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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
四下里安静无人,祁寒正理着账簿,门忽然被推开。
“小掌柜,就起来啦?”面目慈蔼的老人带着笑容,完全不似面对客人时的缄默。
“赵伯伯,您早啊。”祁寒微笑着打招呼。
赵伯走进屋里,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大包裹。包得不甚细致,隐约露出几叠黄表纸的边角。
祁寒望着,道:“您要去祭扫吗?”
“是啊,特意来招呼你一声。我儿子在外头做生意,今年又回不来了,还得我去,所以今日不能给你帮忙啦。”赵伯一边解释,一边将包裹拾掇齐整。
“客人不会多,无妨。您一直都帮衬着,我感激不尽呢。”祁寒不以为意,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个纸包递给赵伯。
“这几根白蜡烛给您。去年买的,多了我也用不着。”故乡太远回不去,因此祁寒年年清明只是在后院遥遥作拜。
赵伯谢过他后便离开了,祁寒一人坐着,也无心再忙。推开了格窗,疏淡的光即刻洒下来,氤氲着一股凉意。雨终是下起来了,只因无声而未觉。
杏花于这时节开得正好,白与浅粉满了院里树枝,正如诗里那般的意境。祁寒径自走出门去,也不撑伞,挽了袖子去折那花枝。
杏树是很久前就生在这儿的,早已出落得高挑。他在树下踮起脚,伸手折下数枝将开未开的半大花骨朵儿。若是有人此刻闯进院来,定会因这佳人美景而忘神。
花枝被插·进白瓷瓶中,放在堂屋一角的窗台上。祁寒并不坐下,而是转身进入后堂,片刻拎了把铁锹出来。
段喻骑在马上,终于进了城门。方才半道上飘起细雨,他一路不疾不徐行过雨幕,不多时墨衣乌发便已润湿。
城门楼下仍不间断有人来人往,城内就更是繁华了。如正对着的长街,两旁各色铺子里尽是琳琅满目的物件;街边摆摊、往来吆喝的商贩更是不少。
段喻他们的军营比京城还要靠西,更近边关。毕竟家中老爷子发话要他去历练,那里虽说不至苦寒,可到底还是比不得京城。别说待上两年,当初段喻刚到那儿只不过半月,新鲜劲儿便过了。无奈太过偏远,唯一能高兴高兴的日子也不过是一月一次的赶集会——可要去最近的镇上,也得走上数里人烟稀少的大路。
去年过年由于军中有任务忙于操练没能赶回来,这一待便是两年。如今又见京城盛景,感到怀念又新奇,段喻骑着马东逛逛西看看,一时更不急着回家了。
只是赶路太久,难免有些累了,段喻忽然想到来时那小牧童告诉他的酒家,便顺道寻了过去。
祁寒刚从杏树底下挖出一坛酒。三年前的中秋他刚来此地,决定开酒楼后便循着记忆中母亲的工序酿了十坛子桂花酒。
京城不同江南,少有桂树。那时他在街上正逢城南的一位老妇人叫卖新得的桂花,想想便全收了。如今三年期至,新酒变陈,也该尝尝当年的手艺了。
祁寒搁了铁锹,抱着酒坛进屋去,随手放在一张方桌上。拍开封泥,馥郁清冽的酒香一下子四溢出来,与屋内似有若无萦绕着的清淡植物气味相融,让人惬意的紧。坛子挺大,酒也多,他便从中匀出小半分装在几个小坛中,余下的又封好放进后院。
忙完这一切时,不觉已是未时,陆续有些客人来了。这时辰,人们大多是用过饭后与友人前来小憩。
祁寒洗了手,端出一早备好的清淡小菜与平日酿的酒来招待客人,之后自己也简单吃了一些,又坐回柜台,点起两根蜡烛,烘着自己已经半湿的长衫。
方坐不久,院外巷里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又伴着一声马的嘶鸣戛然而止。
院外的段喻抬眼看了下招牌,便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拴在了杏树上,踏着清明细雨走进小楼。
酒楼四下隐隐有客人交谈之声,无人留意这边。少年掌柜抬首,却一眼撞上那人星眸如曜。
两人皆是微怔,却也不过一瞬。祁寒看着那人理了理一身墨衣,继而便有爽朗言笑入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在下高堂尚是安好,虽是不至断魂,得见这酒家‘何处寻’,便知绝胜那‘杏花村’。掌柜可有好酒?”
祁寒望了一眼他那同是少年人的俊朗容貌,并未多言,只是浅浅颔首,白衫轻起,从后堂端来方才分出的一小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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