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亦姗，你真的很喜欢诗集吗？”温如茵曾经笑着问我。我收起手中的书，冲她点点头。
　　“它们很美。”我说。
　　“由悲伤和痛楚堆积而成的幻想，你却以为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梦。”温如茵轻声呢喃。当我看向她的时候，我看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发现，其实我一直无法读到她的想法。
　　“也许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吸血鬼的自我修复能力，一直都是我很想要的。”温如茵的笑容灿如星辉，“亦姗，你创造了一个恶魔吸血鬼。”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即便我知道，这件事我根本无法做主，我还是那么说了。
　　我的身后，是已经停止呼吸的躯壳，以各种姿态躺在地上，周围弥漫的是血液。
　　“你在向我求饶吗，亦姗？”她不以为意地笑着问。
　　“无涯受了伤，伯熙走了，没有人可以帮你了。”她说。她视线冰冷地扫过那些被她杀死的尸体身上。
　　“你说有人会为我所做的事情写诗吗？”她笑着问。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我轻声问。
　　“在我杀死高琛母亲的那一天。她曾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个时候她在追求那个被我杀死的凡人父亲。真是可笑，她竟然觉得这可以威胁我。我还记得她叫我恶魔，其实她儿子才是真正的恶魔，我都杀死了她，她的儿子依然爱着我。”温如茵冷漠地嘲笑着。
　　“你都已经是恶魔了，为什么还要成为吸血鬼？”我不解。
　　“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温如茵认真地回答。
　　“没有人可以一直强大。”我说，她笑容告诉我，她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看向她身后，风堇和江可名已经出现了。
　　欢快的甜美的声音响在我的身边，那个娇俏的人影随之飘落在我身边。
　　“姐姐，我们要走了吗？”艾米轻声在我耳边问。我朝她点点头。
　　“我们不需要等他们吗？”艾米有些不忍地看着那边正在缠斗的三人。
　　我静静看向他们，没有一丝情绪。

　　那一天，我走在街道上，准备向这座城市做最后的道别。
　　一股甜美而又带着腐臭的血腥味被风带入我的鼻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救救我…”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我耳旁如风一般吹过，带着悲伤和荒凉。
　　声音短短续续，似乎在指引我方向。
　　我随着声音的来源找寻，然后我看到了今生难以看到的噩梦。
　　一个年轻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饱受残忍的虐待和蹂躏，正在慢慢地死去。
　　她紫色的双眸半睁着，带着不甘和怨恨，一直在望着我。
　　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呢？我的心恨地牙痒痒。
　　我走向她，忍不住怜悯地抚摸她的脸。
　　她想要向我呼救，可是她的喉咙已经沙哑，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要害怕。”我轻声安慰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
　　她的嘴唇动了动，通过唇语，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艾米。
　　“艾米，死亡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天使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你再也不用觉得害怕了。”我轻声说。
　　“可是我不想死。”我看到她的嘴唇在说，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地望着我。
　　“我不要就这样死去。”她的眼睛在说。
　　我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在动，她的眼神在向我求救。
　　我在她停止呼吸前咬住了她的脖子，新鲜甘醇的血液流入了我的胸腔。
　　我将我的手臂划破，忍住剧痛，任由她吸着我的血液。
　　她突然松开了口，最后的气息彻底离她而去。
　　我感觉有人站在身后，正在冷冷看着这一切。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痛苦、内疚、悔恨填满了。
　　“墨谦。”我叫着他的名字，呆呆地转过身去。
　　一个很漂亮的人正站在废墟之上，平静地望着我，他的红头发在黑暗的夜空中像火一般。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我会以为是个女孩。
　　“看来我不用再等了。”他说，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我的心暗自庆幸来的人不是墨谦，我实在无法忍受他责备的眼神，我也无法忍受让他看到我如此残忍的一面。
　　“对不起。”我轻声说。
　　“你不用道歉，这是她的选择，你只是给了她想要的而已。”他说。我很惊讶，他竟然如此平静，如此漠然。不同于卿华的没有感情，他是完全的漠视。也许死神本来就是如此，墨谦才是那个另外。
　　“我叫夏亦珊。”周围太过寂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他淡漠地点点头。
　　“格雷尔。”他说完便走了。
　　艾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她饥肠辘辘，虚弱使她急躁而敏感。
　　我劝她喝下动物的血液，她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她本来的面貌。她真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因为忘记了过去，她过的无忧无虑。
　　她总是很调皮，喜欢恶作剧，可是她又多愁善感，总是为那些可怜的人感到难过。
　　她带着天真的微笑，说着天真的想法，我觉得生活终于不再有阴霾，我开始庆幸自己救了她，有了她的陪伴我也终于不用再孤独地生活着了。
　　虽然她不喜欢动物的血液，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吸血鬼都只喜欢人血的。
　　我不敢相信，我又在这座城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为了让艾米适应吸血鬼的生活，这是必要的。
　　那是一个五月的一天，我还记得那天空气格外沉闷，我回到家就被浓烈的血腥味呛着了。
　　打开门，我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血液碎肉溅的到处都是，从地板上内脏我看的出来，这里死的不止一个人。
　　“姐姐，对不起，我把我们的房子弄脏了。”艾米的眼中闪着泪珠，她缩在一团，像个闯了祸害怕正在等待处罚的孩子。
　　“我试过了，可是怎么也打扫不干净。”艾米轻声说。我误以为那是温如茵留下的，没有多想。
　　“没有关系的。”我安慰她，可是我知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座城市。如此重的杀戮，一定会引来猎人的。
　　“亦珊，我们要去哪儿？”艾米瞪大她漂亮的双眼望着我，轻声问。
　　“去另一个城市。”我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接下来去那座城市。
　　“我可以选择吗？”艾米轻声问。
　　“你有想去的城市？”我惊愕地望着她。她甜美地笑了，肯定地点点头。第一次，我在她甜美纯真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别的东西，那是狡黠，一瞬即逝的东西我总是不愿意多想。
　　我没有怀疑她的决定，因为哪座城市都是一样的，我以为每座城市都是一样的。
　　我想我那时一定被温如茵的反差和欺骗伤的太厉害，以至于将温如茵曾看向艾米的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当做讽刺和挑衅，我甚至一度担心她会伤害艾米。毕竟那个时候的艾米，单纯柔弱的像朵菟丝花。
　　艾米是第二个被我变成吸血鬼的女孩，也是最后一个。温如茵和艾米夺走了我所有的单纯和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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