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话是这么说，但夏晗行也不过是抱怨一下而已。毕竟现在皇甫明没法甩开方向盘，而他们要是真的在这个房子的环境里出不去，是不是会开到地老天荒还是另一个问题呢。重点是，被累死的一定是他们而不是这所谓的器灵。
　　“我说，”夏晗行试图做最后挣扎：“你真不能联系到你师父吗？”
　　“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皇甫明见夏晗行没理解，又道：“师父睡着了，器灵才会折腾。既然她能放心折腾，显然是我叫不醒他老人家了。”
　　“……”
　　夏晗行默默叹了口气，问：“下次再要和高人见面的时候，麻烦你一定要做好事先准备啊。”
　　皇甫明沉默着扫了他一眼，显然事出意外，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杜郁郁。”
　　他突然叫了一声，盘旋在后座上的蠹鱼游了过来，长长的触须几乎要碰到皇甫明的肩膀，只听他带着一点困倦的声音问道：“干嘛？”
　　“帮小夏一下。”
　　“哦……”
　　意料之外的，杜郁郁居然也没反驳，而是转了脑袋，靠近夏晗行，问他：“要怎么办？”
　　“有没有办法飞出去抓到气球？”
　　夏晗行指了指车顶那个天窗，空间不小，足够杜郁郁飞出去了。
　　“不行的。”
　　杜郁郁摇头摆尾，长尾巴绕了个圈，贴在夏晗行副驾驶座靠背上，纺锤状的身体翻滚着，露出自己的后背向着夏晗行：“你站不上来啊。”
　　确实如杜郁郁所言，夏晗行就是个没有道行的普通人，若是让他站在杜郁郁身上，只怕还没站稳就直接飞出去了。这和上次皇甫明借用杜郁郁的力量不同，那时候的杜郁郁积蓄了许久，也算得上是精气神十足。而现在的杜郁郁，因为一直没有办法回到那本书里头去，靠着自己的法力掩饰着身形游荡在外界，已经不在它实力的巅峰了。
　　“而且哦，”杜郁郁向着天窗的位置靠近，看了眼那个气球：“那个东西我有点不敢碰。”
　　“有危险？”
　　妖-怪的直觉比他们这些人类强多了，尤其是杜郁郁这种天生妖-物，本身就是靠着各种天地力量修炼成现在的程度，虽然对妖-怪来说年纪还小，但已经足够压制普通的术士了。它现在说不敢碰，皇甫明和夏晗行第一反应便是那气球有危险。
　　“也不算吧。”
　　杜郁郁难得犹豫了一下，大约是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
　　“我就觉得我自己上去肯定是不行的，”蠹鱼绕着车厢里面转着圈子，一边解释道：“估计是怎么都碰不到吧。”
　　“……”
　　夏晗行和皇甫明都陷入了沉默，隔了会儿，就听皇甫明问道：“你敢爬出去吗？”
　　夏晗行胆子不大，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只不过所谓的胆小也不过是面对那些超出逻辑和真实范围之外的事物来说的，对于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只是需要一些技巧的事情，夏晗行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退缩。
　　他对着皇甫明翻了翻白眼，道：“小明，小时候明明是你被人追着打我出手帮忙的。”
　　一旁的杜郁郁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皇甫明的面色一下就黑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试试看爬出去，把气球戳破或者拉下来。”
　　“你确定有用？”
　　夏晗行琢磨了一下这个办法，没感觉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我们现在的状态可能是一种幻觉，自己觉得在前进，其实原地不动。”皇甫明解释道：“因为气球和我们之间是静止的。”
　　夏晗行闻言细细查看了一下车子前进的变化和气球的位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点头道：“所以气球位置变化的话，总会有点变化？”
　　“大概。”
　　言下之意就是不确定咯？
　　夏晗行琢磨了一下皇甫明的说法，觉得确实有道理。毕竟他对这个范畴内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根据过往的经历来看，皇甫明的判断有时候相当正确，甚至于带着一点预知的能力。所以他考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我试试看。”
　　虽说已经明确了方法，但无论是皇甫明还是夏晗行，其实心里都没底。
　　夏晗行从副驾驶座上解开安全带，晃荡着身体勉强站起来，侧过身从前排座椅的空隙里挤了过去，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天窗。
　　车外的风呼呼地从他耳边刮过，皇甫明方才猜测这车子并未前进而是被困在原地打转的判断，已经在夏晗行心里有了些许动摇。毕竟这种真实的速度感和风压都让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正随着车辆前进。
　　但古怪的是当他抬头的时候，上方一荡一荡的气球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明明车辆在飞快前行，气球却飘得慢悠悠的，但这种慢悠悠得速度却和车速差不多。盯着气球看久了，免不得也会产生一种自己并没有在向前的错觉。
　　“怎么样？”
　　皇甫明见他许久不曾动作，生怕出现什么问题，在车厢内追问着。
　　“有点怪。”
　　夏晗行缩回半个身体，问道：“气球很高，我爬上去也未必能抓到。而且……”
　　他想了想才问：“为什么是气球？”
　　其实这个问题夏晗行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这么厉害的房屋器灵居然用一个气球来开门？不觉得目标过于明显了吗？如果真要给他们添麻烦，不要显现出来门的位置就行了。
　　“……大概……”皇甫明想了想，道：“是她的新玩具吧。”
　　…………
　　夏晗行心里只有莫名其妙四个字被无限放大。
　　自从和皇甫明重逢之后，他觉得既往概念里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从神秘莫测正向着不可理喻一路飞奔。好比在和杜郁郁熟悉之前，他也绝对不会觉得一个妖怪的喜好是卖萌和撒娇的。如今再突然增加一个有着特殊喜好的房屋器灵，好像已经不是太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杜郁郁，”想到妖怪，夏晗行突然灵机一动，“帮个忙吧。”
　　“什么忙？”蠹鱼缩小的身体恰好能通过天窗的空隙游曳到夏晗行身侧，问：“你没法站在我身上的啦，而且真站着了你也飞不上去。”
　　因为夏晗行和皇甫明不同，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没有控制妖怪的方法，自然没法和杜郁郁合作。
　　“不用不用，”夏晗行摇摇头，问它：“你现在能变大吗？”
　　他记得刚刚上车的时候杜郁郁身形还挺大，至少有半个车厢那么长，后来因为凑过来说话那个长嘴太危险了，才缩小了体型的。也不知道这种变化能不能继续，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挺有用的。
　　“可以啊。”
　　说话间，杜郁郁的身体就变大了一圈，方才巴掌大小的纺锤现在足有一个橄榄球大小。它凑近了夏晗行问：“这样行吗？”
　　夏晗行目光中透出惊喜的神色，点点头道：“再大一点呢？”
　　“多大呀？”
　　杜郁郁一边问一边将自己的身体慢慢放大，渐渐已经有半辆车这么大了。
　　“差不多这样就行。”
　　夏晗行一边挣扎着从天窗爬出车外，一边颤颤悠悠得站在车顶上，靠着杜郁郁勉强维持自己的平衡。
　　“你要爬上去吗？”
　　杜郁郁想了想问道：“或者我变更大一点，趴在车顶上，让你借个高度？”
　　站在自己身上飞上去这件事情，在杜郁郁看来夏晗行是做不到的，不过借个高度让他爬上去倒不是不行，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夏晗行是不是能爬上去。毕竟就目前气球的高度来说，至少三五米是有的。
　　“不用。”
　　说话的功夫，夏晗行已经习惯了汽车的速度，慢慢站稳了身-体。他伸手摸了摸杜郁郁的脑袋，问：“借你的长度就行。”
　　“？”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杜郁郁的理解范围，它半天都没明白过来。
　　夏晗行却没有等它的反应，而是一把抓过它的尾巴，用力将杜郁郁举了起来。
　　“喂！”
　　杜郁郁尾巴甩动了一下，不过非常克制没将夏晗行整个摔出去。
　　“吓我一跳，”杜郁郁顺着夏晗行的姿势将自己整个身体竖起来，顺便抱怨道：“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抱歉抱歉，”夏晗行感觉到手上的分量减轻了不少，知道是杜郁郁分担了自己的重量，赶忙哄它道：“回头给你带新口味的墨水，怎么样？”
　　“那还差不多。”
　　显然食物的力量超过一切，巨大的蠹鱼此时非常配合得顺着夏晗行的动作去够那个气球。
　　“怎么样？”
　　因为杜郁郁身体的遮挡，夏晗行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只好问道：“能够到吗？能的话用长须把它卷下来吧？”
　　“不行哦。”杜郁郁的声音从遥远的高处传来，有些无奈的感觉：“距离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远诶。要不还是你爬上来吧？”
　　“…………”夏晗行摇了摇头，一咬牙，大吼道：“杜郁郁，恢复你正常大小，越快越好。”
　　“好！”
　　蠹鱼声音落下，就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影子遮住了整个天空，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似乎天地倒置整个要落下来一般。巨大的蠹鱼冲破高度和幻术的禁-制，只听到“咔”的一声，气球破碎开来，玻璃似的彩色碎片用极慢的动作向着天空周围扩散开来，化作细碎闪烁的光点，又缓缓地飘落下来，仿佛黑夜中绽放了一场彩色的雪，显得极其妖-异美艳。
　　“啊！”的一声惨叫不知从何而来，声音中满是惊慌和意外，随后便感觉到汽车周围的空间剧烈的晃动起来，不多时便有和方才相似的“咔哒”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整个黑夜空间一如方才，破碎开来。
　　夏晗行整个人早就因为空间震荡倒了下去，一旁的杜郁郁反应快，缩小了大半身体将他顶住，顺便又将整辆车维持住平衡。等剧烈的空间动荡消失之后，他们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皇甫明的车就停在一扇普通的大铁门里面，铁栏杆组成的门栅栏上恰好有一个彩色的玻璃球，碎得只剩下几个小块残片还挂在门铃下头。夏晗行就跌坐在车旁边，杜郁郁则游曳在一旁，让他有个能依靠的地方。皇甫明抓着方向盘的手总算能放下来了。他打开门将依旧坐在地上的夏晗行搀了起来，又扫了眼周围，淡淡道了句：“总算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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