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十月

　　他们带来的东西不少，衣服被子装了好几箱，他们家以前过的应该不错。看着这么些东西，知道他们是要在阳山村长住的，我又开心了。
　　东西虽然不少，但我们四个人还是一趟就搬了过去。我一只手拎一只大木箱，剩下的东西他们三个人搬着也不怎么费力。
　　东西先放我家正屋厅上，然后我又跟言夫人说我搬出去，他们一家住这屋子里。她自然又是推辞一番，在我一再坚持后她才同意，看的出她很不好意思。
　　在搬我自己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问题，就是我家只有两张床，不够。言籍白说他们夫妻俩打地铺就行，我没同意，就动手把车架拆了，把木板扛在两条长凳上，做了一个简易的床。
　　一切收拾好后已经过了正午，我们五个人都没吃饭，三爷爷家也没人来叫言家四人去吃饭。我说我先去做饭，让他们等等，言家四口很有些手足无措的不安，我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就先去做饭了。
　　家里有不少风干的野猪肉，但因为天干，菜园里除了一些蔫兮兮的辣椒就再没别的蔬菜了。我用青椒炒了很大一盘的野猪肉，又蒸了十几个玉米饼，一起端桌上去了。
　　言家四人确实都饿了，没怎么推辞就吃了起来，我当然不希望他们客气。玉米饼很香，青椒炒猪肉也很香，言家四人放开后都吃的津津有味。十几个玉米饼最后都吃完了，我吃了两个，已经饱了，不知道他们四个有没有吃饱，我有点内疚，希望言溪安不会觉的我小气。
　　吃完后言籍白说了句：“溪定，你去把碗筷洗了吧。”言溪定自然是他儿子。
　　我哪里能让他洗碗，连忙说我自己来就行了。言籍白拉着我，说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死活要让他儿子去洗，最后我说我去打水，然后再让言溪定洗，他才松手。
　　因为久不下雨，井里的水浅了不少，打水的时候我在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井会干涸。
　　碗是言溪定洗的，他以前应该经常洗碗，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少年，几个碗碟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的。
　　下午的时候，言籍白夫妇二人很严肃的对我说，以后吃饭要和我算钱，四个人一个月给我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在平时是够一家人吃两三个月的，但现在三两银子很真买不到一家四口一个月的口粮。我不肯要，他们一定要给，我只好说一个月一两，等他们走的时候再一起算给我。言籍白一直叹气，不知道他是叹自己一家为何落得寄人篱下的境地，还是为麻烦了别人而叹。
　　晚饭是言夫人做的，我说自己来，她一定不让，所以她做饭的时候我只好待在院子里发呆。虽然今天一直看到言溪安，我却没有很开心，因为她一直闷闷不乐的。离开自己熟悉的家再去寄人篱下，谁都不可能会开心起来，我没办法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不开心上。
　　我家后面本来是一块空地，在我小时候母亲用细竹竿和绳子围了一块，就是现在的院子。以前院子里种了些菜，还养了鸡。我家那口井在靠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水井旁边还有一个葡萄架，记得小时候每年夏天都能吃上香甜的葡萄。但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鸡，没有菜，只有空空的院子和一个破败的葡萄架，没有葡萄。
　　正出神的时候，言溪安也到了院子里，看到她我有点紧张。
　　“大叔，今天吃的肉是野猪肉吗？”言溪安虽然不开心，但是没有紧张，她没道理紧张。她称我“大叔”而不是“羽叔”，有点怪怪的，大叔一般是用来称呼比自己父亲年纪大或者差不多成年人，难道我看起来很老？
　　我镇定了一下，说道：“是的，前段时间猎的。”
　　言溪安眼睛亮了一下，说道：“真的呀，你什么时候还去打猎么？带上我。”
　　“额，带上你？”我看了看细细嫩嫩的小姑娘，有些吃惊，打猎又不是游戏，她为什么要去。
　　“你看啊，我们家四个人都在你家吃饭，粮食肯定会不够，所以要多打猎啊，这样才不会缺食物。”言溪安在劝我打猎，但重点是为什么她要和我在一起。
　　“你说的对，但是你为什么要去。”
　　言溪安嘟嘟嘴，说道：“我爹不是说了吗，我们不能只吃饭不干活，所以我要帮忙。”她掰着白嫩的和葱白一样的手指，继续说道：“我弟弟还小，我爹呢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怎么好，只能我跟你一起去了。”
　　我觉得她很会说话，挠了挠后脑勺对她说：“额，打猎很危险的，又很辛苦，女孩子不适合的。”
　　言溪安可能是觉得我松动了，亮着眼睛说道：“不怕，我会照顾自己的，也不怕累。再说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吧。”
　　天哪，她说我会保护她，难道她不知道这种话有特别的含义么？我跟你们说，这一刻我的心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我努力的压制住内心剧烈的跃动，尽量的保持外表的平静，对她说道：“你爹娘同意么？他们同意我就带你去。”
　　“真的吗？”言溪安眉开眼笑，说看句等我消息，然后就转身进了屋子。
　　她父母应该是没有同意，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言溪安一脸沮丧。果然，吃一半时，言籍白问我是不是会去打猎。我说最近地里活不多，应该这两天就会去。然后言籍白又问我能不能带上他，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拒绝了。言籍白已经不怎么年轻，又没坐过重活，带上他只怕帮不上忙不说，还可能要分出人来照顾他。他有些失望，但我不能答应。我明白他只是想在我家吃住的安心些，其实我是真的不需要让他们做些什么来“回报”我，即使不是因为言溪安，一个普通的亲戚我也可能会去帮忙的。
　　吃了晚饭后不久，老高就来邀我明天进山，还是他我陆迪三人。老高见了言籍白等人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也不奇怪。他有个妹妹也是嫁到金华城，前几天就带着丈夫儿子过来了，他外甥比他自己儿子还小几岁。
　　晚上的时候我睡在柴房，还有一点点不习惯。不过言籍白一家更不习惯，一直翻来覆去的动。我不是故意偷听什么，只是耳朵太灵敏了，没办法。言夫人和言溪安睡在我以前的那张床上，言籍白带着儿子睡那间没人睡的床，所以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他们都说了不少话，有回忆以前生活的，有感叹现状的，当然也有不少感谢我的。开始的时候说的都是一些可以听的话，但后来林夫人在教女儿一些女人必须知道的知识，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听了，只好扯了两团棉絮堵住耳朵眼，又逼自己想些别的事情。
　　感觉自己像个贼。
　　第二天很早我就起床了，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带上菜刀去找老高，出门前隐约听到言溪安房中有人起床，我觉得应该是起来解手的……我鄙视自己的耳朵。
　　有几天没打猎了，老高和陆迪都很兴奋，我们三拿好东西就直接往上里去。
　　走路的时候，老高忽然问：“猪肉还卖么？”
　　陆迪想了下，说道：“不卖了吧，猪肉应该可以顶些粮食吧。”
　　老高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妹妹一家在这，家里粮食肯定不够了。”他又问我：“大羽，你们家那是谁啊，没听说你有什么亲戚呀。”
　　我说是三爷爷家的亲戚，老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陆迪也是。他们俩可能有点同情我，可能会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走了一会，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我停了下来，回头看却什么都没发现，老高和陆迪都问我怎么了。我说有东西跟着我们，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俩现在非常相信我的五感，我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听到野猪的叫声；树林中隐藏的再好的小动物我都可以一眼看出来。所以我说身后有东西，他们俩都深信不疑。
　　老高也不紧张，说道：“我们刚从村子进来，肯定不是野兽吧。”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要‘报仇’的畜生呢，我们杀过那么多野猪野狼，保不准有记住我们的呢。”陆迪在开玩笑，他也是一点都不紧张。
　　我已经听见除了我们仨之外其他人的呼吸声，我喊了一嗓子：“谁呀，一大早上跟着我们。”
　　“大羽叔，是我。”竟然是言溪安，她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怯生生的看着我们。
　　陆迪和老高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齐望着我。我假装没看见，对言溪安招了招手说道：“你来吧，跟紧我们点。”我们离村子已经有点远了，再让她回去也不放心，并且我觉得这丫头有点“愣”，让她回去肯定还会继续跟着。
　　言溪安嘻嘻一笑，欢快的小跑过来。看着她跑过来，我生出了一点点错觉，她似乎是朝我扑过来的……
　　“你挺厉害的啊，跟我们这么久，都没发现你。”我是真的觉得她挺机灵的，又觉得我有些大意了。
　　言溪安笑嘻嘻的说：“不是怕你不肯嘛，我老远的跟着。”她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我藏的挺好的呀。”
　　“猜的。”我想也没想。
　　“猜的？怎么能呢？”言溪安来了兴致，一定要问我怎么猜的。还是后来陆迪说了句：“别听他瞎说，你不知道他耳朵比狗的还灵。”老高也说：“就是，狗都不如他。”
　　我愣了一下，有这么夸人的么？言溪安哈哈大笑，一点都没有文静秀气女孩该有的样子，她又一本正经的说：“三位大叔，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们的，反正该干啥干啥，要我干啥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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