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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不相见(上篇)
初冬的风不似春夏那般柔和,凛冽而又肃杀地扑到脸上,叫人直打寒颤,路边的银杏叶已经掉落干净,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满目荒凉。
水无月蜷缩在地来回滚动,清秀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块,额间半朵彼岸花发出金光,好似要把她撕裂。南夜推门冲了进来,房里一片狼藉,水无月落在地上痛哭:“我的头……好痛……”南夜立刻放下幽鬼剑,把她抱到床上,重新施展白灵火焰。绿萝在一侧焦急得直跺脚,待他施展完,已经大汗淋漓。可无月疼痛不减,翻来覆去仿佛万蚁蚀骨。“道长,这该如何?”青崖抬起左手,聚力在掌心,接着将这股内力注入了水无月头顶,随着内力的深入,无月痛苦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过了一会儿,花咒的金光渐渐黯淡,无月也安静了下来。绿萝在床边守着,南夜则随同青崖出去。
“道长,无月还能坚持多久?”南夜心中不安。青崖顺了顺胡须:“水无月施主的花咒解了一半,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完全解开,恨意怨念滋生,极有可能会变成恶鬼,我刚才用琉璃阵的内力暂时束缚了她的怨恨,所以才没恶化。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如此以往,她坚持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七天。”“七天?时间太短了,慕辰他们还未寻到阳血,黑白无常也没有找到肉身,如今无月可能会变成恶鬼,那她如何复活?”南夜从未这般坐立不安过,费尽力气才让阎罗同意以命换命,若出了岔子,阎罗必定让他轮回。青崖面露难色:“贫道亦是不解,不过可以继续为她续入内力,看看能不能延长时间。”“如此多谢道长。”“水无月之所以牵动恶念,是因为受到了刺激,你们一定要注意言辞举止。”“刺激?”南夜一想,懊悔不已,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若没有让颜亦晟来见了水无月,也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古银山脚。
慕辰和陆瑶华已来来回回找了数十遍,可就是一无所获。陆瑶华失望地跌坐在岩石上,唉声叹气。慕辰看了一看,见她情绪低落,走上前把水递给她:“累了?”陆瑶华摇了摇头:“我们跑了千丈崖,用尽办法也没找到阳血,又跑来古银山仍是空手而回,怎么复活水无月?”慕辰同样苦恼,如果不彻底解决这件事,他就无法去冥界送雅儿过奈何桥,无意之间,瞥到了陆瑶华坐着的石头,石身上刻着深浅不一的花纹:“瑶华,站起来。”凑近观察,这竟然是个酷似岩石状的黑坛。“这是隐匿阵法纹!”陆瑶华指着上边的雕刻。慕辰一笑:“箜影果然狡猾,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在最明显的地方,里面很可能就是水无月的阳血。”“对,我们试着解开它。”俩人面对面盘坐,将黑坛置于中间,凭两个人的法力这小小的隐匿阵应该不成问题。
寒风萧瑟,颜亦晟在□□对月独饮,杯杯不断。林跃然去他房中找他,见没人应,走至未雪亭才看见他借酒消愁。“亦晟,你这是做什么?”他抢走酒杯,怒摔到湖里。颜亦晟索性拎起酒壶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林跃然皱起眉头,以前那个温文尔雅,举止谦和的颜公子竟潦倒成了酒鬼,想到这,他扯过酒壶砸在地上:“喝!我让你喝!我虽不知你和水无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告诉你,如果我是水无月看到你这模样,绝对掉头就跑。”颜亦晟头发凌乱,满身酒气:“跃然,你别拦我,你不懂我心里有多疼!我父亲害死我母亲,我害死了莫浅熙,哈……哈哈哈……”林跃然听得糊涂:“你在说什么?莫浅熙怎么会是你害的?”颜亦晟布满血丝的眼很是恐怖,他扑到亭柱,痛哭:“我说过,水无月就是莫浅熙,她死了,我杀的!我亲手杀的!”林跃然错愕:“你在说醉话?”“我没醉,这都是真的,我是伪君子,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懦夫,我杀了浅熙之后还求着仇人将我记忆封锁,我不配喜欢浅熙,不配浅熙喜欢我。”“所以你就要借酒消愁,做个醉鬼吗?所以你就放任自己自甘堕落吗?水无月真可怜,喜欢上你这样的男人。我也可怜,把你当成朋友!”林跃然拂袖而去,想让颜亦晟冷静冷静。
冰冷的月光撒在湖面上,熠熠生辉,反倒把这夜晚衬托的愈发悲凉。颜亦晟颓然地坐在石凳上,抚着胸口:明天,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夜凉如水,抵不过颜亦晟心中的悲凉。
转眼间,天际边亮起一丝白光。林业楼率领大批皇家侍卫早早到了县衙门口,林跃然收拾好准备去叫颜亦晟,也不知昨晚有没有想通,正想抬手敲门,门开了。颜亦晟束发着衣,手上重新拿起那把白兰扇,整个人精神焕发,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走吧!”林跃然默默笑道:“我就说嘛,我林跃然的朋友岂会被这点事打倒。”林业楼在前门等候,看见侄儿,深沉的脸上立刻浮现和蔼的笑容:“跃然,昨儿个接到你的信,吓坏伯父了,没事吧?”“伯父,我身强体健的能有什么事!”颜亦晟作揖:“林太傅~”林业楼扶起他的双臂,语气略显沉重:“亦晟,你父亲杀人无数,谋权篡位,如今证据确凿,你若不想见他,自可回避。皇上已答应不会为难府上的家仆,除了他的贴身侍卫。”“多谢林太傅美意,只是我还有话与父亲说,到时候请您在颜府稍后,给我一点时间。”林太傅点头:“你大义灭亲,护主有功,这点时间我自然会给你。”“好,趁时辰还早,我们即刻出发,他应该还没进宫。”林跃然搭在他肩膀:“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出来,你父亲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放心吧,他不敢动我!”颜亦晟骑着白马,面色如霜。
“啊~啊~颜亦晟、颜文昌、箜影……该死,你们该死!”水无月在房内声嘶力竭地喊叫,青崖道长极尽全力束缚,这恶化的趋势太快,恐怕十五天之内就会挣开花咒变成厉鬼。南夜捶桌,他不能再等了:“道长,绿萝,好好照顾水无月,我去找慕辰他们。”说着拿起幽鬼剑风也似的跑了出去。水无月挠着脑袋,彼岸花又剥落了一半,她的指甲渐渐变长变黑。“道长,姐姐怎么样了?”绿萝拽住水无月的手,生怕她伤了自己。“水无月残缺的花咒封锁不了她全部的怨念,再这样下去,连贫道也无力回天。她生前定是受了极大的伤害,否则不会有这般强大的怨念。”绿萝恨透了颜氏父子,那些人迟早会下地狱。
“驾~驾~”南夜策马狂奔,寒风在耳边呼啸,撩起他的衣角,严峻的表情如雕刻一般冰冷:我一定要复活水无月,决不能功亏一篑。正冥思之际,迎面传来马蹄声。“南夜~”是陆瑶华的声音,她招手示意,策马扬鞭至南夜面前,慕辰紧随其后。南夜牵住缰绳,急忙询问阳血的下落:“你们找了这么久,可有寻到?”陆瑶华耷拉下脑袋,摆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抱歉,我们找遍了箜影的老巢也没找到阳血。”南夜愁眉不展:“无月恶化得愈发厉害,我再去古银山一趟……”他正要扯起缰绳赶路,慕辰摆了摆手:“行了瑶华,别闹了。”瑶华“噗嗤”一笑:“好好好,南夜,我们找到剩下的阳血了。”南夜紧皱的眉头忽而展开:“此话当真?情势危急,切莫说笑。”慕辰骑马靠前,从马鞍边的布袋里取出那只黑坛:“这里面应该就是阳血,开始我和瑶华以为上刻的符文是隐匿阵法纹,可我俩合力破解却纹丝不动,后来仔细观察,这法纹与隐匿阵的十分相似但另有玄机,恐怕要花点时间解开它了。”南夜接过黑坛,端详一遍,这坛身的法纹的确诡异:“我们先行回去,让青崖道长看看。实在不行,只好去一趟冥界了。”“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返程!”三人沿着狭隘的山路一路疾驰,南夜小心翼翼地护着黑坛,心中喜悦,总算找到了阳血。
“颜亦晟,我要找颜亦晟!”水无月抓着头发嘶吼,花咒已所剩无几。青崖道长一边注入内力一边布置结界,没想到阴阳之体的力量如此巨大,远超出他的估量。“绿萝施主,拽住她!”“好。”绿萝从没见过这样的姐姐,就像走火入魔一样,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她照着青崖的话死死牵制水无月的双手,哭着嗓子说:“道长,姐姐越来越不对劲了!”“贫道正设法施加结界,你稳住她!”话音刚落,水无月突然腾空飞起,浑身发出一圈金光,将绿萝和青崖弹出门外。她及腰的长发全都披散下来,挡住了半张脸,水灵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恶意,两瓣嘴唇渐渐变成了黑紫色。眨眼间,水无月那身白丝绣兰衣被恶念缓缓氤氲成了赤红色,“姐姐,我是小芷,你醒醒~”绿萝见水无月正在失去理智,情急之下就要冲上去劝阻,青崖连忙拦下:“绿萝施主,你姐姐被怨念支配,不是你所能阻止的。”说话间隙,水无月衣袖一扬,毁灭了白灵火焰。她走出房间,一袭红衣站在门口,愣愣地看了眼跌在地上的绿萝,那个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青崖趁她分心之际,挥起双手,两道法力具象成剑,齐齐推向水无月,意图将其压制。不曾想水无月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右手抓住迎面飞来的剑,直接捏碎撒到空中,接着身体一转,移到青崖面前,尖长如刺的指甲就要捅进他的胸腔。千钧一发之时,绿萝腾到半空,用两只手紧握水无月,大声呼喊:“姐姐,我是小芷,求你别杀人……求你了……”水无月瞪了眼绿萝,浑身的戾气叫人战栗,但她看着绿萝这双真诚地眼睛,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青崖顺势牵着绿萝一同降落到庭中。水无月收回手,一言不发,随即在空中消失。“姐姐~”绿萝茫然无措,一切都超乎她的范围之内。
正在这时,南夜一行人下马进门,见绿萝神色哀伤,就知大事不妙。“发生何事了?为何这般狼藉?”南夜看水无月的房门破破烂烂,跑进去一看空无一人,顿时头脑慌乱,“无月呢?”青崖满脸愧色:“贫道有负施主重托,水无月的花咒已褪了大半,记忆汹涌而起凌乱不堪,怨恨随即滋长,恐不到七日就会彻底变作恶鬼。”南夜想不通:“道长法力高强,世间几人能敌,怎会敌不过无月?”“她乃阴阳之体,聚天地灵气,幻作恶鬼之后即使不吃生人法力也远超我之上,恐怕连黑白鬼使都勉强与之平手。”南夜绯红的瞳仁辗转一帘焦虑:“她可有说去哪里?”绿萝抹掉眼泪:“姐姐要去找颜亦晟他们,还有箜影。”“什么?箜影和韩树臣已经死了,颜亦晟在向颜文昌套出水无月的肉身所在,不能让无月去破坏计划。”绿萝听到韩树臣死了,心中纠缠已久的困扰终于落地,可莫名其妙竟觉得空荡荡的。南夜将黑坛慎重地交给青崖:“道长,这黑坛中极有可能是无月的阳血,你能否解开这法纹?”青崖接过一看,大惊:“这是琉璃山世代掌山人才能研习的九天羽灵咒,是种十分强悍的禁锢术。我可以试着解,不过得花上一两天时间。”“能解就好,此事就拜托道长了,我必须即刻赶去颜府找到水无月。绿萝,你在这里等我们消息~”绿萝点头,恳求道:“求你们一定要把姐姐带回来。”“放心吧!”陆瑶华送去一个微笑。
“南夜,你刚刚说箜影已经死了,是真的吗?”慕辰骑在马背上,心事重重。“是,他死了!你也别再执着,他既然已死,雅儿的仇也算报了。”慕辰仍心有不甘,他想亲自杀了箜影以慰亡妻雅儿,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只好帮助南夜让水无月成功复活,才能免去一些罪孽。
颜府,门庭清寂,近日颜文昌身体不适,皇上又对其有了戒心,真可谓官场失意,人走茶凉。管家伺候颜文昌穿好官服,说道:“大人,皇上既然让您在家好好养身体,为何还要去上朝?”颜文昌哼哧一声:“你个见识短浅的奴才懂什么?我一日不去宫中,林业楼那老匹夫还不得在我背后放冷箭,我可不会遂了他的愿。”管家奉承地笑了一笑:“还是大人英明。”“对了,我让你们去找公子和韩先生的下落,可有结果?”“额……”管家低下头,不敢喘气,“暂时还没有回音。”颜文昌顿时大怒,狠狠推了管家一把:“都是没用的家伙!”话音刚落,门口的家仆急匆匆跑了来:“禀告大人,公子……公子回来了。”颜文昌一喜:“叫他去书房见我!”管家递去官帽:“那上朝……”“上什么朝,今天老夫休息。”管家哆哆嗦嗦放好帽子,见他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阿宝十几天没见到公子,担心的不得了,这不一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就忙不迭地去门口迎接他了。“公子,你怎么还敢回来?大人发怒了,见到你指不定会如何训你呢!”颜亦晟站在前庭,环顾一圈周围的风景,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有人陪伴过的地方,他就要告别了。阿宝见颜亦晟不似从前那般恣意潇洒,眼神充满哀愁,不免担心:“公子,你怎么了?水无月姑娘她们还好吗?”颜亦晟侧过头:“阿宝,我有件事要你去办。”“公子请说,阿宝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办到。”“等会,我会和父亲到书房谈话,你悄悄溜到窗外将我们的对话记在脑中,然后一字不差地告知南夜他们,此事完成你就别再回颜府了。”他附耳轻声说了一个住所,并塞给了阿宝一袋银子,便和家仆往书房方向走。阿宝虽不知颜亦晟的目的,但既然是公子吩咐的,就绝不会退缩。
书房。
颜亦晟进门之前,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也不知往嘴里吃了什么。他把瓷瓶丢到小湖中,毅然抬腿进了门槛。颜文昌背对大门,盯着正墙上的山水画,岿然不动,不言一语就能令人胆怯。父子俩就这样沉寂了半晌,颜文昌转过身,当这张满刻岁月痕迹的脸映入眼帘时,颜亦晟不再感觉面前站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再感受到对家人的熟悉感,而是满腔仇恨满腔怒火,就是这个人为了自己活命,为了官场亨通,一次又一次杀人,他害死母亲,利用我害死浅熙,杀了东山镇那么多人,意图谋反,一桩桩罪恶罄竹难书,罪无可赦。他曾试想这次见到颜文昌的画面,是会愤恨难当还是会大发雷霆,出乎意料的是心如止水般平静。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套出水无月肉身之所,其他的暂且搁置一边。
颜文昌沉着声音责问:“怎么就你一人回来,韩树臣呢?”“韩先生死了。”颜亦晟用超乎想象的淡然回答了疑问。颜文昌不由得大吃一惊:“死了?怎么死的?”“为杀箜影而死。”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这份紧张感敲击着心弦。“箜影也死了?”“对,老天有眼。”颜文昌顿时气血上涌,脑袋一晕瘫到椅子上:“那我的命……”颜亦晟冷眼看他:“你的命在我身上,你夺不走也没资格去夺。”“你……你都知道了?”“是,你如何下手杀了母亲,又是如何利用我杀了浅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已知晓。”颜文昌收敛起刚才的锐气,堆笑:“亦晟,父亲也是被逼无奈啊,你要体谅我!只要你继续听为父的话好好活下去,我保证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颜亦晟彻底看清了颜文昌的嘴脸,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讽刺他:“你被逼无奈?当箜影将蛊虫塞到我嘴里侵蚀我全身时,你在边上看的可是津津有味,你有想过我的无奈吗?我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生活,我也没打算听你的话苟且偷生下去。”颜文昌听出来言外之意,恼羞成怒:“好言相劝你不听,偏要跟为父对着干。你想以死来威胁我的性命,痴人说梦!我告诉你,要不是为父换心窃命救了你一命,你早就上西天了。”颜亦晟听不明白:“此话怎讲?”“你自小多病,后经大夫诊断,你得了和我一样的心疾,活不过二十岁。而莫浅熙的心既可以救你又能救我,两全其美之策为何不用?”颜亦晟苦笑:“你还在骗我,若不是你身体承受不了第二次换心窃命,必须要留空七年的时间来养好身子,你会想来救我?我只是你的容器和工具,你竟然还冠冕堂皇说为了救我!”颜文昌语塞,仍然狡辩:“无论如何,你都因为我多活了这么些年,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为父?”随即一想又堆起笑脸,“亦晟啊,为父走到今天不容易,求你别做傻事。”这正是颜亦晟的痛处,他不仅杀了心爱的女子,而且还用她的心苟活至今。
书房的窗棂穿过一缕光阴,铺在地上,阿宝趴在窗户外仔细听着,对话到此已把他震惊的目瞪口呆。书房内谈话胶着,颜亦晟转念一想,心生一计:“父亲,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毕竟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颜文昌窃喜,就知道他不敢寻死,笑着说:“知道父亲的心思就好,那你答应为父,切莫想不开。人生在世,她死我生,此消彼长,都是一样的。”“不过,我有个请求,还请父亲答应,了结此事我才能安心。”颜文昌喜不自胜:“说吧,为父都答应你。”“我想知道莫浅熙被埋在什么地方?反正箜影已死,而我们又不需要她的肉身,还是将其烧了以绝后患。我也想去祭拜她,再怎么说她也曾是孩儿心怡过的女子。”颜文昌踱步思索,以前箜影封印水无月是为了练长生术,现下死了,那肉身留着的确无用,甚至很有可能会引发后患,烧了肉身倒也不错。颜亦晟观察他的脸色,因为不确定如此狡黠的颜文昌是否会中计。颜文昌来回走了十几次,转过身说道:“也好,将其遗体烧了永绝后患。”颜亦晟听这语气,绷紧的神经稍稍缓和了些:“那,她被埋在哪里?”“为父无意间听到箜影曾念,‘漫山荒草也,郊外花田浅。’他说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包括你!”“我?”颜亦晟细细琢磨那两句话,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浅熙的肉身在西郊花田,十多年前皇上封赏给父亲,而后荒废了,我偶尔带人去整理,撒了些花籽,称为花田。”颜文昌连连点头:“为父也这么想,只是一直懒得去操心这事。你既然要去祭拜就去吧,不过要低调行事,别招人怀疑。”“我明白了。”颜亦晟如释重负,他悄悄看向窗户,阿宝捂着嘴,蹑手蹑脚地离开。
“大人,不好了!”管家神色匆匆地跑了来,脚下一滑,栽了个大跟头。“何事如此惊慌?”管家连滚带爬回禀:“林……林太傅带领大批人马前来抓大人您了!”颜文昌震惊,转过身看颜亦晟:“这是怎么回事?我日防夜防,居然没防住你!”“父亲,”颜亦晟恢复平静,“你认为我真的会和你同流合污吗?杀人、挖心、谋权、篡位,你不忠不义,我不会原谅你。”“你!你!”颜文昌城府极深到头来竟然栽到了自个儿子手里,气地是头晕脑胀,“你竟敢出卖父亲,竟敢……”“父亲?你现在知道你是我父亲了?”颜亦晟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说不出是惋惜还是痛快。颜文昌笑笑:“我堂堂太傅,岂会说被抓就被抓,证据呢?”“你说的证据是曹公公和那些大人吗?他们早就把你招供了,你却还不自知。”听到曹公公三个字,颜文昌彻底慌了,他跪倒在颜亦晟面前,乞求道:“亦晟,我是你父亲呐,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进牢房,我不想死~”颜亦晟冷淡如水,他弯下身凑近低声说:“你不想死,母亲和浅熙就想死吗?东山镇的那些人就想死吗?我已经吃下了五炎散,越到毒发之日越难受,你将体会到烈火灼心的疼痛,五天之后,你将肠穿肚烂吐血而亡。”颜文昌难以置信,捏住颜亦晟的袖子:“这样做,你也会死。父亲求你,放过我,我知错了!”他拼命磕头求饶,颜亦晟根本不为所动,他恨透了这个父亲。
林业楼带领上百精兵闯进颜府,将参与谋权篡位的人统统抓了起来,最后就是颜文昌了。“颜太傅,圣上有旨命我带你押你入天牢,五天后京畿处斩。其他的人从今日起离开颜府,自谋生路。”颜文昌冲了出去,立刻被士兵扣住手脚,他怒骂:“我何罪之有?你这个老匹夫!”“你的罪过,到了牢中自然会知道。带走!”士兵押解颜文昌上了囚车。“林业楼,你不得好死。亦晟,救我,我是你父亲呐~”颜亦晟眼看颜文昌被送走,无动于衷。附近的人听到颜府出事,纷纷聚集过来,指指点点。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颜府随着大队人马的离开,成了一座空院,前所未有的空寂令人胆寒。林跃然虽知道颜亦晟心里苦,可又不知如何安慰,不禁懊恼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哪里了。憋了好一阵,才说:“亦晟,我明白你心中难受,不过你这么做既对得起朝廷也对得起你母亲,没人会责难你。谁敢我就抓谁!”颜亦晟不言不语,沉默了好久:“跃然,你回去吧!如今颜府荡然无存,可我还有私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好了,就去找你。”林跃然当然放心不下,哪个人经受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泰然自若的:“不行,我必须得跟你一起去。”这话还没说完,门前突然刮起了大风,卷起灰尘携来一股子阴凉。一道鲜红的影子稍纵即逝[水无月抓走了颜亦晟],等林跃然摆开袖子时,站在身旁的颜亦晟已经不见了。他茫然呼喊,却无人答应,捶胸顿足一阵,连忙上马回府命令手下寻人。
阿宝朝南夜的住所紧赶慢赶,虽说是冬天,已跑得汗流浃背。正停下歇口气,瞧见三匹快马迎面奔来,他一看也顾不上性命,径直挡住他们去路。南夜急忙扯住缰绳:“阿宝你在这做什么?”阿宝吃力地咽了咽唾沫:“公子……公子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些事?”南夜一听立刻明白:“他是不是得知了水无月肉身的下落。”阿宝点头:“就在西郊花田,你们……要尽快赶去。”“那你可有见到水无月?”“无月姑娘?我不曾见到。”南夜思量后对慕辰和陆瑶华说:“你们俩即刻赶往西郊花田,我去找无月。”慕辰问:“无月法力那么强大,你怎么应付?”南夜哪里有时间想这么多:“找到她再说。”三人兵分两路,阿宝挠头忙问:“绿萝姑娘在哪?”“留仙居,你去那找她~”接着各自策马,一骑绝尘。
阿宝纠结,在他出府时,林跃然命他不要再回颜府,公子也要他有多远走多远,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忽而听街上人说:“你听说了没,颜府被抄家了。他家的公子也消失了……”“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阿宝诧然,脚下不停奔到了县衙,遇到上官翎:“上官师爷,林大人在吗?”上官翎摇头:“大人从清晨出去,到现在还没回……”阿宝没听他说完,就立刻朝留仙居跑,兴许,绿萝姑娘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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