再说，整个金复来中之人却听得四周二十六声金鼓作响。
　　“咚！咚！咚！……”鼓声激昂壮烈，排场又很是惊人，似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能即将降临此地。
　　不等江义与江望晨离去，青帐便被两名衣着极为繁复华丽的海族侍女掀开。接着，便是更多侍女上前，将三四丈宽的红垫缓缓铺开，无数彩贝珍珠抛洒道边，一阵幽然香气在海中弥散开去。
　　见得此情此景，赌坊之中立时骚动起来。有些修士匆忙挤到红色软毯旁边，却立时被海族侍女身后的力士阻挡在外。他们本也算修为了得，不愿为旁人所制，但此时却乖乖静立一旁。原因无他，那力士早已非金复来中随处可见的小厮，甚至比鲲市入口处的看守修为还要强上不少！
　　是谁？
　　谁有如此排场！
　　场中所有人，包括江义的心中也是这样思索！
　　但见多了小说套路的江望晨只兴奋观望，顺手捣捣江义：“不知道哪个妹子……啊不，姑娘，要出现了！”
　　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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