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尚兮在哪里？他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云染望着我，呆呆地问。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尚兮不愿意再见她。我的词语匮乏，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恢复记忆了，可是那个被她推开，爱她至深的男子已经被毁掉了。
　　他死了，是吗？她坐在房前的台阶上，目光呆滞，那个可爱善良的女孩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躯壳。
　　他已经死了。我看着她，虽然不忍心，却依然告诉了她这个‘实情’。她呆住了，傻傻地愣在那里。
　　他痛苦吗？她接着问，像机器一般僵硬。
　　他走的很平静。我轻声说。
　　他希望你可以幸福，可以忘记他。我告诉她我听到的话。
　　好。她轻声说，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只是幻听了，她望向我，我确定眼前的女孩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像个玩偶一般。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夜幽。毁掉她，毁掉一切可能的美好。我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如果觉得痛苦，就哭出来吧。我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
　　我不觉得痛苦，只是觉得好累，觉得无力，我都快无法支撑自己继续这样坐着了。她轻声说。我坐在她的身边，她的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亦姗，你好冷。她哆嗦着说。
　　对不起。我歉疚地不敢看她。
　　她的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我身上，我感受到了她整个的重量。
　　我怀孕了。她说。
　　现在，我连死都不可以了。她呆呆地说。
　　被一个不懂得如何爱的人爱还不如被他恨，因为可以很快地死去，痛苦和折磨就不用持续那么长。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怨恨，那么深的恨，那么深的怨，让人忍不住心疼。
　　冷吗？墨谦将外套套在我的身上，轻声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是谁，我早就已经感觉不到热和寒冷的界限了。
　　现在不冷了。我朝他微笑着说。他用笑容来回报我的微笑。
　　我要怎样才可以救她，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和尚兮幸福？我忍不住轻声问。
　　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你改变不了任何事，不要勉强自己了，顺其自然吧。墨谦的声音极其温和。他的笑容那么温柔，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嫉妒，嫉妒那个占据了他全部心的女孩。她是那样幸福，而我，注定会站在他们爱情的阴影之中，默默守望着墨谦。
　　梅花开了，香气顺着雪花飘入我的鼻中，清冷幽香。
　　尚兮，你等着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忘了你。云染望着远方，突然笑了。
　　不要。在她即将跳入湖中时，尚兮拉住了她。她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尚兮，尚兮难堪地回避着她的目光。
　　你的脸。云染轻轻抚摸着他疮痍的面容，心疼地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云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尚兮了。尚兮难过地说。
　　我也不是过去的云染了啊？云染微微一笑，轻声说。
　　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云染扑进尚兮的怀中，哭着哀求到。
　　不要丢下我。云染说。
　　我不会再丢下你。尚兮用坚定的语气说。
　　云染的梦境很简单，却一直在重复，不间断，全部都是尚兮回到了她的身边，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各种各样的面貌。
　　我进入过她的梦境，所以我看到了那些丑陋的脸，可惜和事实上的还差很远。
　　那些梦境全部都是以云染和尚兮再不分离为结局的，云染以这样的方式来麻醉着自己。她越来越嗜睡，只有到梦中，她才能和尚兮在一起。
　　———————————————————————————————————————
　　他逆光而来，俊美非凡，脸上带着温润和煦的笑容。当他俯下身看着我，我看到自己成了他眼中的全世界。那是我第一次见墨谦时的感受。
　　为什么不能看着我？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一个人？
　　我渴望成为那个最特别的存在，所以当我看到原来他也会这样对待其他灵魂时，我无法忍受。我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恶念，努力地将想要将他囚禁的想法排遣出自己的脑海。
　　你依然喜欢他吗？尚兮的声音传来，我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亦姗，我回来了。他接着说。
　　我还是不敢相信，不敢回头，我给他传递着一切关于云染的信息，云染的爱意，云染的痛苦，可是他一直没有理我。到最后，我不得不相信他已经放手了，不肯回头。
　　直到此刻他的手温暖地搭在我的手背上，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她还好吗？我听见他问。回过头，一张带着面具的脸显现在我的面前。
　　她不好，她差点就要因为你而死去了。我望着他，轻声却急切地说。
　　哀伤在他的眼中弥漫。
　　你的脸怎么了？我疼惜地问。
　　你不要害怕，我就给你看。他微微一笑说。
　　面具揭开了，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那张俊美的脸，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此刻被一道又一道伤痕毁掉了。
　　我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久久难以自持。
　　不要难过，亦姗，我还活着，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尚兮轻声说。
　　我点点头，很想将眼泪逼回去，可是眼泪还是刷刷落下了。
　　他温柔地拭去我的眼泪。
　　不要哭了，我还要面对她，还要见她，如果你都无法接受，我该怎么鼓起勇气去见她呢？尚兮轻声问。
　　我连忙擦干眼泪，冲他挤出一丝微笑。
　　她一直在等着你，她不会介意你的样子，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着你的。我轻声说。
　　我进去见她的时候，她正趴在桌上，捣腾她手上的人偶，那个和她相貌一样的人偶。眼泪滑过她忧伤的面庞，悄无声息。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没有抬眼看我。
　　亦姗，我即将死去了，是吗？她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来。
　　我会死去的，我会回到我爱人的身边。她自顾自地说。
　　他回来了，他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她笑了。
　　亦姗，这一次你救不了我了。她说。她并不相信我的话。
　　是真的，他回来了，这一次他不会离开你了。我着急地说。
　　亦姗，你真的好过分，这个时候还要骗我。她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责备。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她看着我，我准备着要向她解释，她的眼中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真的是你吗，尚兮？她望着我身后轻声问。
　　我不是。戴着面具的尚兮试图躲避她炽热的目光。
　　你是，你是。她已经扑到尚兮的怀中。
　　你的声音，你的眼神，你的影子永远不会变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她哭着说。
　　可是尚兮，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即便这样，我只要可以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尚兮，可不可以不赶走我，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仅此而已。她轻声哀求着，眼中带着期盼。
　　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尚兮叹了口气，轻声说。
　　可是你真的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吗？尚兮轻轻揭开了自己的面具，她直直看着他，指尖细细划过每一道伤痕。
　　尚兮……可不可以娶我？她轻声问。尚兮傻愣愣地看了她好久，然后笑了。
　　不可以，我不要这样。尚兮轻声说。她的手失望地放下时猛然被尚兮握在了手心。
　　尚兮单膝跪地。
　　你愿意嫁给我吗？尚兮轻声问。
　　眼泪随着云染激烈地点头而落下。
　　我第一次做伴娘，墨谦是伴郎。梅花盛开的季节，他们走过雪地上的红毯，笑脸盈盈地走向圣坛。
　　神父为他们主持了婚礼，等到一切结束后，尚兮领着自己的新娘走了，而我独自呆在教堂里。
　　你在想什么？神父在我身旁问。
　　在想我是不是该重新相信他。我望着高高的十字架，轻声说。
　　你已经迷失了方向吗？神父吃了一惊，问。
　　我没有迷失，我是被抛弃了。我反驳他说。
　　如果他真的存在，就该让他们幸福，而我，我要去做一件事保证他们可以幸福。我说。
　　我要去杀一个人。我冷冷地说。
　　杀戮永远不能让人幸福，宽恕才是正途。神父说。
　　我想宽恕是上帝的事情。我望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十字架，冷笑着。
　　我要送他去见上帝。我冷漠地补充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