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谁在外面？”我听见蓝心轻轻问，没有任何感情，我就站在门口，声音从我的前面传来。我摸索着走过去。
　　“蓝心。”我轻轻叫她。她没有说话，我只好凭着她微弱的气息和心跳声，在黑暗中摸索过去。
　　我摸到了脸，很快摸到了眼睛处的纱布，我吓得把手收回来了。
　　“你的眼睛？”我战战兢兢地问。
　　“我的眼睛没事，我只是不想看见，我不想见任何人。”她的声音极轻极淡。
　　“你怎么啦？”我轻声问，我怕，我怕惊了她，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微弱。
　　没有回答。
　　“出了什么事？”我慌张地问，我要急哭了。
　　“为什么你会离开宫殿？为什么你在这里？”我问。
　　我有一大堆的疑惑。依然没有回答。
　　“紫灵和阿颏结婚了。”最后，我说。
　　“我知道。”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传来，“紫灵把我从你身边叫走，在塔楼外面，她就告诉我了。我在那时就知道第二天的新娘是谁了。”
　　她说：“紫灵告诉我，她在前一天去了阿颏的帐篷。她爱上了阿颏，她愿意为他冒险，那是我无法做到的事。”
　　“那又怎么样？阿颏要娶的人是你。”我说。
　　她淡淡地笑了。
　　“他根本分不清是我还是紫灵，那一晚发生了一些事，他必须娶紫灵。所以，在他见到我时，他已经没有话说了。他在我面前向紫灵求婚了。”她平静地说。
　　我抱着她，伤心地哭了。
　　“我跑到了森林里，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迦楼罗接住了我。在经过莫名湖的时候，我被从湖里伸出的芦苇缠着了，它们把我拖进了湖里，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牧神救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她说。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犹豫地问。
　　“亦姗，”她突然笑了，她说，“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看见了。”
　　我吃了一惊。
　　“告诉我，你没有答应他的条件。”我慌张地说。
　　“根本没有条件，”她说，“我就要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她说：“我要结婚了。”她在笑，却听不出丝毫的喜悦。
　　“为什么？”我生气地问。
　　我冲她大声地叫道：“难道阿颏那么重要吗？他不能救你，我可以找别人！值得你放弃吗？他值得吗？你还有疼你的哥哥，你还有疼你的父王，你还有我，你怎么可以放弃？”
　　我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跟我回去，我们回城堡。”我固执地说。
　　“我永远都不想回那里去。”她说，她的眼泪掉到了我的手上。
　　“是哥哥带我来这里的，我被牧神追逐，跳下悬崖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逃跑落水的时候，他就在岸边。他什么也没有说。我挣扎，拼命叫救命的时候，他也没有进来救我。是父王下的命令，让紫灵去找阿颏的，哥哥也知道。”
　　她就那样静静地说着，宛如一个美丽的玩偶一样。
　　我放开了她的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许久后，我才轻声说：“我们走吧，我带你走，离开所有的人，我带你离开这个时空。”
　　“我走不了了。”她说，“我是牧神的妻子了。”
　　我瘫在地上，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处在恍惚的状态。我们就那样坐着，我坐在地上，头靠在在她的腿上，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一直静静地坐着。
　　很长时间后，有那么几滴冰冷的液体从我的眼角里流出来。静静地掉下来，我感觉蓝心的腿哆嗦了一下。
　　“你冷吗，蓝心？”我轻声问，我说，“我好冷，我们去烧火，找一大堆的树枝，堆一个很大的火堆，让所有的动物都觉得温暖，好不好？”
　　“亦姗，”蓝心喃喃地说，“蓝心要当新娘了。”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我们终于在黑暗哭了，大声地哭了。
　　“亦姗，有你陪我，我会一直很开心的。”她在最后说。
　　“亦姗，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几天后，蓝心开心地说。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我摇摇头。
　　“什么？”为了配合蓝心的开心，我问。
　　“是千寻草。”她兴奋地说，“你马上就可以看见了。”
　　“我情愿看不见。”我想说，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着谢谢了她。我感觉遮住我眼睛的纱布被一层一层揭开了，然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我眼睛里一遍一遍滑来滑去。我渐渐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微光，渐渐清晰，渐渐清晰，那微光最终消失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我在黑暗里静静地笑了。
　　“我看得见了。”我安慰蓝心说。
　　“是吗？”她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在有些责怪我。
　　我有些奇怪，却没有说明，只是回答她说：“当然，难道你不希望我看见吗？”
　　“可是，我吹灭了所有的灯，四周都是黑暗，你怎么看见的？”她好气有好笑地说。
　　我愣住了，不好再开口。她点亮了一根蜡烛，周围亮堂起来，只不过我的眼睛暂时无法适应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可以看清周围。
　　“你很久没有见光了，要慢慢适应了。”她笑着，轻轻说。
　　我点点头，她一根一根地点上蜡烛，屋里越来越亮，在我确定完全适应后，她打开了窗帘，整间房充满了光明，来自太阳的光明，我热爱的光明。
　　“你的眼睛和以前一样美。”蓝心的眼里泛着泪光，我冲她笑了笑，然后抱着她哭了。婚礼就要来临了。
　　当礼堂的大门打开，当礼官宣布新娘入殿时，我们都站起来，眼睛看向蓝心的方向。大门外，阳光灿烂，阳光中的蓝心，倾国倾城。
　　她冲我淡淡地一笑，我走过去，她的手轻轻放在我的手上，她说：“亦姗，不要担心我，我会很好的。”
　　我冲她轻轻地笑了。我没能改变她的命运，尽管她的命运已经改变了；我知道战争即将开始，死伤难以避免。
　　“你会幸福吗？”我问。
　　“我会的，我会努力幸福的。”她说。
　　他们在神父的面前宣誓。我无法静下心来听他们的誓言，我的太多的精力都用在了阻止自己哭出声来。直到，直到牧神的誓言传来，打破了我所有的内心的平静。
　　他说：“即使世界不再有光明，只剩下永远的黑暗；即使天使不再有欢乐，只有无尽的悲伤；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即使我们都不再存在，我依然会一直爱你。”
　　有什么可以形容我的惊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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