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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部门晚餐
晚饭虽然比不上红篱饭庄的精致高档，却都是些下饭硬菜，剁椒鱼头、农家小炒肉、香芹肉丝、萝卜干腊肉、家常豆腐、鱼香茄子，再加一大盆排骨玉米汤，也把不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两个饿坏了的小伙儿狼吞虎咽一阵才把吃饭的节奏放慢下来。
“程瑞现在带队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出的报告我都看过，很不错，小伙子做事情很有思路，也很有干劲。”陆远虽然年轻，但天生领导气质，在下属面前说话不疾不徐，稳重而不失亲和。
程瑞略微腼腆的笑着：“都是肖老师带的，好多拿不准的事情也要跟肖老师请教。”
“已经很不错了，审计这条路本来就是不断学习的路，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你不是，我也不是，遇到问题多看多想多查资料多沟通就好，积累多了自然就厉害了。”肖闲逸对程瑞也是挺满意的，这小伙子做事踏实，也有思路，让肖闲逸特别看好的还有他的人品。在程瑞独自带队这段时间，可以想见他也受到了不少糖衣炮弹的攻势，甚至也曾被一家小医院留在院长办公室里给了足够的报酬，只要求他改一个数据……
这小伙儿都扛下来了。
事后想来，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笔，但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道那种诱惑与压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顶住的。肖闲逸可以，因为她有自己的思想和逻辑，她有她要维护的光明的自己，她孑然一人，不需要为了谁而低下头颅。但程瑞不是，程瑞的父母不过普通退休工人，退休工资虽然足以过活，但因为上面还有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的奶奶，所以并无多少结余。对于这个在繁华A市上班的孩子，他们显然并不能给予经济方面的支持，更不要说成为他买房买车谈恋爱的经济后盾。
他和吴宇来到A市，纵然是因为自己的老师肖闲逸来了，但更深的原因却还是因为朱瑾，尽管这个女孩子与他们之间并无什么暧昧，更谈不上些许承诺，但年轻人的事业与爱情若能在同一个方向，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沿着这个方向前行？
可是到了A市，两人才渐渐发现这个勤劳可爱还特别能吃苦的姑娘原来竟是富二代，门第之间，与自己便是天渊之别。
吴宇和程瑞从来都认为富二代是不会做审计的，因为审计太苦。审计有太多加班出差，审计顾不得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感冒还是例假……面对客户的时候，你再不开心也必须温和礼貌，尽管对方可能不可理喻。跟客户沟通的时候不管对方的理解能力有多么差你都必须保持良好的态度，你解释一次不行那就解释两次三次甚至十次……直到解决，审计从来都不是外人理解的那样潇洒和强势。
两个小伙儿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工作有富二代可以坚持下来，而且越发精进。但朱瑾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这让两个小伙儿敬佩，然而富二代的身份，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让两个小伙儿感觉压力和自卑，在一段时间的无措之后，他们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是纨绔，朱瑾当然不是，而自己的老板陆远，传说中的官二代甚至更在此之上。这种认知让两个自以为通过自身努力就可以笑傲天下的年轻人更难以找到自信——富二代和官二代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们居然和自己一样努力，甚至比自己更加努力！
这种自卑埋得很深，却很难消除，程瑞难以做到，吴宇则显得更加困难。
两个小伙在心仪的人面前，早已经有了暗自较劲的意思，而吴宇明显不占优势，因为他家更穷。
到了A市医保审计这段时间，程瑞单独带队收获不少，整个人也有些成长，在现场的时候安排朱瑾和吴宇的工作也越发得心应手。如今审计任务暂告段落，两位顶头上司对程瑞的能力多有认可，他眉眼之间自然多有些顾盼生辉。尤其是在心上人朱瑾面前，也显得比以往更多了些豪气。
吴宇便觉得有些憋得慌，憋着一腔的自卑以及不甘，听到所长和肖闲逸对程瑞的夸赞，他也模糊的笑了笑：“程瑞进步很快，让人拍马难及，应该恭喜”说着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朝着程瑞举了举：“以茶代酒敬你！”
陆远看着吴宇笑了笑，然后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取瓶五粮液来。”
“哪种？”服务员问。
陆远随口报了：“52度”
酒很快上来，白酒的味道有些冲有些辣，喝上几口，身子就热了起来，就连空调似乎也并不能让人觉得凉爽。陆远见酒下得快，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
肖闲逸并不喜欢喝酒，但这些年做业务总少不了喝酒的场合，自然也稍微有了些酒量，但是免不了还是面上飘红，她对陆远笑道：“到A市这么久，我们也没正经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这个地方，我以前没想过会来，但来了，便觉得与这座城市渐渐有了感情。这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容易让人生根，你就是我在这里的第一条根。”她很想说说对陆远的感激，也想说说对陆远的歉疚，但又觉得这些都不用说，她相信陆远都懂。而无论是感激也好，还是歉疚也罢，她似乎除了工作之外并么有什么办法可以给予陆远合适的弥补或者安慰。
陆远看着肖闲逸笑笑：“你为了我才回来的，耽误你的大好前程，来这么久，我也没好好请你吃饭，今晚这顿虽然简单，但也算是跟你赔罪，等不忙了，再请你吃好的，让你这颗孑然独立的树真正在这座城市生根常驻，愉悦生长。”
肖闲逸知道陆远最近的心情都不好，她虽然豁达，但十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挥手既去，何况她用情至深，所以如今即使她心里对自己没有恨意，但那份痛楚大约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好，等闲了，我们再好好喝一场，我亲自下厨。”
朱瑾抬眉，有些惊诧的“咦”了一声：“我以为下厨这种事情，是我的分内事。”
陆远看着她漂亮的脸上颇为可爱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机会多的是。小逸虽然会做饭，但味道肯定比不上你，有机会多教教她。”
“想吃的话我来做啊。”朱瑾显然是饭桌上最简单直接欢快的人，她没有感受到程瑞与吴宇的自卑，也感受不到程瑞今日的内心的豪气，更感受不到陆远和肖闲逸之间那种隐约的伤痛与歉疚。
陆远夹了一筷子菜，悬在碗上，却没有吃，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声音温柔的说：“我跟你们陆老师是很有渊源的。”
两小伙以及朱瑾都停了著，抬眼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陆远笑了笑，似乎回忆起什么：“我们是大学舍友，但我把她当妹妹，所以当然希望她过得好。虽然我把她从万保请回来算是阻了她的前程，但这么多年，我还是惦记她，怕她那脾气在外面受欺负，到了我这里，我好歹可以照看着……”
一桌人都安静的听她说，没有插话。
“但妹妹总有一天是要成家的，总要独自生活，要给她自己做饭，给她的家人做饭……”陆远想了想，在脑子里描绘出肖闲逸为颜昀洗手作羹汤的模样，不由得又笑起来：“所以，你得教教她，不能让她做得太难吃，不能让跟她生活的人跟着受罪。”
朱瑾摇了摇头，觉得头有些晕，她不以为然的一笑：“像肖老师这么优秀的人，不用给别人做饭，找个能给肖老师做饭的人就好了，肖老师只管指点江山……”
“可你们肖老师这么优秀的人，难道不会找个更优秀的人吗？如果……她找了个更优秀、更忙碌的人，可这么办呢？难道两个人天天在外面吃？”陆远想得很认真。肖闲逸很忙，而颜昀并不会比她闲，两个人要怎么办呢？她真的开始忧虑这种似乎很无聊的问题，而且似乎也确实找不到答案，一个要为审计事业而奋斗终身的人，一个则是要为医疗事业奋斗终身的人……
朱瑾扁了扁嘴“谁能比肖老师更优秀呢？”似乎想到什么，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远：“难道是所长？”
陆远和肖闲逸差点儿噎到，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苦笑，不过随后，陆远却豪放的大笑起来：“我才看不上她呢，我得找个做饭好吃的。我可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要是吃不好饭，我会生气的。”
朱瑾点点头，深以为然：“民以食为天，吃不好，就活不好，以后所长找了谁，可以安排到去我们家后厨免费学两个月，保证厨艺直线飙升，确保您的口福。”
一番喧闹，两瓶酒下肚，一群年轻人都有些醉了，颜昀回家发现肖闲逸不在，给她打了电话，知道她跟陆远在一起吃饭，问了吃饭的地方之后也就并不再催。
吴宇一直沉默，觉得自己与这些或成功或官二代或富二代之间确实有很大的鸿沟，这鸿沟几乎难以逾越，他的心里难免越发黯淡，看朱瑾的爽朗便觉得更加求而不得。而程瑞，则想着自己可否有一天能让朱瑾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呢？
饭后三个小年轻各自散去，陆远和肖闲逸相携压着马路，两人都想说点儿什么，却都又保持着沉默，让路灯把并肩的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我……”肖闲逸启了唇：“我很感谢你。”肖闲逸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却似乎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陆远停了脚步，侧身，然后和肖闲逸拥抱：“我不懂颜昀，但我懂你，换做别人我会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因为我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她，但你不同，你配得上，我爱过她，也喜欢你，让我爱的人得到我喜欢的人，这大约也是最好的归属，你不用歉疚，我为你高兴，也为她高兴。而我，终究是会重新找一个适合我的人的，我们都会幸福。”
“对，我们都会幸福。”肖闲逸点头，觉得这个词太温暖，暖到自己有眼泪流下来。
陆远拍了拍肖闲逸的背，轻声说：“她来接你了”。
远处的路灯下，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缓缓走来，夜风抚动了她柔软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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