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土地公[美食]

　　金沐左手提着一袋蛋黄派，右手按着装了十个灵币的衣兜，婉拒了同事们送他的提议，高高兴兴往家走。

　　路上一个不注意滚下山坡，左手要举吃的，右手要护用的，滚了一身脏，身体没事儿，衣服在石头上刺啦出几条口子。

　　天色还早，他心里计划着回去就抓鱼来卖，早点把钱攒出来，刚走到溶洞深处，妹妹们的笑闹声就震荡着传出来。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去抓鱼吗？你们还去大河里了？！”金沐赶紧放下东西，过去检查四姐妹的情况。

　　可惜他的质问毫无威严，没谁被他吓到。

　　“抓鱼又不难，我们抓好了，哥哥你就可以直接拿去卖了。”这是三妹小楚的声音。

　　“地下河里的鱼又小又少，哥哥你不是想卖更多钱吗？大河里才有大鱼。”二妹小清温声解释他们为兄分忧的良好用心，并暴露了她们以为货物价钱由大小决定的错误认知。

　　金沐这段时间跟着仙长和同事们也长了不少见识，接受了新的教育，正要现学现卖，年龄最小的小亮迅速泄露了四姐妹的真正动机。

　　“大河里好好玩啊！那些鱼好呆，一撵就走。二姐说你要回来拿鱼，我们就没玩儿了，明天我还想去！”

　　小明更加理直气壮：“哥你自己以前也去，还是偷偷去不带我们！我们都去过了，哪有什么可怕的？”

　　金沐头痛，说不过妹妹们。

　　地下暗河与山脉南侧的莨河相连，他确实还没化形时就常常顺着水流游到莨河里，没有眼睛也能感知到水中物体，偷偷听岸边和船上的人类讲话。

　　有了妹妹们，金沐胆子就变小了，他天生天长，事事顺其自然，却要肩负照顾四个小姑娘的责任。怕他们出事，禁止她们去大河里，自己去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

　　遇到仙长，遇到三个兄姐般的妖修朋友，金沐像是再次走出了一重迷雾，看到了更清晰广大的世界，有了更明确的追求。

　　妹妹们比他当初胆子更大，他也不再提禁止了，要求道：“下次要去必须有我陪你们去。”

　　四姐妹一阵欢呼，水潭里的水被她们的手和鱼尾拍得高高溅起，有的落回她们未完全变形、长着细而薄零星鳞片、不辨性别的淡金红色身躯，有的洒到岸上，打湿了她们胡乱丢着的衣服。

　　看他们那么高兴，金沐也就不说什么了，笑着去看那一水潭的鱼。

　　四姐妹大获丰收，吓得不断起跳的鱼粗略一看就有草鱼、青鱼、鲤鱼、鲢鱼，都是附近水系常见的淡水鱼，但一个个又肥又大，很是喜人。

　　水潭边绑着两个浸在水中的大竹篼，里面是从暗河上游捞的黑色小鱼。

　　金沐卖鱼有经验，驾轻就熟地找出两个厚实的超大塑料袋往里面装鱼，用他微薄的法力灌进氧气，扎紧口袋系在扁担两头，跟妹妹们说了声，衣服也不换就赶着去卖鱼了。

　　溶洞出来是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小峡谷，再绕几个弯就上了一条一直通到大路的小土路。这条路金沐走惯了，挑着扁担走两小时也稳稳的。

　　这些年农村人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好些人家在修楼房的时候喜欢把房子迁到大马路边上。金沐要去的，就是马路边看到的第一栋小二层。

　　这样的房子在当地被称作假三层，楼下是门面、厨房和卫生间，二层修成套房样式，楼顶是露天或有房顶的天台。

　　金沐到的这家一楼开了个小卖部，放了几张桌子给人打麻将。楼后面圈了个不小的院子，水泥铺一铺，塑料顶棚遮一遮，和假三层风格一样简单粗暴，这却是金沐来过之后才修的，但他也没有进去过。

　　今天没人在这儿打麻将，马路上停了好多车，门面里的几张桌子坐满了看起来不像村民的人。转着圈给这些人倒水的一位大姐先看到金沐。

　　“二婶，那不是你们家亲戚吗？你们叫了他今天来送鱼啊？那可太好了！”

　　这位姐姐嗓门很大，金沐远远地听到了，就见一位熟悉的中年女性从门边探出头看了看，然后衣服一掸跑了过来。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李婶。”金沐腼腆地笑笑。他跟这家人约定的是每半月送一次鱼，今天不告而来，而且是来涨价的，虽然知道自己在理，还是有点难为情。

　　他还没说明来意，之前那位已闻其声的大姐也捏着张抹布跑过来。

　　“嚯，这么多鱼呀！这次除了小黑条还有那么多大鱼，现在肯定够了够了，城里来的那些人有得吃了。我已经让三妞去厨房通知二叔。”

　　大姐眉开眼笑，样子比李婶这个主人家高兴多了，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哎呀，还是二叔二婶有福气，有这么好个亲戚！知道你们鱼不够就紧赶着送来，看这孩子累的！”

　　她想给金沐擦汗，手伸出去才看到捏的是抹布，笑了两声收回去，仿佛不经意道：“今天的鱼肯定有剩，我在二婶家帮忙，看着就馋得不行，平常客人都不够吃我也不好意思说，今天就让我买几根小黑条回去吧，也好给我婆婆尝尝。”

　　说着又转向金沐：“小伙子，你这小黑条多少钱一斤？哪儿钓的啊？还是家里养的？养得这么好。”

　　金沐想说他不累，脸上是太阳晒出来的水，他皮肤薄，一晒就容易红。他还想说要买鱼没问题，他以后会经常出来卖鱼。但他看看李婶的脸色，只是笑笑。还是与对方解除单一供给关系再说吧。

　　李婶面带愧色和为难。

　　金沐不是她家亲戚，旁边这位才是同个村子拐着弯的亲戚。这些同村人见他们家用这种黑黑细细、被他们称作小黑条的鱼挣了钱，没少打听。但他们一直谎称金沐是他们的远房亲戚，还是很穷的那种，每个月能弄到一些鱼，他们就高价买过来，接济接济。因为他们已经出高价了，只能费心费力好好经营——独家经营，好把钱赚回来。

　　而他们实际给金沐的价钱……

　　实话和道歉在李婶肚子里转了无数圈，但像往常一样，她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只是摆出一张苦瓜脸。

　　她当家的来了，她更加缩颈缩脖，她要听当家的啊。

　　此时假三层那个假的三层上，霍观山艰难地维持住了风度，才没有拍桌就走。

　　原来的天台四周被用板子简单地围起来，一台空调完全不顶用，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客人的嘈杂、乡村式服务员呼呼喝喝的声音，还有脏兮兮的桌子散发的油腻味道。

　　霍观山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平常总是一丝不苟的衬衣也卷起了袖子，他的脸黑如锅底，啪的一声打掉伸过来解他衬衣扣子的猴爪，狠狠瞪了王远一眼。

　　“解开凉快一点。”王远挣扎道，挨了瞪也不乐意再伺候这个死党了，瘦筋瘦筋的脖子挺起来，“你可真是个火罐山。我这可是奉阿姨的懿旨，把你从无尽的工作中拯救出来，免得你年纪轻轻，媳妇儿还没讨就过——劳——死。”

　　霍观山冷哼：“你的拯救就是把我拖上车，拉来这家绝、对、惊、喜、的、农、家、乐，吃绝、对、惊、喜但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告知今日完售的黑鱼。我很、惊、喜，真是谢谢你了。”

　　王远对好友的咬牙切齿无动于衷，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种对身边人没有伤害力的凶相，还有心在热汗里慢悠悠解释。

　　“那叫小黑条，不是黑鱼，你只要吃过了，就知道跑这么老远来这么简陋的地方吃饭真的值。他们家一个月只卖几天，不接受预定，来了等位才知道能不能吃上，服务混乱，上菜又慢，但你看，这么多人来。我们这儿都是雅间了，下面坐在棚子里的人才叫热。”

　　王远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霍观山可不是。在他看来，这只是营销手段而已，就算真的好吃，也不值当浪费这么多时间。

　　何况，他提醒：“来了也没见你能吃到。”

　　王远垮下肩膀，半是说给对方听，半是安慰自己：“吃不到小黑条，吃其他也不错，农家菜嘛，天然。反正让我这么饿着肚子走，我是站不起来。”

　　霍观山气闷，正要刺他，有人过来上菜，用力往桌上放了一个盘子，等他们转头只看到一个背影。

　　盘子里的油溅到霍观山的白衬衫上，他立即起身拿放得老远的抽纸，一腔就要到临界值的怒火却在看到楼下那个纤细的身影时，奇迹般地减弱了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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