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十月

　　“附近山里的野兽越来越多了，你不知道么？”老高毕竟不是专业的猎人，不敢去打那些猛兽的主意。
　　我真没听说过，但是现在想起老高当时能一次遇见三只野猪，确实有些奇怪，问他：“我们一起去怎么样？我力气很大。”
　　老高看了我一眼，似乎不信，然后要我和他掰腕子。我个子比老高小一圈，看起来不像个有力气的人。
　　我笑了下，没有拒绝，便在老高家的饭桌上和他掰起了腕子。老高力气确实不小，我感觉修练口诀之前一个半自己力气也未必比得上他，但现在他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手臂立着不动，老高都掰不动我。
　　老高服气了，问我：“大羽你这力气真不小，躲家里练的么？”
　　“哪儿能，天生的。”
　　老高不信，但也没追问，又说道：“上次那三只野猪你怎么杀的，还没告诉我呢。”
　　我想了想，就把当时的情况跟他说了，结论是我力气不小，菜刀又锋利，所以能砍开野猪脑袋。我有信心，拿着菜刀的话搞定一两只野猪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老高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总不能让你带着菜刀跟我打猎吧，太难看了吧。”
　　“难看有什么，好用就行。”我又激老高：“你不是怕了吧。”
　　老高听了不乐意，说道：“怎么会？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看了我一眼又说：“打猎又不只靠力气。”然后他又兴致勃勃的跟我讲如何追猎物，如何下绊子，挖陷阱，怎么射箭等。反正听起来有些复杂。
　　我说：“这些复杂的你来，到时候碰到大家伙，我乱砍一气就行了。”老高想了想，然后点头答应，但是说先不能进山太里面。我问他是怕遇到一群的野猪吗，他说不是，野猪可能是从山里被赶出来的，里面只怕有更大的家伙。山林里能让野猪都害怕的东西，除了老虎还有什么？我没自信到自己可以单挑老虎的地步，自然同意他的意见，就在林子外围转转，不深入。又商量了一会儿，我们决定明天早上就进山。
　　第二天一早，我就提着菜刀去找老高。到他家的时候老高也已经起床收拾好了，我们俩便一起进了山。
　　据说以打猎为生的猎人打一次猎会在山里呆几天，而老高是半吊子猎人，我更是个门外汉，所以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累了一天，连只野鸡都没打到，野兔倒是看到了一只，不过也没抓住，被它跑掉了。
　　“明天还去么？”回来的路上我问老高。
　　“去，干嘛不去？”老高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也希望去，一个人呆家里有些难受，说道：“要不要在山里呆几天？兴许能猎只野猪什么的。”
　　老高不肯，说：“上次出事我婆娘吓坏了，这次她都不怎么愿意我进山。”
　　我点点头，不再劝他，其实我也不是想非要猎到什么，就是想找点事做，找个人说说话。老高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不该问的他从来不问。
　　连续四五天我们都早早进山，傍晚出来，除了第一天一无所获，后面每天都能打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收获不多，但够老高一家和我吃一顿的。这些东西大多是被老高射死的，也有一些是被我用石头掷中砸死的，老高说我丢石头很准，有些天赋，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我们在家歇息了几天，顺带看看地里的庄稼，除除草浇浇水什么的，几天后又约好一起进山。
　　这日进山不久，就听见野猪叫声，我们对视了一眼，就悄悄的向野猪那边摸过去。走过后发现一只野猪正和一条手臂粗的蟒蛇较着劲。这时节蛇早已出洞，我们每天都能遇到不少，但这么大的却是第一次见。其实那是不是蟒蛇我也不确定，反正大蛇我都叫蟒蛇。
　　蟒蛇缠在野猪身上，被野猪的硬毛刺的血淋淋的；野猪也不好受，叫声越来越小，感觉撑不了很久。
　　我们不愿意等一蛇一猪分出胜负，便决定去解决了两只畜生。可能是我在身边老高不怎么怕野猪，提着猎刀就往前冲，我不甘示弱，也举着菜刀冲过去。
　　猪和蛇都没办法管我们，老高一刀砍掉了蟒蛇的脖子，同时我也将野猪背脊砍断，砍背脊是用菜刀杀野猪最快的办法。
　　“嘿嘿嘿，不错。”老高很开心。
　　我也说不错，又问他：“怎么弄回去？蛇要吗？”我估摸这条死蛇也有一百多斤，野猪比老高陷阱抓住的那只大，估计有两百斤。
　　“不要了，蛇肉虫子多，不好弄。”老高看了眼死蛇，又说：“我把蛇皮剥下来，蛇胆也拿走。”我看了眼死蛇，黄褐色的蛇皮上斑布着暗黑的花纹，看起来有点恶心。
　　等老高剥好蛇皮，挖出蛇胆后我们便将野猪往回抬。野猪比上次的重，但我却没感觉多累，倒是老高走不了多远就要休息一下，有时候还在嘀咕，骂他媳妇昨晚不该乱动，我假装没听见。
　　后面再抬的时候，我就尽量把绳子往我这边移一些，加上我走在前面，又是下山，所以野猪多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肩上。
　　回村后我们也不遮遮掩掩的，大摇大摆的把猪抬到老高家里，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将猪拿镇子上卖掉。我对卖猪的兴致不如打猪来的高，但老高说他一个人不好弄，要我一起。我猜他是怕我不放心他，我才不会那么小人。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便和他一起去，顺便看看父亲和陆明。
　　第二天我们用老高家的独轮车把猪推到了镇上，直接往镇上唯一的那家肉铺推去。那肉铺老板看见老高有点吃惊，问他怎么又有野猪。老高笑着说是昨天打的，推过来卖。他上次挖陷阱猎的那只野猪就是在这里卖的。
　　肉铺老板姓胡，他看了看野猪，对老高说道：“一会我把肉剔下来称称，肉按一百个钱一斤。”
　　老高连忙问：“上次不是一百四么？野猪肉也会降价吗？”
　　胡老板指着自己肉案上的猪肉，说道：“你看我还这些肉没卖完呢，你这只野猪卖不卖的掉还不一定呢。”
　　“呸，你才是野猪。”老高骂了一声又说：“一百二一斤，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一百一，再多就算了，你自己卖吧，我可以把肉案租给你，一天五百个钱。”老胡气鼓鼓的说：“你这猪毛都没刮，下水也没清，不要功夫啊。”
　　老高看了看我，我说一百一就一百一吧，又对老高说以后肯定还能猎的到。老高觉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等老胡把野猪烫剥干净，又摘下内脏，称了称，连肉带骨头一起一百四十二斤，一共是一万五千六百二十钱，他给了我们十五两银子另六百文钱，零头被他抹去了；猪肠猪心什么的好吃但不好卖，他就没要，又都还给了我们。
　　卖了野猪老高就要回去，我说要去看下陆明和我父亲，老高便给了我七两五钱银子，再要给我那三百文三钱时我没要。猪下水什么的我要了那副猪心，猪肠我也让老高帮我留一段，我回村去他家拿，然后就提着猪心去张家。
　　路上没看见父亲，我直接去了张家。陆明看到我又提着猪心过来，他有些奇怪，我说了实话，和老高一起猎的。
　　这次陆明死活拉着我在他家吃饭，连弟妹都抱着孩子出来劝，我不好再推辞，就答应了。张七爷不在家，张家太太在，张太太很客气，更让我不自在了。吃饭前我抱了下小侄女，小丫头粉粉嫩嫩的，很可爱也很漂亮，两只手都是五个指头。
　　吃了午饭回去时，我见到了父亲，他在百味居和人喝酒，脸上已经红了，可能还没醉。我走进去时他看见了，却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酒友们可能知道我是他儿子，可能不知道。
　　犹豫了一小会，我还是塞了二两银子给他，他接过银子，依然是什么都没说，也没问我钱是哪里来的，只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这个父亲的，大多数时候觉得他就像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但又不是真的毫无关系，他是我父亲，这是个事实。
　　回家前我买了条鲢鱼，我挺喜欢吃鱼的，但是好久好久没吃过了。如今我身上已经有了六两多银子，加上上次剩下的，差不多有七八两，我第一次有这么多钱。七八两银子在有钱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我不是有钱人，我是一个贫穷的大龄单身庄稼汉。
　　我刚到家，老高就把猪肠送了过来，挺大的一条。我见有猪肠，又有鱼，便让老高在我这吃晚饭。老高没有拒绝，又蹬蹬蹬的跑回去拿了瓶酒来。
　　晚上我把大肠切了一大段洗净爆炒；又将鱼煎熟，加点水，做成鱼汤，最后然后洒上葱花；我还炒了个毛豆（四季豆），凑齐三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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