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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
第二天晨起，沈韵早早起来，穿好了衣服出门去。
李家人不大管她，若不是因了老道长的嘱咐，只怕刚生下来就要把她扔了，更何况天色尚早，他们都没起身。
早起锻炼的习惯是四岁开始的，虽说幼童身量未长成，过度锻炼可能伤了筋骨，可她初初修炼，身体经元气滋养，自然不同于一般人。
她像往常一样，出了门直奔山上，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她走的又是偏道，寻常人怕是要走上三四个小时，可她脚步轻快，似脚下生风，小步子跨动幅度不大，却在一个小时内爬上了山顶。
说是山顶，其实也不尽然。山坳村四面临山，居于山坳之间，四面往上都如壁垒一般，她不过到了其中一处的最顶端。
站得高，便能看得远，视线也开阔。远处朝阳渐起，暖意萌生，金光漫过山头，只山坳村还挡在阴影中，未得天亮。
因四面环山，山坳村总是亮得晚，黑得早。长此已久，阴阳秩序颠倒，实乃大凶之兆，不仅对身体健康影响颇深，今后的运势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所谓独阴不生，独阳不长，也正因此，山坳村阴气重，村人性格偏冷，人性薄弱。
山村无聊，每日到山上看日出是沈韵难得的娱乐活动。
看完日出，沈韵转过身去，俯瞰重山环抱中的山坳村。
山坳村虽四面环山，但前宽后窄，形状像一个开口大的容器，预示钱财流失，儿孙不旺。
原本李家与她是血亲，她不能将之如何，但天意如此，真该说贱人自有天收。
她心情舒畅不少，反身往山下走去，下了山正看见村长迎面过来，身后是通往外面镇子上的唯一道路，而他身后的两个儿子手里，正掂着沉甸甸的东西，想是刚从镇上采购回来。
“韵丫头，去哪儿了？”村长看见她，笑呵呵打招呼。
沈韵点点头，轻笑，“刚起来出来转转。”
她黑亮细软的头发披在身后，皮肤雪白，眉眼精致，脸上是团团的婴儿肥，让村长家的三个男人看直了眼。
待她走远了，村长儿子才嘀咕起来，“这女娃娃不得了啊，长得这么齐整，看着比镇上的小孩儿还排场。”
“嘿。”村长摇摇头，嘴角笑意莫名，又含着些微嫉妒，“老李家的怕是要发了，这么个女娃娃，不知道要卖多少钱……”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前几天李乐根刚来过家里问起赵婆子，想也不想就知道什么缘故。
他家里用不着再买媳妇，自然是要把这女娃娃卖出去。
沈韵回了李家，周翠凤起得最早，已经做了早饭，喊她过去吃。
早上院子里亮堂，沈韵端着饭碗在外面吃饭，周翠凤端了一碗送到小屋子里，便又拿锁将门锁上了。
她见沈韵往那儿瞧，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皱纹愈发多了，“看什么看，好好吃饭！”
沈韵慢吞吞收回脑袋，一口一口抿着碗里的粥，水多米少，一会儿又要多跑几趟茅厕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沈韵的算计之中。李丰收去了几次小屋子，再也没去，反而跟着村长去了镇子上两回，据说是看医生。
小屋子里没再扔出来过发霉的窝头，干了的菜。沈韵想，女人的精神应该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离约定的五年之期越来越近，老道士却毫无踪迹，沈韵带着期望，一日日地看堂屋门口挂的老黄历，一日日掀过去。
终于，这一天来了。
周翠凤将家里好好收拾了，头一天去镇子上买了点东西，回来做了满桌酒菜，准备招待老道长。
李家三个人难得都起很早，一直在家里等着。沈韵也一直等着，她坐在门外，眼睛时不时往小屋子瞅。
不过这时候没人再呵斥她，李家的人都将心思放在老道长身上，只要她在家里，这就够了。
然而直到太阳下山，李家人忍着睡意到了半夜子时，老道长的身影也没出现。
李乐根老脸黑沉，煤油灯下一桌饭菜看得他心里窝火。
两千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还养了这么久的赔钱货。
不过早想好应对法子，等到这么晚，他也早就瞌睡，声音低沉开口：“都先睡吧，明天我去找找村长。”
“这老货，耍咱们不是？！”李丰收埋怨一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睡了。
周翠凤面色沉沉将煤油灯吹灭了，屋里暗下来。老两口回了屋，不多时就睡得死沉。
黑暗里，沈韵猫儿般的眼瞳蓦地睁开，轻巧起身。
红砖房里被她设了五行安神阵，说来其实对身体有好处，不过李家三人现在困倦非常，足够他们明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了。
她抱着老道士留给自己的一堆古书，轻声进了老两口的屋子。屋里鼾声如雷，她走到两人床头，在箱子里拿了一套周翠凤洗干净的衣服，又翻到箱底，捡了一张灰绿色的一百元人民币。
五行安神阵的作用下，两个人睡得死沉。
沈韵轻轻盖上箱子，绕到床头，平日里李家的钥匙周翠凤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也不设防，毕竟沈韵不过是个五岁的丫头，时常沉默坐着，谁能想到她会反水？
这一应动作做完，沈韵便悄悄退了出去，直奔小屋子。
她前两天早做了准备，在树叶上写下今日的计划，丢进小屋子里。
妈妈以前是个大学生，精神又恢复了正常，看懂这些应该没问题。
“妈妈。”她打开门，小声喊了一句，正看见女人缩在破旧的木床上，眼睛朝她看着。
“韵韵？”她颤抖着嘴唇，不太习惯张嘴，蓦地，眼里流出泪来，嘴里喃喃，“韵韵，韵韵……”
她在小木屋里呆了太久，听见过李家人喊沈韵的名字，这声呼唤在她心里掩埋了许久，如今终于得以喊出声。
“妈妈，咱们快点走！”沈韵顾不上说太多话，上前就想拉着她往外走，谁知将近跟前，才发现她细弱苍白的脚踝上挂着黑色锁链。
沈韵呼吸滞住，心头涌上怒火，翻找了钥匙将它打开，咔嚓一声，锁链落地。
她摸上女人脉息，心头怒火更甚，引着体内元气传送过去，片刻就见女人脸色红润了些。
“妈妈，我们快走！”
女人有些犹豫，但经不住她催促，慌忙跑出去。
李家所有的门都被沈韵上了锁，将院里大门锁上后，她跑出老远，才把钥匙丢了出去。
她早就将山坳村的地形摸得门儿清，带着女人往一条小道儿里扎。
“韵韵，咱们回去吧……我跑过，跑不出去的……”女人跑着，心中一阵恐惧，忽然想起几年前的夜，也是这样，她好不容易偷偷跑了出来，却被村民抓了回去，还被暴打一顿，打得她差点丢了命。
这样想着，她浑身颤抖起来，那些记忆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她包裹起来，裹得密不透气，几乎要让她窒息。
沈韵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将自己的阴阳鱼挂坠取下来，挂到她脖子上，安慰着她，“妈妈，没事的，有个老道长帮了我们，他还教了我功夫。”
吊坠儿光芒如水，氤氲在她锁骨前，莫名地，她的心神镇静下来。看着沈韵步伐轻快却气定神闲，目中闪过讶异，“那老道长真是个好人，他人呢？”
“修道之人行踪不定，指不定到哪儿修行去了。”沈韵心不在焉答着，握着女人的手，时不时给她传输一股元气，好让她支撑着跑下去。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开口询问：“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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