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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在秦王前往宗庙后的第三日，阿青再次见到了韩申，这回他扮成了侍女进来，这说起来还是阿青的主意。他们通过盖聂得知秦王对阿青的监视，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借阿青假装沐浴时扮作打水的侍女。给影密卫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看阿青沐浴。
当阿青确定影密卫已不在院内时，她放心开口道，“一年不见了，韩大哥。”“阿青，好久不见。”虽然阿青神情自然，可穿着女装的韩申还是别扭地红着脸无所适从。“事急从权，委屈你了，韩大哥。”阿青忍着笑安慰道。“难道是想要带着我们逃出去？”韩申也不废话，点了点头，说出了此行目的和荆轲刺秦的计划。
“他这个傻瓜······韩大哥怎么不劝劝他？”阿青听完后很是震惊，连她都知道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先不说盖聂，算上赵高、罗网刺客团，还有神秘的阴阳家，就连阿青自己也不能保证能安然逃脱。“他是六国的希望······”韩申苦涩地回答道，“呸！他算什么希望啊！是你们强加给他的。”
“早就说了，你一个人来是不行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而阿青则并不惊讶，“还以为要再多骂几句，你才肯出来呢。你的确变强了，影密卫也无法发现你。荆轲。”阿青是为了让秦王安心，才随影密卫这个小尾巴跟着，而荆轲的确是今非昔比，实力见长。“个子没长，你的脾气可是见长啊！”荆轲搔着头笑道。
“好，给我个理由，说服我。”荆轲正色看着阿青回答道，“我曾经为了丽姬拒绝过一次，可是我看到六国的流民，想到卫国充满血色的一幕幕，犹豫了。我和丽姬成亲后，曾想过刺得现在这个嬴政，难保将来不会又出现一个‘嬴政’，除非有贤君出世。”“太子丹就是你所说的贤君？”荆轲坚定地看着阿青肯定道，“我除嬴政，王道可期。”
这个眼神阿青很熟悉，她在范蠡眼中也曾经看到过。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她对范蠡的胡子更感兴趣。她不会再劝阻了。“那我只有一句话，为了丽姬和天明活着回来。”得到阿青的认可，荆轲非常高兴，随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这次来到秦国，是无法离开了，不论成功与否，还望你原谅，荆轲实是情非得已，至今已无路可退。”阿青欲开口，却被荆轲打断，“我只有一个请求这是师傅公孙先生的剑谱和我创出的惊天十八剑剑谱，，请你代为好好保存，待天明长大后，亲手交付于他。”
阿青双手接过剑谱，郑重允诺。“你不去见见丽姬和天明吗？”荆轲摇摇头，神情黯然，浓眉紧锁，“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辜负了她。就让她恨我，忘了我吧。”一个将死之人不能允许自己有牵挂的资格。阿青无奈地看着韩申和荆轲离开。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青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跟丽姬坦白，看着她幸福地为天明缝制小衣服，亲自下厨，她还是不自主地犹豫了，坦白等于是粉碎她的希望。直到秦王回宫，她还是没有开口。日子渐渐接近，即将就要到荆轲进宫的那一日。
刺秦前一日，咸阳宫中。
“大王，一切都依您的吩咐仔细办妥了。”李斯和赵高躬身道。秦王低头沉思，一时无语。“大王？”赵高不见秦王回应，轻轻唤了一声。秦王缓缓抬起头来瞟了赵高一眼，冷声道：“知道了，下去吧！”而李斯本还有事禀告，不知为何，看着秦王一张冷峻深沉的脸，李斯似乎隐隐感受到秦王的神情略带几分落寞，还有那命令的声音，仿佛也透着些许无力感。李斯暗想是否自己多虑了，眼前的人，是天下的王啊！他和赵高静静地退了出去。
秦王，是天下的王。天下的王，不能有落寞、无助的时候--这是天下人硬生生给他扣上的王者形象。一个王能拥有的，必然数不胜数；但凡人的喜怒哀乐，是他毕生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刺秦当日，咸阳宫外，清晨的阳光，抚慰着不安的人心。荆轲第一次仔细留意到日出的灿烂美丽。印象中，他用心刻划在脑中的景色，依稀只能是日落的苍穹。那像是血色一样鲜艳的日落的苍穹，隐隐的像是在提醒着他：莫要忘了自己背负的使命，莫要忘了为自己的使命那个流过血的人，莫要忘了自己注定要为使命而流血。所以，他能忆及的苍穹，总是日落的颜色，血色的苍穹。他希望，今日的黄昏还能有最后一次机会，赞叹日落的苍穹之美——如同自己温热的鲜血染红的苍穹。
荆轲身着特制的冠冕衣袍，手捧督亢地图，昂然立在御道尽头，神情镇静自若。在他身后的副使秦舞阳，手捧盛有樊于期的铜匣，面色泛白。洪亮的迎宾号角已在御道两侧响起。荆轲定睛一看，淡淡的晨雾中，现出一座雄伟壮观的大殿，抬眼望去，那飞扬的勾檐，闪闪发光的殿脊，仿佛矗立在云端。
早有四名宦官上前，替他宽衣解带。荆轲微微含笑，任由宦官们搜检衣袍，他们甚至连发髻也摸过，确认没有武器之后，这才退避一旁。
“燕国使臣上殿！”明亮的大殿上，除了赞礼官洪亮的声音，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跟随荆轲在后的秦舞阳在这种杀气肃穆的氛围中，不由低下了头，两腿竟微微颤抖起来。在大殿正中的青玉案后，一个头戴黑色平天冠，身着黑袍之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荆轲。他的身形并不高大，但相貌阴鸷，不怒自威，目光尖锐冷酷，仿佛拥有一种透视人心的可怕魔力。
荆轲暗暗吸了口气。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令六国公卿、乃至天下百姓闻之色变的秦王嬴政。荆轲双手高举督亢地图，俯伏在地，朗声道，“荆轲奉燕王和太子之命，特来朝晋秦国大王，并奉上燕国特备的礼物！”嬴政微微一笑，“所呈何物？”“燕国督亢的地图和樊于期的人头。”嬴政点头，“那么太子丹想从寡人这里得到些什么？”“燕王和太子殿下只想和秦国结为兄弟之邦，并无他意。”嬴政微微一笑，在他笑容的背后，却透着难言的冷酷。嬴政语气低沉，一字一字道，“寡人知道，太子丹派你前来的目的，并非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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