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艺人

　　李成燏在萧涵耳边说了很多，萧涵一动不动地，也不知道听进去一句半句没有。等他觉得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问萧涵怎么样的时候，萧涵向他伸出手，“钥匙。”
　　得，这会儿终于不问他要校服，只要钥匙。

　　刚才李成燏看了看从萧涵校服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他要的钥匙，估计在书包里。这时候再去拿他的书包目标太大了，免不了要被他老妈唠叨，所以随手一摸，把自家钥匙塞进萧涵的手里，“给你。”

　　萧涵的眼睛一点点弯起来，这么一笑，眼尾比一般人下垂地更多一些，说：“我连自己家钥匙都认不出来吗？”
　　李成燏诚心想逗他，脱口而出：“不啊，就是不想给你。”
　　“哦——”萧涵眨了眨眼睛，脸上笑意更浓，拿着钥匙戳了戳李成燏的胸口，轻声地说：“不想我回家？”

　　诶？！
　　李成燏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道，这种微妙的语气和放电的眼神……
　　让他全身发麻，脑袋发热。

　　“咳……差不多。你今晚就住这里。”
　　稍稍偏头，笑盈盈地，“我们睡一起？”说罢牙齿带过红润的嘴唇，定定地看着他。
　　对面的人分明满脸无辜，李成燏却觉得他化妖了，要命，简直仅仅用眼神就能把他生吃活剥。

　　他吞了吞口水，不仅是提醒萧涵也是提醒他自己，“恩，俩男的睡一起怎么了？不用太……拘束，把这当自己家！”一脸正经地又补充一句，“明天我们一起去上学。”

　　“恩，好啊。”说罢萧涵凑得更近，李成燏毫不怀疑很快他就要被一个男人给吧唧亲上一口。他分明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躲一躲，人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动不动，感受萧涵的体香险些将他包围，心跳失去了该有的频率。

　　就再温软即将贴上脸颊之际，李荣珍在门外喊他们吃晚饭的声音就到了。萧涵凑过去的动作顿了一下，李成燏顺势和他保持了距离，“我妈喊我们吃饭了，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萧涵慢慢坐直，不情不愿地哦上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幽幽地看上他一眼，“你也快来。”
　　胡乱点头，眼睛却四处乱看，“恩恩恩，一分钟！”

　　终于，李成燏在他的写字桌一角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本反摊着，封面花花绿绿的书。

　　他、就、知、道！

　　这书是初三的时候，他过生日，高啟送的，说是和手底下一帮兄弟搜罗了专门用来孝敬老大。
　　高啟把书塞给李成燏的时候，还促狭地睐睐眼，说，老大要是喜欢他那还有，如果觉得书不够劲，妞儿也是有的！

　　书是收下了，好奇心总有的，回来以后翻了翻，也干了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但他能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禽兽到因为下半身需求而去尝尝高啟所谓的妞儿。

　　他房间里最不能见人三样东西，就在今天，被萧涵一样样地翻出来了！拿起那书随便翻了翻，他发现这本是那堆书里唯一一本女性视角的，嘴角抽搐，真不知道是萧涵会挑还是他运气太好！

　　今个晚上，有得玩了。

　　这时候李成燏似乎完全忘记了一件事——萧涵和他都是男的，这还是他刚才还说过的话。
　　翻了两页书就抓耳挠腮的李成燏，似乎并不觉得对萧涵产生了这么多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不对。
　　萧涵是入戏了。

　　可他呢？

　　不过，世事无绝对。
　　萧涵看了这么一本少儿不宜的小书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吃晚饭的时候他全程保持着微笑，像小说里的女主见人时候似的，叔叔阿姨叫得可甜，还夸李荣珍年轻，这是所有恭维话里李荣珍最喜欢的一句。
　　李荣珍被这么一夸，对萧涵的好感度又节节攀升，说让萧涵以后有空多来他们家玩。

　　那边，萧涵也不推脱，答应一声，甜甜地加上一句天雷，“他刚才已经把家里钥匙给我了。”

　　这么一句话出来，连李荣珍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这气氛没有维持太久，贺峰——李成燏他那不能再会说话的老爸的一句——“他放学了喜欢在外面野，你应该不会想跟着他疯，可以先来。家里有时候会没人，你拿着钥匙方便点。”毫不费力地缓和了气氛。

　　李成燏一听老爸给他的台阶都放好了，当然要下，“恩，我有时候回家比较晚。想来放学就自己来。”
　　“恩，好啊。”垂眼笑。
　　李成燏看得又差点愣神。

　　萧涵的长相在人群里并不扎眼，只是皮肤很好，带着一点稚气，脸颊上稍稍有点肉，笑起来，露出一点小白牙，垂着眼睛，睫毛耷拉下来。属于孩子脸，没长开，要不是头发很短，说他是女孩子也成。
　　萧涵还有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他的半张脸，险险地架在鼻梁上，似乎随时要掉下来。过大的眼镜框显得他脸更小了，也说不上是不是配他。

　　所以呢？他李成燏就是个尊老爱幼的大好青年，绝对不对小孩子发火生气。谁都喜欢可爱的小孩子，萧涵只要脸上不写不高兴，光靠那张脸就能惹人喜欢，占尽大把便宜。

　　当晚，十一点多，见萧涵呵欠，还打算再清醒一会的李成燏也跟着被李荣珍赶去睡觉。

　　李荣珍替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床被子的。
　　两人才分别洗了澡，钻进被子，萧涵自己的被子还没焐热，就看上别人的了。

　　“有点冷。”萧涵挪啊挪的，直接钻进了李成燏的被子里，小手一伸，困得有些糊里糊涂地说，“抱。”
　　萧涵眼睛闭着，李成燏却眼睛睁得很大，被那句“抱”怔住。
　　李成燏还没吭声答应呢，萧涵不经他同意，手就往他身上伸，乱动了一遭，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喂！”
　　萧涵皱了皱鼻子，发出嗯的轻哼，头在他颈项处蹭了蹭。
　　李成燏鬼使神差地拍了拍萧涵的背，有哄他睡觉的意思，也不管怀里的人是不是还听的见，轻声哄，“好，抱，睡吧。”

　　他看了萧涵好一会，眼皮发重，上眼皮就要贴上下眼皮的时候，怀里窝着的人突然抬头看他，眼睛睁得老大，“你抱着我都没有感觉吗？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这委屈地水汽都上了眼睛。

　　“什么感觉？”萧涵抱着他的手松了，李成燏下意识地搂紧一点，却被猛地推开，睡意一下消失地无隐无踪，这才想起来那本小书的事。

　　要死，这种时候要怎么办？

　　萧涵背对着他，身子一抽一抽地，看得李成燏心头一沉，连忙开口，“怎么会不喜欢你？咳……我忍得很难受。”
　　身边人慢慢地转过来，怯生生地看着他，“那你不要忍了……我可以的……”说罢还真的开始解自己扣子，一颗一颗，两只手动作很快，眼看着上衣就要脱下来了。
　　李成燏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替他把纽扣一颗颗扣上，“不是啊，今天已经很晚了。”

　　“你果然不喜欢我了……”说着萧涵眼睛里的水汽又更重了，泪豆豆险些就要掉下来。
　　“没有，没有。”李成燏慌地手足无措，“明天，明天肯定要你，今天是我有点累，只想抱着你睡觉。不是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能喜欢谁？别哭……别哭，谁都不要你了我也会要你。”半编半加进了小书里的玛丽苏台词。

　　想不到还真的有效果，萧涵眼里的水汽收进去，“真的？”
　　“恩恩恩，真的，绝对不骗你！”摸了摸萧涵的头发，“快睡吧，不早了。”
　　“那亲一下。”眼睛闭上了，等着。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想要的吻，委屈的模样又出现了，睁开眼睛去看，正巧看见李成燏的脸压下来，又乖乖地闭上眼。

　　李成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轻轻碰了一下萧涵的脸，“好了，快睡。”
　　萧涵的睡意又上来了，含糊不清地嗯一声，重新搂住李成燏的腰，带着笑，闭着眼，贴着他。

　　过了好一会，李成燏确定萧涵这次真的睡着后，小心翼翼地把萧涵的手拿开，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下去。
　　他刚才……亲了一个同龄男性。
　　……

　　靠！

　　云以廷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么，萧涵和云以廷之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脑子里一团糟，一口喝完一杯水，放下杯子打算再倒一杯水。
　　和倒水声一起响起来了一声吱嘎响，是开门的声音，心一下提起来，连忙回头看。
　　好在打开的不是他房间的门，而是书房。
　　贺峰从书房走出来，他拿着茶杯，看起来也是出门倒水的。

　　“还没睡？不习惯和同学一起睡？”
　　不习惯？是有点。但好像……不排斥？
　　“老爸，你实话告诉我，萧涵为什么会来家里？”

　　贺峰开着书房的门，让儿子跟着他进去，很随意地说，“看见这孩子躺在公园的椅子上睡着了，叫不醒。本来想叫警察，结果看了看他书包里的东西，发现你们是一个班的，就让司机把他带回家了。”
　　李成燏眉头一皱，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老爸，“能不能编个可信度更高一点的？”
　　贺峰笑了笑，“是真的。”

　　李成燏摇了摇头，“这说不服不了我。”
　　“你有更好的解释？”
　　“没有，可他怎么会在公园睡着？”
　　“不如你问问萧涵？”
　　“他……睡了。”李成燏深深看了他老爸一眼，欲言又止，知道问不出什么了，随意地说：“老爸你也早点睡吧，否则妈又要担心你的白头发了。”

　　贺峰指了指电脑，“有些工作必须要亲力亲为啊……”
　　李成燏走到贺峰身边，看向电脑屏幕，尘杨传媒几个字映入眼帘，“娱乐经纪公司？签演员的？”
　　“嗯。”贺峰点点头，“接手后刚步上正轨，还有的忙。”

　　“老爸，你对演员了解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以前不太清楚，最近忙这家公司的事，总要了解了解行情。”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人分不清现实和演戏。”

　　贺峰沉思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工作，沉吟后，“恩，有。我认识一个人，他不能说完全活在戏里，但却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说，演戏其实就是骗人，骗术的巅峰就是先骗自己再骗别人，别人可以不相信你这个人，却相信你说的话。”说着笑了笑，“那家伙，还真是天生的演员。”
　　“天生的演员……”李成燏重复了一遍贺峰的话。

　　李成燏看着贺峰的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说，“爸，我去睡了。”
　　“恩。”顿了顿，贺峰笑了笑，又加上一句，“你和萧涵关系挺好的啊。”
　　“同班同学嘛。”
　　“一中，还挺有趣的吧？”
　　李成燏撇撇嘴，“还行吧。”

　　一中说实话不太有趣，每天的课从六点上到下午六点半，活动是不少，可比起活动更多的还是上课上课上课。体育课，美术课，劳技课，音乐课一周排了六七节，能上到两节就算运气好了。
　　高啟还抱怨过，这些书呆子都不会反抗的吗？老师抢课抢这么厉害，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布置了作业临放学没发，还有人会主动发问……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爆一句粗口，揣一脚墙。他也就是在这种地方被闷地不行了，作业什么的，他反正也从来都不写。

　　要说有趣，可能萧涵是一中最有趣的生物了，李成燏这么想着回了自己房间。走到床边的时候，站了好一会，借着一缕月光看他。
　　这时候大楼外的彻夜亮着的光污染似乎都消失无踪了，有的只剩那一缕的月光，和这人一样，极度纯粹又极度的复杂。

　　轻轻躺回萧涵的身边，还在看他，入学时候拍的班级合照上萧涵半点不出挑，淹没在人堆里，平凡地让人记不住。可看着真人啊，就觉得他是不上镜的，照相机这种死的东西拍不出他的特别。

　　不自觉地，李成燏的脸和萧涵的越贴越近。
　　“嗯……”萧涵眉头一皱，头一低，往前一撞。
　　“咳……”
　　这小矮子睡着了还不消停！

　　李成燏心提起来，立刻去看萧涵，好在人没醒。摸了摸被撞的胸口，又想着，他做了什么梦？这么张牙舞爪的，练铁头功吗？
　　这脸上的笑怎么都该算是苦笑的，但他那眼睛里，不自觉地多了的，不是苦味，而是一点不像话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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