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凤飞

　　苏青璇正了正身，
　　她知道此刻混杂在自己唇舌畔的血腥味儿，比谁都要令人恶心。

　　躲在树丛后的那一分钟，
　　她似乎已经听出了李思瑶话里的意思。
　　也许————季子宸动手伤人是为了救她。

　　苏青璇又侧眸转向叶枝上闪着微光的监控器，
　　本就五味杂陈的心愈加不解了……

　　苏青璇回眸一转，看了看身旁虚无气息的李思瑶。
　　只要再挺几分钟，
　　她退过身去，这样想道。

　　可她又何尝不是身心疲惫？
　　本就是熬了不知几夜翻卷宗的她，经这么两桩事的折腾早已疲败不堪。

　　苏青璇继续后退着，
　　不再去看面前张牙舞爪的男人，需要保留着些许气息。

　　夜嗖冷嗖冷的，
　　直到她听见不属于她脚步所踩过枯叶发出的瑟瑟声。
　　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身后有人到来。

　　晚了……
　　已经晚了……
　　近乎发出的踩踏声像是刻意踩给她听的，
　　是胜利的骄傲，是胜者的蔑视。

　　至于能无声靠近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在她纤弱的小腰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紧紧腾空握住的同时，她才真正明白。

　　这样无言的强大气场，
　　这样无闻的坚软怀抱。
　　明明冷的窒息，却又温得恰好，
　　那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季……季……季子宸？！”混头渐变的惨白眼色，殷弱的双唇才缓缓顿出几个字来。
　　然后，身后三人的身躯徒然一抖。

　　不是没腿，混头看了一眼季子宸怀中分外诱人的苏青璇，
　　再抵上季子宸不咸不淡却偏偏冷地刺骨，闪着红光的眼睛。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轱辘一上一下，叹声跑开身去……

　　“放……放开……”苏青璇无力地扯了扯季子宸的衣领，喉咙间有说不出的恶心感。

　　她要吐了，
　　季子宸也识相地将她轻放在树墩边上。

　　夜视镜？
　　苏青璇侧眸转去，这才发现戴在季子宸眼上闪着红光的东西。
　　他却已经摘了，随手丢在枯叶地上……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
　　淡淡答道“用不到，只是怕要打的话打错骨位，闹得终生残废。”

　　苏青璇转过身去看李思瑶惊恐的脸，默了。

　　“为什么来救我？”
　　季子宸从袋中掏出甩出属于她的小刀，抛到她的跟前，没有说话……

　　苏青璇也并没有太在意，
　　只是试图解开李思瑶的捆绑。
　　然后倚在树干上，没了气力……

　　“能走么？”他走近了，双手抵在她头顶的树干上，低眸看她。口语之间散发着阵阵茶香。

　　“不能。”苏青璇答道，身子却不屈服地想要撑起。

　　“好。”季子宸答道，简简单单却又不失温雅的一个字。
　　下一秒，却已将女人干瘦的小腰收入怀里。

　　“警察会来，很快。”苏青璇只觉得他的怀里有那么一刻是踏实的，却又冷静地说道。

　　“我知道。”季子宸笑了笑，依然无言地走在路上。
　　此刻，他已捡起被他捻弃在地上的眼镜，谨慎地戴上。
　　为什么？
　　该是怕他若是有半点差池都会连累她掉下来的吧。

　　“你知道警察无法闯入你的私人地盘的吧，你很聪明……”苏青璇不希望在他怀里睡了，只好努力保持清醒与他对话。

　　“如果不是情急，你也会蹲在树后等着警察来的吧，
　　你也没那么笨……”

　　苏青璇觉得季子宸的指尖很舒服，就这样若有若无地将她收紧了。
　　季子宸觉得苏青璇的发丝实是勾人，就这样若即若离地蹭过他沾着鲜血的手掌。
　　她的杰作，
　　他笑了……

　　“不管李思瑶？”苏青璇不解地问道。

　　路边的街灯却已有些昏亮，
　　到了？
　　他的家……

　　“警察很快会来，这是你说的。”季子宸将纤白的长指穿过她的发间，身子已进门一半。

　　“报警的是我，他们听得出来。
　　如果我不见了，你就得提前进警厅过夜了。”苏青璇看了眼还来不及关上的车库大门，和那辆令人熟悉的奶白色卡宴。

　　季子宸却已旋身一转，
　　朝房子的正门走去……

　　“你也说过，没有搜查令，谁也进不到我这里，
　　就连离我房子十米开外也休想跨进……”
　　苏青璇顿了顿嗓子，听到了这样傲慢的声音。

　　屋内，
　　凄凉凄凉的，昏暗昏暗的。
　　如她预料般空寂。

　　季子宸并没有开灯，
　　应该是怕她一时受不了强光入侵。

　　他戴着夜视镜，
　　总是能完美地转向，不紧不慢地朝楼梯走去……

　　“单向玻璃，很漂亮。”她不乏观望着窗外撩人的夜景，
　　四层楼的高度，漂亮，实在是太漂亮。

　　国道，山间，公园。
　　她看了太多太多，就连夜空中挂着的那轮黄澄澄的月亮也尽收眼底。

　　“防弹的。”季子宸却有些破坏景致的答道。

　　不知是左转右转，
　　走道上的空气已有些微微暖和起来。
　　季子宸偏身走向一间偌大的房间。

　　“开灯。”他将她放倒在软和的大床上，静声提醒道。

　　“哦。”她应了一声，心间早已困意连连。
　　可她不想如此轻易入睡，
　　也许，于季子宸，她有太多问题。

　　啪嗒。
　　她缩了缩身子，
　　有些抵触橘黄色的灯光，也极快适应了。

　　“loft？”苏青璇有些惊喜地看着四周的暖原木风格，惊讶地喊道。

　　他竟是个这样的男人？
　　苏青璇环视四周，鼻息间传入自然的美妙。
　　除了原木桌台上那台银白色的笔记本有些格格不入，四周的一切都来得太让人惬意。

　　“嗯。”季子宸将外套挂在衣帽间里，
　　甩手拾起房内空调的按钮。
　　至于原本挂在眼上的夜视镜也被一副无边居家眼镜取代了。
　　也许更加斯文，但于苏青璇而言，男人更加邪魅了。

　　也许是她才意识到袋中振动的声音。
　　苏青璇有些忌讳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季子宸。
　　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
　　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随手捻起床上棉白色的睡袍，朝屋外走去，轻轻捎带上了门。

　　“老大，你没事吧。”
　　苏炜扬的手机，打电话来的却是周帅。
　　不知怎的，苏青璇有些失落。

　　“我没事。只是先走了一步。”苏青璇拖着倦倦的尾音，答道。

　　“哦……”周帅听见了电话那头若有若无的水声，没再问话。

　　“没事的话我挂了啊，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苏青璇看了一眼抢线的电话，沉默了，却又极快说道。

　　“啊？什么？谁的电话？”周帅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就这么刚刚好？

　　“你爸。”苏青璇淡淡地答道，继而挂了电话。

　　“局长……”偏偏打来的是这只号码，周志豪一定发生了什么。
　　苏青璇有些试探性地问道，要再平日里她便只喊老头儿了。

　　“嗯，小雏鸟我必须长话短说。”小雏鸟？这是周志豪给她取的代号。
　　应该是有什么情急的事了，
　　她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确认隔间的花洒持续着水声，才示意他说话。

　　“我不在南城的几个月里如果有人搬进我先前和你提起过的那几套房子里，不论他挑多大的事情都不要去打搅他。
　　他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另外，帮我照顾下小帅，我不希望他再去捅什么篓子。”

　　嘟嘟嘟————

　　苏青璇知道，
　　这通电话，周志豪能打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也是多么仓促的。

　　苏青璇这才回忆起周志豪年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南城将有贵客来到。
　　她想要翻阅起那条曾经的信息。
　　却听见了把手转动的声音。

　　苏青璇极快地按下锁屏键，将手机藏进了乳白色的被窝里。

　　“洗？”水声不知是何时断线的，
　　苏青璇朦朦胧胧地转过身来，看他。

　　季子宸甩了甩手，
　　晶亮的水珠悬挂在他芝黑色的发间。
　　他总是懒懒散散，居高临下的模样。
　　垂着分外妖孽的脸，看她。

　　那在他眼中的她呢？
　　瘦弱渺小的身体蜷曲在两米半长宽的大床上，玉白色的皮肤与被褥融为一体，像只初生的小雏鸟。

　　“洗。”苏青璇也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句。

　　“好。”季子宸随手挑起一件女式白蕾丝睡裙，盖在她瘦小的躯体上。
　　也不知是被谁使用过的。

　　“脏。”她缓缓吐出几个字，看向季子宸倏而阴郁的眼，极快地解释道————“我说我脏。”
　　苏青璇撑了撑自己微弱的躯壳，舔了舔蹭满脏血的嘴唇。

　　他走上前来，
　　递给她一张白净的纸。
　　那时，
　　她注意到他血淋的指尖已随意地包扎了。

　　苏青璇颤了颤身子，朝屋外走去……

　　床前的手机仍闪着白光，
　　也许那通电话根本从挂断。

　　季子宸走上前去，纤白的长手一挽。
　　送到嘴边，哼了口气。

　　“你是谁？”那头的人不解的问道。
　　“我是谁……”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不同于对苏青璇的表达，太凉了，凉地刺骨。
　　“Earl？”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惊喜地问道。

　　“Maybe，you should cell me，季子宸”男人嘴角一舒，将锁着黑屏的手机随手扔在他拾来的地方。
　　他掐了掐表，眸色微沉地朝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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