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尘埃里

　　婆婆去世以后，邱衍峻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发呆。
　　有几次，夏佳去书房给他送水果，发现他对着一堆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站在邱衍峻身后，邱衍峻都没有反应。
　　她叫他，他愣愣地说：“你来了。”
　　婆婆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失魂落魄。
　　“这是参茶，有安神的功效，喝完早点睡吧。”
　　他憔悴了不少，吃不下睡不着，在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放着吧。”
　　“妈妈送来的人参，我特意给你熬得茶，喝两口吧。”
　　邱衍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等会再喝。”
　　“要不要给你放洗澡水，泡个热水澡。”
　　“不用。”
　　邱衍峻把本子合起来，不打算工作了。
　　夏佳问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舅妈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为什么这么问？”
　　“她那天说的话摆明就是针对我，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见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有点。”
　　“为什么，我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和舅妈基本没有交集，根本就没机会得罪舅妈。
　　邱衍峻端着茶杯，捂热手心。
　　“她觉得你不适合我。”
　　“她有什么依据？”
　　“你们家很有钱，她觉得你嫁给我，我以后会过得很惨。”
　　夏佳好奇地猜测：“她觉得我会虐待你？”
　　邱衍峻看着她好笑，他这么大个活人会被虐待嘛。
　　“她认为你不会做家务，你和我结婚，家务活肯定都是我做，而且像这么有钱的女孩多半脾气很差，说不定不把我放在眼里，呼来喝去。”
　　说到底，舅妈就是怕邱衍峻在家没有地位，会被夏佳当成佣人也不是老公对待。
　　邱衍峻是他们家族的骄傲，是他们家最会读书的孩子。
　　他们都希望邱衍峻找一个脾气温和的女孩子，能细心照顾他的人。
　　夏佳一看就不是，她还需要别人的照顾。
　　舅妈人不坏，就是说话不注意，常常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人。
　　夏佳吐舌：“说的我好像白雪公主的后妈。”
　　邱衍峻指着自己说：“你是后妈，那我就是白雪公主。”
　　夏佳皱眉看着他的脸：“你不是白雪公主，你充其量就是黑莓王子。”
　　邱衍峻笑笑，他终于笑了。
　　夏佳督促他把参茶喝完去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参茶功效太好，还是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一晚邱衍峻睡得很好。
　　王洁新交了男朋友，请夏佳一起吃饭。
　　王洁的男朋友让夏佳大跌眼界。
　　一米八五的个头，方头大耳，浑身肌肉，典型的壮汉身材。
　　他坐在夏佳对面，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洁一和他说话，他立马变了个人，面带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王洁，声音也变得柔和，壮汉变成了柔情似水的男人。
　　违和感太强，夏佳难以适应。
　　每当他用柔和的声音问：“夏小姐，菜合不合你的口味，要不要在点两个菜？”
　　夏佳顿时鸡皮疙瘩起一身。
　　王洁倒是很享受，王洁偶尔夸他两句，他居然还脸红。
　　这年头，人的外貌已经无法代表他的内心。
　　趁着他去上洗手间，夏佳忍不住八卦。
　　“哇塞，太劲爆了，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一款？”
　　王洁以前交往的男朋友不是潮男就是小鲜肉。
　　王洁笑笑：“最近突然喜欢这一款。”
　　夏佳吐槽到：“你口味转变的也太快了，我刚开始看见他，还以为是黑色会老大，吓得我不敢说话。”
　　“至于嘛，没发觉你胆子这么小。”
　　“你不觉得违和嘛，一个块头这么大的男人在你面前变成了小男人。”
　　要是哪天邱衍峻变成这样，夏佳一定会吐。
　　王洁慢条斯理地吃着男朋友给她剥好的虾肉。
　　“他在外面一言九鼎，在我面前温柔、细声细语，我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有种征服了大哥的赶脚。
　　“你爸妈同意吗？”
　　以夏佳对王洁爸妈的了解，肯定不会同意。
　　“我没打算告诉他们。”
　　夏佳诧异地问：“啊，你不打算结婚还是你打算偷偷结婚？”
　　“没打算结婚，我只想谈恋爱。”
　　“你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好好找个人结婚吧。”
　　“我不想按家里的安排生活，以后再说，先过好眼下的日子。”
　　夏佳明白王洁的想法：“只要你开心就好。”
　　婆婆去世后，爸爸妈妈隔三差五地就会叫他们回家吃饭。
　　“衍峻，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你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妈妈给邱衍峻买了一件外套，邱衍峻穿上大小刚刚好。
　　“我一看这件衣服就感觉适合你，你穿着比模特还好看。”
　　夏佳笑妈妈：“您不去当售货员可惜了。”
　　“我说的是实话。”
　　爸爸问：“你们俩要不要搬回来住？”
　　邱衍峻看夏佳，让她回答。
　　“爸，我们住的好好的，你怎么又想让我们搬回来？”
　　“我和你妈守着这么大的别墅，心里空落落的，你们回来才感觉家里有了些人气。”
　　别墅面积大，就这么几个人，白天佣人们做事，就妈妈一个人，夏佳在家还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妈妈劝说夏佳：“回家有现成的饭吃，你一个人饭都不吃，搬回来住吧。”
　　“我吃饭了。”
　　“你就是随便对付一顿，衍峻有时要出差，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衍峻你说呢？”
　　见夏佳不松口，妈妈把话题转移给邱衍峻。
　　邱衍峻回答的模棱两可：“我都行，只要佳佳同意。”
　　好人全邱衍峻当，坏人就交给她来当。
　　女婿没意见，女儿就更不该有意见。
　　回家有美味的饭菜，可没有自由。
　　在家时时刻刻都要接受爸妈的监督，夏佳可不想又回到从前的日子。
　　她好不容易搬出去有了私人空间，逍遥自在。
　　夏佳说：“我们还是不搬回来了，我们结婚才不到一年，在让我们单独过段日子吧。”
　　新婚夫妻想有私人空间也很正常，爸妈也不好勉强。
　　妈妈不情愿地说：“行吧，等以后有了孩子必须搬回来。”
　　夏佳哄妈妈：“那必须的，还等着您帮我带孩子呢。”
　　“这还差不多。”
　　等爸妈走开，夏佳就抱怨起邱衍峻。
　　“你为什么不回绝？”
　　“我要是回绝，他们会生气。”
　　“难道我拒绝，他们就不会生气吗？”
　　“你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就他心眼多，一环套一环。
　　夏佳跑去找妈妈，邱衍峻一个人在客厅。
　　夏佳的手机响，她在楼上。
　　邱衍峻拿起她的手机准备上楼去找她。
　　看见手机屏幕有一条短消息。
　　“我靠，我刚刚遇见陈斌了，他说上个月胃病犯了，你去照顾他，我怎么记得那天你婆婆去世了，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他记错了，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是王洁给她发的短消息。
　　她那天去医院看望朋友，看望的就是这个陈斌。
　　名字一看就是男人，还带有一个“斌”字。
　　手机又进来一条短消息，还是王洁。
　　“你千万别告诉你老公，他要是知道你去照顾前男友还不得气炸，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你去火星了吗，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看见速回！”
　　邱衍峻拿着手机差点就要把手机摔了。
　　妈妈去世的那天，她和前男友在一起。
　　还把手机关掉，和她不回家的那晚如出一辙。
　　骗他去王洁家，实际也是和前男友厮混。
　　大家都知道，就只有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他就是个傻子，被夏佳耍的团团转。
　　怪不得夏佳最近一反常态的对他好，十有八九是心虚。
　　她白天和旧情人相会，晚上回来装作若无其事，还配合他在亲戚面前上演神情的戏码。
　　真是难为她了，一人诠释多个角色。
　　爸爸突然出现问他：“衍峻，站在干嘛？”
　　邱衍峻把手机悄悄放回茶几，“我真准备上楼叫妈妈她们吃饭。”
　　“我叫过了，她们马上来，我们先坐。”
　　邱衍峻吃饭时异常安静，夏佳也自顾自的吃饭。
　　爸爸以为邱衍峻还在想妈妈去世的事情。
　　“衍峻，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些，你吃的太少了，我看你就盯着眼前的菜吃，其他的菜碰都不碰。”
　　“爸，我不饿。”
　　妈妈给邱衍峻舀了一大勺油爆虾。
　　“人是铁饭是钢，不饿也要吃，不吃哪来的力气工作。”
　　“谢谢妈。”
　　爸爸示意夏佳给邱衍峻夹菜，夏佳夹了一块西兰花给邱衍峻。
　　邱衍峻看看她没说话，埋头吃饭。
　　回去的路上，夏佳才看见短消息。
　　王洁真是名符其实的八婆，还特意发消息来问。
　　等明天给她打电话不就行了，真是一分钟都等不了。
　　邱衍峻悄悄地打量着夏佳的表情。
　　她左手拿着手机，把手机侧拿，邱衍峻看不见屏幕上的字。
　　她在快速地发消息。
　　邱衍峻似是无意地问：“刚刚你手机一直在响，谁找你？”
　　“王洁找我。”
　　“急事吗？”
　　“不是。”
　　“我还以为她找你有急事。”
　　夏佳紧张地问：“你看我手机了。”
　　“没有，她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我以为有急事，你干嘛这么紧张？”
　　夏佳心虚地看着窗外，一惊一乍地想吓死她。
　　“我……我哪里紧张啦。”
　　邱衍峻出其不意地问：“陈斌是谁？”
　　“哐当”夏佳的手机掉在地上。
　　邱衍峻怎么会知道陈斌的存在。
　　他又问一遍：“陈斌是谁？”
　　“你看我的手机了。”
　　夏佳确定邱衍峻偷看过她的手机，否则他不可能会认识陈斌。
　　邱衍峻没有回答，盯着她说：“你还没回答我。”
　　邱衍峻凭什么偷看她的手机，他不知道手机属于隐私嘛。
　　夏佳大声说：“你凭什么偷看我的手机？”
　　邱衍峻怒吼：“我需要偷看吗，你们不遮不掩的外面晃悠，不就是想让人看见。”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光明正大。”
　　邱衍峻大力的转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
　　突然改变方向，夏佳没坐稳，头撞到玻璃。
　　“你有病吧！”
　　头撞痛了，还红了一小块。
　　邱衍峻转过身来，咬牙切齿地说：“为了和旧情人在一起私会，手机关机，婆婆死了也不出现，你们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把当傻子是吧！”
　　“他那天生病了，我陪他去医院，就是这么简单，手机没电了，不是我关机。”
　　邱衍峻冷笑：“这种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也好意思说。”
　　“我用的着说谎言吗，没有就是没有。”
　　“那还真是巧，偏偏那天他生病、然后你手机没电、然后我妈死了，你怎么不去买彩票，指不定能中头等奖。”
　　夏佳拍拍大腿说：“我不知道妈妈出事，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和你一起回去。”
　　“你哪有闲心管我妈的死活，你眼里只有那个野男人。”
　　野男人，多么雷人的词语。
　　夏佳尽量让自己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你心里也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这件事情错在我，我不想为自己多做解释，可婆婆去世又不是我造成的，你总不能把所有的错全推在我身上吧。”
　　邱衍峻烦躁地说：“我现在不是在说我妈的死是你造成的，我是问你和那个野男人的关系。”
　　夏佳回答：“我们没关系。”
　　邱衍峻不相信：“没关系，你会为了他两次彻夜不归！”
　　两次，她明明只有一次。
　　“你别诬陷我，我就那天晚上没回家，只有一次。”
　　“在这次之前，你有天说去王洁家，不就是和他在一起。”
　　“我真的是去王洁家，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她是的好朋友，她还嘱咐你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和野男人重归于好，她说的话我能信吗？”
　　王洁已经被邱衍峻当成夏佳的同伙。
　　夏佳真的是胸闷，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邱衍峻就是认定她和陈斌有私情。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索性一次说清楚。
　　夏佳问邱衍峻：“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邱衍峻看着前方，路灯照亮着两旁的人行道。
　　偶有一个人路过，这条路上的行人很少。
　　邱衍峻疲惫地说：“离婚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夏佳，而是看着远方。
　　离婚，在他们冷战的时候，夏佳也没想过离婚。
　　她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婚姻走不下去，一定是她主动提出离婚。
　　毕竟邱衍峻好不容易榜上了她这棵大树，按理说是不会轻易放手。
　　没想到到头来，是邱衍峻先提出离婚。
　　既然邱衍峻想离婚那就离吧。
　　邱衍峻如此不相信她，离了更好。
　　夏佳说：“离吧。”
　　邱衍峻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汽车里面。
　　话说出口的一刹那，邱衍峻心里并不轻松。
　　他累了，夏佳对他的不耐烦、不在乎，他可以视而不见。
　　唯独她和前男友死灰复燃，是邱衍峻无法接受的。
　　这是他的底线，不可触碰的底线。
　　夏佳故意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办手续。”
　　邱衍峻手撑在方向盘上，隔了许久说：“明天。”
　　明天，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甩开她。
　　“好啊，早离早好。”
　　夏佳大力地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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