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明

　　临近午时，京城的长街上却更是熙攘。
　　两个身着常服的年轻公子从长街的那一头悠悠行来，一路谈笑风生。
　　当先半步的那人转头道：“就快到了。只是你我今日晚了半刻，不知还能否寻得两个空位。”
　　另一人稍稍落后了些，跟在那人身后，闻言一笑道：“赵兄玩笑了。这午时还未到，怎的就客满了？”
　　“你来京城不久自然不知，那酒楼是三年前便开起来的了，门面虽小，生意却好的很。可客人再多，也没见挪地儿。”
　　“那是为何？”
　　“谁知道呢。不过，你可知道，这家酒楼生意好，可不单是因为有好酒，更是因为这儿的人呢。传言道啊，这‘何处寻’的掌柜……哎，不是说好等你去了就知道么。”
　　“你……那日约我喝酒时便不说地儿，说要等你到时亲自领我来。如今来了，又卖关子。罢了……”年轻人跟着他转进一条较宽敞的巷子，走了没几步，忽然抬手一指，道，“就在那儿吧，我看见了。”
　　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何况这里离巷口并不远。
　　枣色木门对开，门上一牌匾，上书三字“何处寻”。门内是一小院，几株杏树占了一隅之地，下有石桌石凳。再抬头便是两层小楼，大堂内人影绰绰。
　　当先的那位赵姓年轻人拉了同伴径自走了进去。四下只摆了近十张桌子，彼此相隔有距，不至因拥挤而妨碍客人谈话，却也不显稀落空旷。
　　两人等了片刻，趁着一桌客人刚走的空儿坐了下来。
　　“只是清雅一些，也不足为奇啊。”被领来的年轻人扫了一眼四下摆设，暗暗念叨了声，“况且，怎么没见伙计？”
　　赵姓年轻人背向柜台坐着，也不解释，只道：“先喝茶，等会儿。”
　　片刻，他便看见对面脸正朝着柜台的年轻人双眼一亮，低着声喊自己道：“看看看。”
　　他满意地转过头，正看见一位身着白布长衫的少年从柜台一侧的后堂门口向他们走来。
　　那少年约摸十六七岁，模样甚是清绝俊俏，未及走近，一身出尘气质便足以让人注目。
　　他手上沾了水，拿了块布巾擦着，走到二人桌边道：“抱歉，人手不足，二位久等。不知要用些什么？”
　　声音不大，也是温润的。
　　为首的年轻人轻车熟路点了几道家常菜与一壶酒，少年便一颔首，走回后堂。
　　年轻人转回头看向同伴，见他目光仍是落在那个方向，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才回神的这人道：“原来你是带我来看美人的。”
　　年轻人哈哈一笑。
　　“他便是酒楼的掌柜？怪不得生意如此之好。”
　　“是啊，容貌不凡，温和有礼，谈吐也是不俗，只是听说性子清淡了点儿，有些拒人千里。唉，可惜，可惜。”
　　“……远远看上几眼便是，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另一人闻言，竟似有些不满。
　　年轻人一挑眉，立刻顺从道：“是，你说的有理。我不看也不管别人，只看你。”
　　“看我？你……”那人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待反应过来，竟一时语塞，只闷头抿了口酒。
　　不一会儿，少年掌柜端了一白瓷酒壶过来，道了声慢用便坐回柜台后边去了，再来上菜的便是一位厨师模样的老人，面容和蔼，朴实慈祥，却不多言，送完菜又回后堂去了。
　　年轻人掂了一筷子菜，问道：“按照你的喜好点的菜，味道可还合你口味？”
　　另一人道：“不错，酒也很好。”
　　“那你便安心吃饭，少看人家几眼。”
　　“是你带我来的，又不许我多看，还讲不讲理了？”
　　“就得一次看够？日后再与我一道多来几次，不好吗？”
　　“……这可是你说的。”
　　一筷子菜送进那人碗里：“嗯，快吃。”
　　……
　　饭毕，两人说说笑笑走出酒楼时，大堂仍有许多客人。
　　祁寒坐在柜台后，低垂着眼睫记着账。即使听不清那两人的言谈，他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
　　自打他到这儿来，这样的事情便时常有之。虽然有时也有些无奈，不过既然是生意人，谁还不希望客人多呢。若能互不相扰，常有客人光顾，他也安然乐见。
　　因地处繁华京城，酒楼虽小但能迎四方来客。祁寒常常在客人不多的午后或夜里，陪孤身的羁旅者斟酒小酌一杯，隔着方桌听无数人说他们的喜怒哀乐与经历见闻。
　　似乎这三年来，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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