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依旧笑春风

　　树上枝头，几瓣桃花依然迎着春风，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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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西大军终归还是按时回来，朝廷终归还是要庆祝大军凯旋。
　　一将功成万骨枯。
　　京城万人空巷时，庄子风捧着酒壶在藏春园里自斟自饮。灼灼桃花下一张小巧几案，两只翠玉酒杯，一只白瓷酒壶，庄子风自饮一杯，再举起对面酒杯饮一杯，眉眼间渐渐已见醺然，挥洒着白绢衣袖轻笑：
　　“……阿逸，扬州运来的一斛青，浸了桃花残红，你不是最喜欢吗？”
　　喝到最后，酒坛见罄，庄子风摇摇晃晃起身，将手里翠玉酒杯掷在地上，踉踉跄跄扑到桃花树下，秀长凤眼眼角溢出清莹水痕，仰头对着漫天灼灼红云呢喃：
　　“……待君归来时，共饮桃花酒……阿逸，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皇上又昭告天下开科取士的时候，刑部侍郎庄子风却托病辞去刑部尚书之职，只身南下扬州。
　　朝中有大臣为之叹惋，借此在丞相面前拍马：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叶大公子又是太子少傅礼部尚书，若二公子不眷恋权势，相爷家也是一门三臣，位极人臣啊。”
　　叶端微笑，摇头不语。庄子风辞官虽是为情，却也不失明智之举。一门三臣，功高盖主，绝非好事。
　　岂不知皇帝卧榻之下，怎会容他人酣眠。

　　又是一年翠柳如烟，花红如锦。
　　黄昏时分，扬州西郊外桃花山下，翠竹剪风，烟岚轻笼。精致古雅的八角凉亭里，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立起，将一盏明瓦昏灯，挑上凉亭檐下。
　　暮霭如烟，灯燃残烛，立在凉亭檐下的身影寂然许久，望着远处翠绿竹影的秀目里笼上怅然，半天长眉微挑，唇角勾起笑意：
　　“翰墨，后山桃花也该开了吧？”
　　“快了。昨儿去看，都已经含苞了。”翰墨起身为庄子风披上长袍，“少爷，天色已晚了，外面恐要下雨，咱们回山庄吧？”
　　“急什么。”庄子风回身举起桌上酒杯，轻抿一口，复又看向亭外小路上，“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少爷，”翰墨忍不住又劝道，“要是受凉染了风寒，只怕你吐血的症候又要犯了，明日再来等吧……”
　　“等？”庄子风微挑着丹凤眼，轻哼一声，“谁说我在等人了？如此盛春美景，不兴本少爷在此即景伤春吗？这样风雅的事情，怎可错过？”
　　翰墨无奈叹息一声，不再开口，庄子风却一时兴起，起身挑起檐下明灯：
　　“不如，我们去后山看看桃花吧。”

　　沿着修整过的山路往前，暮霭渐重。翰墨在前挑灯，庄子风边走着，不时停住脚步扶住翰墨猛咳一阵，脸上却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近山路处的桃树仍是含苞，庄子风放缓脚步，扯过一条树枝凑到眼前，指尖轻颤，丹凤眼里透出凉薄的笑意：
　　“还是古人说得好啊。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小路尽头，那株繁盛的桃树枝头，竟然真的有零星的桃花盛开，夜风拂过，月光淡淡映着灯影幢幢，眼前花树含芳恍然若梦。庄子风提过明灯缓缓行至桃花树下，修长瘦削的身形飒然临风。
　　片刻之后，细雨如丝落下，洒在灯光周围，如一缕缕纤弱明媚的光芒。
　　微微合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去年桃花树下微雨之中，裴逸左手翡翠杯右手白玉壶，低眉瞬目，醺然抬眼相望的情景。
　　彼时斯人尚在，斯景亦盛。只是那年的少年，那时的相见，那刻的动心，都已化成这一刻蚀骨的相思，令人肝肠寸断。
　　庄子风缓缓睁眼，眼角已然清润。眼前一阵恍然，却见桃花深处，似有一抹高挑的白色身影缓缓走近，庄子风提着灯缓缓向前，看清了那人的墨发黑眼与尖薄的下颌，薄唇边挑一缕浅笑，慢慢走近，轻声唤他：
　　“子风。”
　　庄子风缓步趋前，伸出手欲抚上那张熟悉的眉眼，笑容恍然：
　　“阿逸，我等你许久了。”
　　却见那张薄唇轻启，又唤出一声：
　　“子风。”
　　伸出的手终是落空，两行清泪蓦地落下。
　　庄子风望尽眼前朦胧的月色，苦笑一声，缓缓转身。

　　忍把千金酬一笑？
　　毕竟相思，
　　不似相逢好。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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