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身边没有鬼

　　夏晗行用了三分钟才消化了皇甫明那句话，愣愣得问：“你有师父啊？”
　　“……”
　　皇甫明用一种“不然呢”的表情从后视镜里斜了他一眼，没吱声。
　　夏晗行犹豫了一下，问：“你师父是不是很厉害啊？”
　　“嗯。”
　　皇甫明言简意赅一个字回答。
　　“有多厉害？”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夏晗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师父总会教你这些事情吧，你居然不知道？”
　　“他老人家……”皇甫明少见得犹豫了一下，道：“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了？”夏晗行反应不过来，盯着皇甫明问：“难不成是虚张声势？”
　　说完又自己否定，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肯定是有本事的，至少你学得就不错啊。”
　　“不好。”皇甫明否定。
　　“什么？”
　　“我学得不好。”
　　皇甫明重复了一边，语气平淡自然，似乎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你这种叫不好？”夏晗行觉得他太谦虚了，“谁叫好？你师父吗？”
　　“我入门的时候，师父说我不适合修炼，就学一点能养活自己的皮毛功夫就行。”
　　皇甫明一边开车，一边回忆：“我当时觉得他是真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孤儿没资格拜师学艺，后来才知道，他老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这点皮毛都学起来非常困难了，何况他真正的本事。”
　　“……”
　　夏晗行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师父……一定很厉害……”
　　“嗯，是非常厉害。”
　　皇甫明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夏晗行说他师父的事情。
　　“他老人家捡到我的时候也很狼狈，我们两个就像一大一小两个乞丐，走在路上都会被人丢石头的那种。”
　　皇甫明弯着嘴角，脸颊上有很浅很浅的凹弧，道：“不过很快，他就寻到了一件生意，大概就十来天的功夫，我们就从流落街头住到了非常豪华的大别墅里，那是他当时一个雇主的房子，花了很多钱按照我师父的意思改建了，才将他老人家请过去的。”
　　“这么夸张？”
　　夏晗行听得津津有味，问：“他做什么生意啊？”
　　“他就在路上找了个人，跟他说最近有大灾，然后告诉人家怎么破解。”
　　“……”夏晗行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问：“没被人追打吗？”
　　“有啊。”皇甫明坦然承认，“我差点被打死。”
　　“为什么是你？”
　　“因为跑得太慢了。”
　　“…………”
　　夏晗行觉得皇甫明的话实在很颠覆自己对世外高人的看法，这种桥段，就算是电影里都不敢随便用啊，太烂俗了。
　　“继续吧，”他心里叹了口气，问：“后来呢？”
　　“第二天那人就带着二十万来找师父了，”皇甫明直接说了结局：“跪着求他老人家指点。”
　　“……”
　　真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了，简直比小说还精彩。不过想想最近碰到的事情，确实比电影、小说精彩多了，生活果然高于艺术啊。
　　“这人就是替你师父整出一套房子的雇主？”
　　“怎么可能？”
　　皇甫明回忆当时那人笑起来的模样，用一种高高在上又冷淡的口气说：“钱留下，人走吧。”
　　“啊？”
　　“我师父当时就这么说的。”
　　“没被打？”
　　“那人跪着磕了好几个头，见师父没搭理，就真的留下钱回去了。”
　　“……”夏晗行倒吸一口气，“这都可以？！”
　　这是真牛人啊！不得不说，就算不是皇甫明的师父，要是自己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也一定要去参观一眼啊！
　　夏晗行不由自主的一握拳，觉得仿佛又要推开新世界大门一样的兴奋。
　　“你最好别太期待。”
　　皇甫明当头一盆冷水。
　　“怎么？”
　　“因为你一定会失望的呀。”
　　回答他的是在后座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的杜郁郁。
　　“你见过他师父？”
　　夏晗行转头，结果又看见杜郁郁那根长长得口器戳在自己跟前，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才问：“怎么样？”
　　“没见过。”杜郁郁语气很不高兴得凑过去：“干嘛躲我？”
　　“……怕被戳瞎了……”
　　夏晗行指了指它的长嘴，后者侧着身子盘旋了几圈才反应过来，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又将自己缩小了几寸，甚至连口器都变得只有手指那么长，才游曳到夏晗行身前，对他道：“这样呢？”
　　“挺可爱的。”
　　确实，再大个的妖怪，接触久了也没什么压力了，何况杜郁郁变小了居然还有点萌，夏晗行这下是真的不怕了。
　　大约是他带来的食物味道不错的关系，杜郁郁对夏晗行印象也好了很多，现在又被表扬了一下，更是有点得意。它在夏晗行膝盖上翻腾了一会儿，突然停下道：“问我啊。”
　　“问你什么？”
　　夏晗行没反应过来。
　　“他师父的事情。”
　　“你不是没见过吗？”
　　“可我知道啊！”
　　杜郁郁不服气的拍打着尾巴，空气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那皇甫明师父是怎么样的人啊？”
　　夏晗行本着不跟妖怪计较，不跟小孩计较的原则，顺水推舟问：“厉害吗？”
　　“是挺厉害的。”杜郁郁转过半个身体，“他应该是术士。”
　　“术士？”
　　夏晗行觉得自己印象中对这个词有点概念，他想了想，似乎是曾经做某个企划的时候，甲方要求有仙气，要不走凡俗路线，当时文案里提供过这方面的参考。不过就夏晗行自己来说，这个词跟江湖骗子没啥两样，基本是同义词。
　　“就是那种跳大神啊、撒黑狗血啊、烧符纸啊、丢东西啊之类的术士？”
　　“……”
　　整个车厢里都沉默下来，皇甫明的面色变得有点难看，杜郁郁则是整个身体都抽搐了起来。
　　“你说的那是江湖骗子！”杜郁郁猛地一跳，身体撞在夏晗行的下巴上，将他的脑袋狠狠顶到靠背上，“术士哪有这么不入流！”
　　“……对不起，我就是不入流的江湖骗子。”
　　皇甫明突然插了句话，顿时又让整个车厢安静下来。
　　诚如他自己所言，夏晗行刚才说的那些伎俩，基本就是他工作时候需要准备的东西了，虽然不能以偏概全，但确实有涉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晗行挣扎着不知道说啥好，赶紧解释：“这不是因为我对你们这行不了解么，确实了解多了就会知道不全是骗子了，你看你就很厉害啊，还能捉妖呢。”
　　“喂！”
　　杜郁郁用自己牙签长短的口器扎了他手背一下，生气道：“我才不是被他捉到的，我是不小心不小心……不小心被骗进去的！”
　　“啥？”
　　夏晗行飞快抽回手，一边揉一边问：“骗进去？”
　　“嗯，就是那张纸啊。”杜郁郁摇着尾巴：“所以我现在可以不回去啦。”
　　“怎么回事？”
　　夏晗行抬头看向皇甫明：“那张纸是指那个册子？”
　　“嗯。”皇甫明应了一声，“那是师父给的，回头让他跟你解释吧，我也说不好。”
　　“也行，”夏晗行向外张望了一眼，问：“还有多久？”
　　他们现在正在往M市的东郊方向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但一点都没有住宅区的影子。
　　“这里……我记得好像没有什么商业小区啊。”
　　夏晗行摸了摸下巴，他来M市确实不久，对整个城市的规划也谈不上熟悉，不过大概的印象还是有的，东郊往北的方向，整块都是未开发土地，几个投资商还在扯丨皮呢，基本什么住人的好地方。
　　“嗯。”
　　皇甫明就应了一声，没说话。
　　“还要多久啊？”夏晗行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天都快黑了啊，难不成要在你师父那里过夜？太不客气了吧。”
　　“你明天有事？”
　　“还好吧，”夏晗行回想了一下自己下班时候的进度，“可以晚点去，反正最近不是很忙。”
　　“那就留一晚吧，对你有好处。”
　　皇甫明说得自然，夏晗行听了心头一跳，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好意思，脸上有点热，想了想问：“你师父不会介意吧？”
　　“你能见到他的话，就不会介意。”
　　“这就好。”
　　夏晗行脸皮颇厚得坦然接受，隔了会儿才意识到皇甫明话里有话。
　　“啥叫能见到？”
　　“就是你未必能见到。”
　　杜郁郁难得有机会可以教夏晗行语法，觉得特别高兴。
　　“我当然知道是这个意思，”夏晗行拍了拍它脑袋，“所以才问什么叫能见到？你不是就带我去见他吗？”
　　“我没和师父说，”皇甫明略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夏晗行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半天没下去：“那你还不跟我商量就把我带过去？！”
　　“嗯，反正也到了。”
　　“到了？”
　　夏晗行看了眼前后左右空荡荡的郊野，以及除了他们没有另外车辆的大马路，问：“房子呢？”
　　“要找。”
　　“啥？”
　　“房子要找。”
　　“皇甫，”夏晗行语气沉重，“你什么时候连路都不认识了？赶紧打个电话给你师父吧，要么就乖乖回头算了，放心我不会嘲笑你路盲的，毕竟这种缺陷现在还是挺多见的。”
　　“……”
　　皇甫明沉默了很久，估计在考虑要不要揍他一顿。
　　“我师父的房子，”他终于克制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是会跑的。”
　　“啥？”
　　这次轮到夏晗行傻了。
　　“活的吗？”
　　杜郁郁也激动得摇摆着身体游过去追问道。
　　“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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