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

　　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试图帮我的男子，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温和善良的神父，而是一副悲惨死去的躯壳。而他的灵魂，浑身戾气，满手鲜血，宛如一个地狱修罗。那个天使般美好的女孩，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出手阻止，事实上，她的眼神平静地没有丝毫涟漪。
　　我会怎样？我听见跪在地上的神父的灵魂，轻声问。
　　你将永远无法升入天堂，也不能轮回，只能先去地狱，因为你破坏了这个世界生死秩序。她的声音清冷却优雅悦耳。
　　如果不是她身旁的恶魔问她是否满意这样的结局，我想我会一直把她当做天使一般崇敬。
　　她看向我，那么纯净清澈的眼眸，像孩子般纯真无暇，很难想象眼睛的主人会做着残忍的事情。天使的面庞，恶魔的心肠，说的应该就是她这一类人吧。
　　你觉得我很残忍？她看着我，脸上有着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是一个好人。我看着那个惨死的男子，心里忍不住难过。
　　我知道。她说。简单的三个字，将我对她的印象整个击溃。
　　她不是天使，我早该知道，和恶魔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是天使呢？
　　我不是天使，我是死神。她说。
　　你不用觉得难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过是给了他机会而已。她平静地语气，让我莫名地憋闷。
　　他是神父，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他怎么会选择自杀？他的灵魂怎么会杀掉无辜的人？我质问着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也许是因为她让我失望了。她给了最美好的想象，却又亲手破碎了我的梦境，还有谁会比她更残忍呢？
　　自己做出了选择就该承受后果，不是吗？她云淡风轻地模样让我无比生气。她突然敛眉，低垂着眼眸。
　　其实我是错了。她说。看着她貌似自责的表情，我在想其中会不会有隐情，有误会。
　　我应该让你杀了他们的，这样就不用浪费这么多血液了，还可以保证更多的人多活几天，你说是不是？如果不是她上扬的嘴角，我会以为她是个做错事而后悔的单纯的孩子。
　　残忍的话，从这样的眼神中，以这样好听的声音说出来，显得更加残忍。
　　她不在乎，她不在乎这些死去的人。
　　我看着那个微笑的女子，第一次，我觉得人可以如此蔑视生命，人可以如此狠毒。
　　她骗了我，所以我一开始有多喜欢她，现在就有多几倍地讨厌她。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还记得自己被那个妖艳邪魅的男人压制住时，他在我耳边说的话。
　　不准动她。极度的愤怒，却以最轻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
　　我还有事，先走了。还是那么好听的女声，没有一丝情绪在里面。
　　吸血鬼居然有善心，真是有趣。眼前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看着我，他看上去在笑，可是我却感觉到危险。
　　你在吸人血的时候，有想过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是不是无辜的？他嘲弄地笑着问。
　　我瞪着他，挣扎着起来，却无能为力。那一刻狼狈的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弱小。而眼前这张妖魅的脸上嘲讽的笑意被无限放大。
　　无涯，卿华已经走了，你再不去追又要过好几天才能见到她。正当我以为他会折磨我的时候，风凌轩的声音传来。无涯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我，瞬间消失在眼前。
　　我看着神父的尸体，忍不住隐隐忧伤，固然人类和吸血鬼是不能做朋友的吗？
　　你是在找死吗？风凌轩的声音一如初见那么冰凉。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强大就很了不起吗？可以随意操纵人的生死吗？我望着他，朝他咆哮着。
　　不要在这里发疯，去收拾一下吧。风凌轩冷冰冰地说。
　　她根本不是天使，她是个恶魔。我在他身后叫到。
　　她不是恶魔，她只是死神。风凌轩说，我愣住了，因为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惋惜。
　　冷漠的花心的风凌轩竟然怜惜一个死神。
　　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风凌轩提醒我说。
　　你早就到了，你知道发生的一切，你眼睁睁看着我受辱，却不出现。我惊愕地看着他，我不敢相信这一切。也许是我习惯了被他拯救，所以已经在潜移默化中依赖他，这一次他打破了我的依赖性，所以我才如此难受吧。
　　她不会伤害你的。风凌轩说，语气笃定。
　　他竟然会相信一个如此残忍的死神，如果他想错了呢？
　　死神卿华和恶魔无涯，是我最讨厌的人，也是我第一次想要教训的人，也是告诉我我有多么弱小的人。
　　秦枫知道发生的事情之后，朝风凌轩大吵一架，我和心若在一旁都没有说话。
　　至少秦枫是理智的。我在想着。
　　“没想到一向冷静的你，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心若望着秦枫，微笑着说，只是她的笑意没有达眼底。
　　“我不希望他的自负害死亦姗。”秦枫语气平静地说，他眼角的怒气还没有散去。
　　“我们都知道卿华是不会杀人的。”心若说。
　　“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秦枫的声音渐渐变得平和。
　　“你很清楚，那种情况下，不出手才会保证亦姗的安全。无涯是不会允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伤到卿华，如果凌轩出手，无涯一定会杀死亦姗。”心若说。
　　“她不杀人，可是却利用无涯杀人，这和她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那个女孩会那么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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